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咖啡馆后，孔时雨开了三个小时车，回到『伶子烤肉店』。
夕阳把烤肉店褪色的暖帘染成锈红色，孔时雨推门时带起经年积灰。冰柜里发黄的价目表仍停留在两年前的墨迹，收银台陈列着干涸的酱料瓶。
老板小田伶子两年前就关店回老家了，孔时雨把这间商铺买了下来。没有做任何改动，还是原先的招牌。
只是，既没有老板，也没有客人。
他点燃一支烟，坐在空无一人的烧烤店里，给甚尔回了电话。烟灰落在卡座上。铁板上的油渍在暮色里泛着琥珀色微光，恍惚间似乎还能听见油脂爆裂的声响。
电话铃响到第三声才被接起。
原来你还活着啊。甚尔的声线裹着铁锈味，背景传来钝器击打肉体的闷响。
孔时雨没有理会他的挑衅：“你最近太贪婪了。贪婪会暴露弱点。”
甚尔沉默了几秒：“……你见到她了？”
孔时雨：“嗯。她和以前一模一样……不，看起来好像年轻了几岁。”
甚尔哼了一声：“没了记忆，脑子也倒退了，傻的可怜。”
孔时雨话语里意味不明：“说不定傻的是你，甚尔。”
甚尔：“……你还有事情瞒着我？”
孔时雨：“我说过，我不会泄露客户信息。”
甚尔那边又是一阵沉默。
甚尔突然说：“海伶也给你留了一封『遗书』吧。”
孔时雨：“无可奉告。”
听筒传来金属变形的刺耳声响，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轰鸣。甚尔喘着粗气冷笑：“她有向你交代会有今天这种情况吗？”
这下轮到孔时雨沉默了。
半晌，他回答道：“也许，我们并不在她谋划好的剧本里。一个全员大团圆的剧本里，并不需要腐烂野狗的存在。”
“如果我非要参与呢？”
“那只能祝你成功了。”孔时雨按灭了手中的烟。
炉火熄灭后的余烬，可比烈火焚身更煎熬。
*
第二天。
已读不回的line消息悬在对话框顶端，千夜无数次刷新手机，锁屏映出她眼底蛛网般的血丝。
五条悟又开始跟她冷战了。
千夜对此很是发愁——没想到五条悟情绪这么不稳定，早知道就不跟他谈恋爱了。
虽然五条悟又高又帅能力超强八块腹肌没有错，但是和dK谈恋爱哪有拯救世界重要。
都怪她自己一时色欲熏心，没有拒绝白毛的告白。现在坏事了，好好的朋友关系被搅的一团糟。
千夜昨晚失眠到天快亮才睡着，今天一觉睡到大中午。昨晚给五条悟发的消息，孤零零地在对话页面：『晚安，对不起。』
五条悟到现在都没回复。
于是给夏油杰发消息：『杰，你知道悟去哪了吗？』
夏油杰也没有回复。
完了，夏油杰也不理她了。
她耷拉着脑袋，起床刷牙。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浓厚的黑眼圈，眼角红红的。
爱咋咋地吧。她用冷水狠狠搓自己的脸，自暴自弃地想——就算世界毁灭也不是她的责任。
手机突然响起来。
竟然是七海建人的电话：“百川前辈，在忙吗？”
千夜揉了揉自己的脸：“没事，你说。”
“灰原已经痊愈了，我们想感谢一下前辈。所以晚上可以请前辈吃烧烤吗？”
千夜本来想拒绝，可是转念想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五条悟和夏油杰都没有回消息，看来是不会给她过生日了。她倒是想联系硝子，可硝子并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也没法主动说。
所以，七海建人和灰原雄请吃饭的话，至少今天不会孤零零地过吧。
千夜答应了七海建人的邀请：“好哦，那晚上见。”
严格来说，七海建人发给她的地址并不是一间烧烤店，而是学校附近的一个林间露营地。
暮色将林间小道染成蜂蜜色时，千夜踩着松针来到露营地。
七海建人提前架好的露营灯串在树梢摇曳，空气里飘着炭火炙烤秋刀鱼的焦香。
“前辈这边！”灰原雄从烧烤架后探出头，围裙上沾着酱料痕迹。七海正用铁夹翻动滋滋作响的牛肉，金属烤网在暮色中腾起袅袅白烟。
千夜刚要开口，树丛里突然爆开拉炮声响。五条悟顶着彩带跳出来，手里捧着的正是昨天在冰淇淋店看中的冰淇淋蛋糕，还插着冒烟的仙女棒。
夏油杰紧随其后抛出彩色纸屑，结果大半撒在了硝子的啤酒杯里。
“怪刘海！你不长眼睛吗！”伴随着硝子的骂声，千夜看到后面跟着一群熟悉的面孔，硝子、冥冥、庵歌姬等人都在。
篝火旁支着折叠桌椅，冥冥带来的便携音响正在播放老式爵士乐。千夜又惊又喜，她看向五条悟：“你不生气了？”
“还是很生气。”五条悟走上前抱住她，轻声说：“可是今天是你的生日。”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说：“你不是总关注所有人吗？所以我们干脆把大家都喊来了。”
灰原雄捧来的礼物盒用星空包装纸仔细包着，蓝色丝带系着蝴蝶结。“是迷你唱片机。”他耳尖发红地解释，“硝子前辈说你可能会喜欢这个。”
明明是硝子自己喜欢。千夜心中腹诽，但还是非常开心地接下了礼物。
夜晚的星空下，七海建人默默续上新炭火。五条悟牵着千夜的手走到一旁，认真地看着她：“不准再说『分开』的话。你想要的，我都会做到。”
她抱住了五条悟：“对不起……我只是想让大家都有好的结局。”
五条悟低声耳语：“有你在，我才会有好的结局。”
千夜闭上眼睛，听见晚风穿过林梢的沙沙声，听见炭火爆开的噼啪声，听见硝子在哼跑调的生日歌。
以及一个更加悠远的声音——
『生日快乐。选定时间快到了，千夜。』
她猛地睁开眼睛，心脏像是被丝线捆绑住。
这个声音……是天元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