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金属面甲覆盖面部的高大佣兵首领目光如炬，他并未穿着统一的联邦制式动力甲，而是一套经过深度改装的、带有明显拼接风格的“屠夫”型重装动力甲。暗哑的深灰色涂装上布满了划痕与灼烧印记，左肩甲上喷涂着一个狰狞的、正在滴血的齿轮标志——那是“锈蚀商人”卡多姆的徽记。他手中的重型脉冲步枪也并非制式型号，枪管更粗，下方挂载着多用途榴弹发射器，枪身侧面可以看到额外加装的散热鳍片和稳定器，显然是追求极致火力的定制版本。
他身后的队员同样装备精良，风格统一却各有侧重。有的穿着轻便但覆盖着菱形反应装甲的侦察甲，手持加装消音器和先进观瞄镜的精准步枪；有的则是类似首领的重装风格，手持转轮式榴弹发射器或是泵动式等离子霰弹枪，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他们的装备上或多或少都带有卡多姆的齿轮徽记或私人改装痕迹，与联邦军队的标准化截然不同，透着一股经过无数血腥战斗淬炼后的精悍与实用主义。
这支小队散发出的气息，与雷蒙他们之前解决掉的那支主要由底层打手组成的队伍有着天壤之别。这是卡多姆真正的核心武力，是用于处理“棘手问题”的私人军队。
空气仿佛凝固，只有旧能源井深处传来的能量扰动的嗡嗡声，以及担架上查尔斯微弱的呻吟。鸦的手指依旧搭在扳机上，身体微微低伏，像一头蓄势待发的母豹，她显然也瞬间判断出这批敌人的难缠程度。雷蒙则缓缓抬起空着的左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同时将体内恢复不多的权限能量悄然运转，目光扫过对方动力甲上那些厚重的装甲和强力武器，心中凛然——正面冲突，在他们目前的状态下毫无胜算。
“我们没有恶意。”雷蒙的声音透过过滤器，显得平静而沉稳，“只是需要一个地方暂时安置伤员。这里的辐射环境能压制他体内的…‘感染’。”
金属面甲后的目光在雷蒙、鸦以及他们简陋的担架上扫过，尤其在雷蒙身上那套明显不属于联邦或任何已知势力的“潜影”作战服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锐利，带着审视与评估。
“感染者？”佣兵首领的声音透过面甲传出，带着电子合成的低沉感，听不出情绪，“什么样的感染，需要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压制？”他的问题直指核心，显然不是容易糊弄的角色。
鸦冷冷地接话，语气带着惯有的尖锐，试图在气势上不落下风：“一种能让活人在几分钟内变成干尸，连能量武器都效果不大的‘感染’。你们要是有兴趣，后面仓库区那边正有一大片，可以去亲身体验一下。”她的话半是警告，半是试探，点明了他们并非毫无价值的软柿子，而是刚从险地杀出来的硬茬子。
佣兵首领沉默了几秒，重型脉冲步枪的枪口微微下垂了几度，似乎认可了鸦话语中的部分真实性。他显然也注意到了仓库方向隐约的能量异常和刚才被他们清理掉的腐化跳跃虫。
“……‘锈蚀商人’卡多姆的规矩，先来后到。”他终于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井口东侧归我们。西侧归你们。井芯区是禁区，”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那经过强化的电子合成音带着冰冷的杀意，“谁碰谁死。管好你们的伤员，别让他的‘感染’扩散，否则……”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骤然锁定在查尔斯身上的目光，以及他身后队员同时微微调整的枪口，已经清晰地表达了未尽之语——清理掉不稳定因素。“成交。”雷蒙立刻应下。目前冲突对他们毫无益处，能获得一片临时安全区已是理想结果。
佣兵首领不再多言，打了个干脆利落的手势。他身后的队员立刻如同训练有素的狼群，无声而迅捷地退入了能源井东侧那片由巨大冷却塔残骸构成的阴影中，动作协调，戒备森严，瞬间消失不见。
压力暂时解除，但那股由精良装备和冷酷纪律带来的压迫感，却仍徘徊在空气中。雷蒙的权限感知在那一瞬间，似乎捕捉到更远处的废墟阴影里，还有几道微弱而警惕的能量信号一闪而逝，如同受惊的老鼠，显然还有其他人在暗中观察着这场对峙。雷蒙和鸦不敢怠慢，立刻抬着担架，快速进入能源井西侧区域。这里遍布着断裂的管道和坍塌的混凝土结构，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易于防守的迷宫。他们找到一个半埋在地下的、曾经是设备检修井的坚固小空间，将查尔斯安置了进去。
雷蒙再次检查了查尔斯的情况。辐射环境似乎真的起效了，他皮肤下那些幽紫色纹路的活性明显降低，蔓延完全停止，甚至颜色都暗淡了一丝。查尔斯的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平稳了许多。
“辐射干扰了虚空侵蚀的能量结构…”雷蒙若有所思，“混乱，果然是对抗这种秩序性‘抹除’的有效武器。”
“暂时安全了。”鸦靠在入口处，警惕地监视着外面，尤其是东侧的方向，“但我们也被困在这里了。带着他，我们哪儿也去不了。而且…”
她看向雷蒙背上那把华丽却沉寂的“巡天者”步枪：“你的大家伙现在只是个摆设。我们急需能量，无论是给你充能，还是给这家伙…”她拍了拍手中的冲锋枪，“…或者，想办法彻底治好他。”她指了指昏迷的查尔斯。
三个目标，都指向同一个需求——资源。能量晶核、专业的医疗设备、关于腐化之潮的更多情报…这些都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雷蒙看着昏迷的查尔斯，又感知了一下背后那渴望能量的步枪，最后将目光投向能源井那深邃、充满危险与未知的入口方向。佣兵首领警告的“井芯区”禁区，以及那支精锐护卫队的森严戒备，都像在明确地告诉他：你们需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雷蒙的声音带着决断，“必须主动获取资源。能源井深处，或许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和那群鬣狗的目标可能冲突。”鸦用了一个更贴切的词来形容卡多姆的护卫队。
“那就看谁手快，或者…谁更能利用这里的环境了。”雷蒙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拥有了新装备和更明确成长路径的他，虽然能量匮乏，但信心却比之前更加充足。他面对的将是更强大的敌人，但这正是他必须跨越的阶梯。
在腐沼，退缩永远无法带来生机。而挑战，总是与机遇并存。
检修井内空间狭小，弥漫着陈年机油和放射性尘埃的混合气味。查尔斯被安置在最里面的角落，呼吸微弱但平稳，辐射环境确实延缓了侵蚀，但他皮肤下那蛛网般的幽紫色纹路依旧触目惊心，提醒着时间的紧迫。
鸦拆解保养着她的冲锋枪和复合弩，动作流畅而专注。雷蒙则盘膝而坐，意识沉入权限光球，尝试汲取周围环境中稀薄且混乱的能量。这里的能量狂暴不驯，带着强烈的放射性，他只能如同沙中淘金般，极其缓慢地提炼着那一丝丝可用的部分。
他能感觉到权限光球的恢复速度慢得令人心焦。更让他在意的是背后那把“巡天者”步枪——这件神族利器此刻死寂地贴着他的背脊，内部空空如也，能量储备早已在之前的激战中耗尽。没有能量晶核，它比一根烧火棍强不了多少。
“这样下去不行。”鸦组装好最后一个零件，将冲锋枪放在手边，“我们等不起。查尔斯等不起，你那把大家伙也一直哑着火。”
她的话点破了雷蒙心中的焦虑。三个目标，都指向同一个需求——资源。能量晶核、专业的医疗设备、关于腐化之潮的更多情报…这些都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雷蒙睁开眼，目光再次投向那通往能源井更深处的黑暗通道。那里是卡多姆护卫队划定的禁区，也可能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所在。
“我们需要知道下面到底有什么。”雷蒙低声道，“卡多姆的人守在那里，说明下面有价值连城的东西，或者…极度危险的东西。无论是哪一种，都可能包含我们需要的资源——尤其是高纯度能量。”
“也可能是埋葬我们的陷阱。”鸦冷静地补充，“硬闯我们毫无胜算，尤其是你现在主要还得靠这把铁疙瘩。”她瞥了一眼雷蒙倚在旁边的联邦长管步枪。
“所以不能硬闯。”雷蒙眼中闪过一丝计算的光芒，“我们可以利用他们对‘感染’的忌讳，把水搅浑…”“你想怎么做？”“声东击西，或者…浑水摸鱼。”雷蒙的思路逐渐清晰，“他们忌讳查尔斯的‘感染’。如果我们能制造一点‘感染失控’的假象，或者，引导一些别的‘客人’去拜访他们…”
鸦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把水搅浑？我喜欢。但这需要精确的时机和对环境的利用。”
她拿出辅助单元，调出之前扫描的能源井结构草图，虽然大部分区域因强干扰而模糊，但大致轮廓可见。能源井主体是一个巨大的垂直深井，井壁有维护通道和平台环绕，东侧和西侧在入口处分隔，但越往深处，通道越是交错复杂，并非完全隔绝。
“看这里，”鸦指着草图上一处靠近东侧的区域，“这里有一个旧的冷却剂循环管道，入口在我们西侧，但管道内部贯穿井壁，出口靠近东侧的一个中层平台。或许…是一条路。”
一条隐蔽的，可以绕过正面防线，直插敌人腹地甚至井芯区的路径。风险极高。管道内情况未知，可能坍塌、泄漏、或者充满了辐射污水。而且一旦被发现，他们将彻底激怒卡多姆的护卫队，再无转圜余地。
“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选择。”雷蒙没有犹豫。被动等待只会坐以待毙。
就在两人准备进一步规划路线时，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嘀嗒”声，突然从检修井的金属墙壁上传来。声音很有规律，不像是自然形成。
鸦眼神一凛，立刻示意雷蒙安静。她像一只灵猫般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声音来源处——那是一段裸露的、锈蚀的电缆管道。她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刮开一小片锈迹，露出了里面——
一个比指甲盖还小、闪烁着微弱红光的监听器！卡多姆的人，早就趁他们不注意，或者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在这里布下了耳目！他们之前的对话，很可能已经被对方听去了！
鸦毫不犹豫，用匕首尖端瞬间将其捣毁。但为时已晚，他们的意图很可能已经暴露。
“看来，‘浑水摸鱼’的计划要提前了。”雷蒙站起身，眼神锐利地看向入口外的黑暗，“或者说，水已经开始浑了。”
他能感觉到，东侧方向，几股带着明显敌意的能量波动正在快速而隐蔽地移动，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向着他们西侧区域的某个位置包抄过来。卡多姆的护卫队，行动了。他们不打算等待，而是要主动清除掉他们这两个潜在的不稳定因素！
“准备战斗！”鸦低喝一声，抓起冲锋枪和复合弩，迅速占据了入口处一个有利的射击位置。
雷蒙深吸一口气，将背后沉寂的“巡天者”步枪调整到最顺手的位置，虽然无法开火，但坚硬的枪身或许还能作为近战武器格挡。他主要依靠的，依旧是那把经过温养的长管步枪，以及他尚未完全恢复的权限力量。
黑暗的能源井中，危机如同潜伏的巨兽，骤然露出了獠牙。他们的生死，以及查尔斯渺茫的生还希望，都系于这即将到来的遭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