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时,电梯“叮”的一声滑开。
何雨橙推着轮椅出来,正撞见柳絮和秦潇手挽手等在大厅。
“雨墨哥!”柳絮惊喜地蹲下身,“你能下楼了?”
轮椅上的男人虚弱地点头,目光却飘向走廊尽头。
许夏正从灶房钻出来,围裙上沾着药渍:“开饭啦!江老板炖了当归鸡...”
何雨墨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何雨橙连忙拍他后背,却见他死死盯着许夏脖子——那道疤从衣领里露出来,像蜈蚣趴着。
“学长别怕。”许夏自然地接过轮椅把手,“江晚柠特地做了药膳,清淡得很。”
餐厅里弥漫饭菜的香气。
江晚柠正从砂锅舀汤,抬头看见轮椅,勺子顿了顿:“何先生?这汤里加了七星草...”
何雨墨盯着乳白色的汤汁,突然伸手想接碗。颤抖的手指碰到瓷碗边缘,汤洒在他裤子上。
“没事没事!”许夏抓过抹布,“这汤大补,洒点儿都够你吸收的!”
秦潇默默盛了碗米饭,拌上汤汁递过去。
何雨墨机械地张嘴,吞咽时喉结艰难滚动。吃完小半碗,他额角渗出虚汗。
“慢点。”江晚柠突然按住他手腕,“你脾胃太弱,一次不能补太过。”
何雨墨抬头,三年第一次直视陌生人眼睛:“我...还能治吗?”
“能!”许夏抢答,“但你得先长胖十斤!”她掰着手指算,“每天喝药膳,泡药浴,跟我去后山晒太阳...”
柳絮突然插话:“雨墨哥,你记得许夏第一次开演唱会吗?你送的花篮比人都高!”
轮椅轻微晃了晃。何雨墨嘴角扯出个扭曲的弧度,目光落在许夏端药的手上——因为种地劳作,已经有了疤痕!
窗外传来施工队的号子,新药坊正在打地基。何雨墨忽然轻声说:“明天...我想去看看七星草。”
许夏把药碗塞进他手里:“成!顺便帮我挖点蚯蚓喂鸡!”
月光透进窗时,何雨墨自己转着轮椅到廊下。
他望着炊烟袅袅的灶房,那里传来许夏五音不全的哼唱声。
何雨橙大早就来到了江家门口。
我正给药材浇水,抬头就见她站在篱笆外,西装套裙沾着草籽。
“江老板。”她递过文件袋,“这是何氏药业去年的财报。”
我没接,甩了甩锄头上的泥:“带你看看菜地?”
后山的坡地浸在金光里。七星草叶脉流淌着银光,人参苗顶破的土块泛着琥珀色。
何雨橙的皮鞋陷进泥泞,她弯腰轻触夜明草的叶片,指尖立刻沾上荧光粉。
“这些...”她声音发紧,“检测报告能给我看看吗?”
我拔起株止血藤,断口渗出蜜色汁液:“上周送检的样本,愈合速度比普通药材快五倍。”
山风掠过药田,满坡植株无风自动。何雨橙突然蹲下,手机对着土壤拍照:“这种植技术...能推广吗?”
“独门秘方。”我踢开块石头,露出底下发光的菌丝,“但可以优先供药给何氏。”
她站起身时,西装下摆已沾满泥点。
我们走到高坡处,整个桃花村尽收眼底——新修的公路盘山而上,民宿屋顶的太阳能板反射着晨光。
“合作可以。”何雨橙突然说,“但我要入股你的种植基地。”
我笑了,指向山脚施工的工坊:“看见没?将来那里出产的药,专治现代医学救不了的顽疾。”
她沉默片刻,掏出支票本:“三千万,占股30%。”
“不要钱。”我摘个西红柿递过去,“我要何氏的销售渠道,和...你哥当试药员。”
西红柿在她掌心泛出珍珠光泽。何雨橙突然咬了口,汁水溅到定制西装上:“甜得不像真东西...”
“本来就不是寻常物。”我望着山洼里劳作的村民,“这儿种的,是救命的东西。”
日头升高时,我们站在药材地中央签了意向书。
何雨橙的钢笔尖划破纸张,墨迹晕染成桃花形状。
下山路上,她突然说:“我哥今早...自己刮了胡子。”
我指指药田里忙碌的许夏:“看,你哥的‘药引子’正摘薄荷呢。”
何雨橙望着那个穿粗布衣的背影,忽然把高跟鞋脱了拎在手里。
赤脚踩过青石板时,她轻笑:“这买卖...我赚大了。”
我领着何雨橙爬上后山最高处。
整片山谷在脚下铺开,东边菜地泛着翡翠光,西坡果林挂满金果,溪流里灵鱼跃出水面时带起彩虹般的水珠。
“看那儿。”我指向北面新开垦的梯田,“黑水村去年种的抗旱稻,收成翻了三倍。”
何雨橙的皮鞋陷进泥里,她弯腰抓起把土。褐色的土壤在她指缝间流动,隐约闪着金粉。“这土...”
“灵泉浇过的。”我踢开块石头,露出底下湿润的土层,“种出的菜能治病。”
我们走到蜂箱区时,蜂群正带着荧光花粉回巢。
何雨橙小心避开蜂路,还是被只蜂停在手背。
她僵着身子不敢动,那蜂却只是蹭了蹭她腕表,留下点金粉。
“尝尝?”我割了小块蜂巢递过去。蜜汁流进她嘴里时,她眼睛突然睁大:“有药香?”
“蜂采了药花。”我指向远处紫云英花海,“这蜜送进医院,糖尿病人能少吃半片药。”
日头升高,我们停在鱼塘边。我撒了把饲料,水面顿时翻涌起银光。几条灵鱼跃出水面,鳞片在阳光下像碎钻。
“顾言希用这鱼做药膳,丽景酒店现在一桌难求。”我撩起水花,“上个月,吃这鱼的老爷子扔了拐杖。”
何雨橙突然蹲下,把手伸进水里。鱼群围过来轻啄她指尖,她轻笑出声:“痒...”
“知道为什么做这些吗?”我望着山脚下玩闹的孩子们,“我存款够买下半个江城。”
她抬头看我,西装裙摆浸在水里。
“但钱买不来这个。”我指向村里升起的炊烟,
“王奶奶昨天能下床晒菜干了,李叔家傻儿子会算账了——这些笑容,比财务报表上的数字真实多了。”
山风掠过,带来小学的读书声。何雨橙突然说:“我哥今早...自己喝了整碗粥。”
“所以啊,”我摘了朵野花别在她西装口袋,“做生意嘛,痛快最重要。”
下山时,她的高跟鞋断在了田埂上。何雨橙索性赤脚走路,泥巴从趾缝挤出来。
快到村口时,她突然说:“合同改一下,何氏利润抽两成建希望小学。”
阳光把我们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一长一短,都朝着炊烟升起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