午膳罢,众人或三两成群,至小溪边踱步消食。之后便遣散小厮丫鬟,任其自去闲逛,他们则返回营地,品茶猜谜。
正值气氛热烈之际,忽闻不远处营地传来惊呼之声,众人遂抬头望去,只见一匹黑马横冲直撞,直奔净墨书院营地而来。
一小厮于马后紧追不舍,边跑边高呼:“惊马了,快躲开……”
众人匆忙搀扶着起身,福湘莹身旁的福荣,因体态肥胖,起身甚是艰难,福湘莹与福子萧各执其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将其从毛毡上拽起。
众人见势不妙,皆往小树林奔逃,唯翎儿逆人流而上,疾疾朝着福湘莹奔来。
须臾之间,马匹已至近前,福湘莹一惊,脚下一个踉跄,几欲跌倒。眼见马蹄即将踏来,千钧一发之际,翎儿奋不顾身扑向福湘莹,险险与马匹擦身而过。
扑倒在地的二人,于地上翻滚数圈后,顺着小斜坡直直滚落至溪流中。
五月的溪水清凉宜人,却并不刺骨,然翎儿一口溪水呛入喉间,顿感一股莫名熟悉的窒息感汹涌而至,引得她惊慌失措,于水中拼命挣扎。
福湘莹觉出异样,紧攥她的后领,将她的脑袋从水中提出。
翎儿仍紧闭双眼,憋着气,胡乱挥动着双手。
见此情形,福湘莹似忆起何事,轻拍她的脸颊道:“翎儿,翎儿,水浅,淹不着我们的,你睁开眼看看,此处只是小溪流。”
如此反复数次,翎儿方缓缓停下挣扎,睁开眼茫然四顾。
此时福荣与书童急急赶来:“湘莹妹妹,可有伤着?”
“快,快拉她们上来。”
一匹惊马,将一片营地毁坏得面目全非,幸而最终被几个车夫齐心协力制服。
多人因躲闪不及,皆有不同程度的擦伤,亦有人如翎儿二人一般,滚落溪中成为落汤鸡。
她二人胳膊手背皆有擦伤,福荣在旁忧心忡忡且自责不已,急得眼眶通红:“都怪我,若非顾着我,湘莹妹妹便不会险些被惊马冲撞,眼下伤成这般,这可如何是好?”
福湘莹面色略显苍白,仍心有余悸,摆了摆手道:“意外而已,谁人也不想的。”。
翎儿已然恢复神智,她搀扶着福湘莹道:“荣少爷,此时并非自责之际,还是速速送小姐回去吧。”
福荣这才回过神来,言道:“对对对,快快,备马车,我亲自送她们回去。”
一场原本美好的郊游,因一场意外惊马而仓促结束。
二人安然无恙地出门,却负伤归来,着实让福府几位主子即心疼又心惊。
福荣事无巨细如实相告,表达了一番感激和愧疚之后方道别离去。
老夫人得知福湘莹险些被惊马撞上时,只觉后怕至极。急忙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佛主保佑,佛主保佑。”
“这次多亏翎儿机灵,香嬷嬷去我库房选两匹好料子,再将那套梅花缠枝头面一并送去,让府医务必仔细着点。”
“夫人心善,要老奴说那丫头能遇见您,真真是她的福分。”
次日,翎儿依旧如往常般早起,前往马场,只是今日她神情稍显沮丧。
青佑见到她意外道:“伤势如何了?不是让人传话于你可多休息几日,痊愈了再来不迟。”
“只蹭破点儿皮,用了药已好多了。今日前来只因心中有些疑窦想说于你听,或许是我多虑了。”
“何事让你如此愁眉不展,说来听听。”
“昨日午膳后,蓝小姐借故身子不适,提早回城。可当时惊马我往回跑时,分明看到她的马车于那时方才离开。”
“我又想或许她当时只是于马车中休憩,见众人慌乱逃窜这才让人驱马离开亦有可能。”
“莫要质疑自己的直觉,此事交给我,无论是否与她有关,都必须有个结果。”
青佑没有说的是,她心性良善,不想把人往太坏处想,可往往人性经不起考验,仅一个嫉妒便能让人面目全非。
“是我不好,该时时刻刻守在小姐身边的。”
青佑见不得她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言语恳挚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能在危难时不顾自身安危,救小姐于马蹄之下,已是大功一件了。”
翎儿闻听他此言,漆黑的双眸方重新焕发神采:“我不需要大功,这原就是我该做的。”
“青佑哥,我,我能否再拜托你一件事?”
“扭扭捏捏,不像你的做派,何事你只管道来。”
“我想学浮水。”
“我当何事,翎儿想学便学,明日便给你安排一个会浮水的婆子。”
翎儿展颜一笑,青佑只觉这一笑如初升之暖阳,直暖进他的四肢百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