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秦厉踏着山间薄雾归来。推开院门,浓郁的香气便扑面而来——灶台上的陶罐正咕嘟作响,温暖背对着门口,小心地用木勺撇去汤面浮沫。
回来了?她没回头,声音里带着笑意,正好赶上喝头汤。
秦厉放下军帽走到灶前。陶罐里,金黄的鸡汤翻滚着,参片在汤中沉浮,几粒红枸杞点缀其间,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山参炖的?他眉头微挑。
温暖这才转身,脸颊被灶火烤得微红:老猎户手里买的,三十年份。她舀了一小碗递过去,尝尝咸淡。
秦厉接过碗,没急着喝,目光落在她沾着面粉的袖口:今天还做什么了?
蒸了馒头,腌了酸菜...温暖突然想起什么,其他也没什么了。
秦厉没答话,低头抿了口汤。参汤入喉,先是微苦,继而回甘,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至四肢百骸。他喉结滚动,一口气喝完了整碗。
好喝吗?温暖期待地问。
秦厉放下碗,突然伸手擦去她鼻尖上的一点面粉。很好喝
温暖正想说话,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小张站在门口敬礼:报告副团长!紧急会议,政委让您马上去营部!
秦厉脸色一沉,温暖已经转身去拿他的军大衣:锅里还温着饭,吃完再去?
来不及。秦厉系上武装带,临走前又看了眼那罐参汤,留着,我回来喝。
温暖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山风卷着枯叶掠过院墙,她突然打了个寒颤。
参汤在灶上温了又温,直到月过中天,秦厉才回来。推开门时,温暖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面前还摆着没动过的晚饭。
暖暖。他轻轻推她。
温暖迷迷糊糊抬头:会开完了?她伸手去摸陶罐,汤还热着...
秦厉按住她的手,直接端起陶罐喝了一大口。参汤已经熬得浓稠,药香扑鼻。温暖瞪大眼睛:哪有这样喝参汤的!
累了。秦厉放下陶罐,突然将她打横抱起,睡觉。
煤油灯被吹灭,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温暖蜷在秦厉怀里,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忽然觉得那支山参买得真值。
有时间...
再去村里看看还有什么能买的。
窗外,山风呼啸而过,而新搭的兔笼里,两只兔子正安静地嚼着干草。院角的三个腌菜缸静静伫立,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釉光。
第二天温暖正往灶膛里添柴火,忽然听见院门吱呀一声响。抬头望去,秦厉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军装笔挺,手里还拎着个油纸包。
今天怎么...她拍了拍手上的柴灰,站起身来。
事情忙的差不多了。秦厉把油纸包递给她,炊事班刚炸的麻花。
温暖接过还温热的麻花,指尖不小心蹭到他掌心薄茧。她转身掀开锅盖,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正好,昨天的参汤还剩一半,我下点面条...
秦厉已经脱了军装外套,挽起衬衫袖子去水缸旁舀水洗手。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后颈上,映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文工团的事定了?温暖往滚水里下面条,状似随意地问。
秦厉擦手的动作顿了顿:下周三。他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手里的长筷子,我来。
参汤面出锅时,满屋飘香。温暖切了盘腌萝卜,又舀了勺自制的辣椒酱摆在桌上。秦厉吃相依旧利落,但比在营部食堂慢了几分。
演出在哪儿办?温暖夹了块咸菜到他碗里。
大礼堂。秦厉抬头,想去?
温暖抿嘴一笑:听说文工团的姑娘个个水灵...
筷子啪地搁在碗沿上。秦厉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谁说的?
周嫂子啊。温暖故意逗他,说去年有个连长看完演出就打了结婚报告...
话没说完,手腕就被攥住了。秦厉拇指在她脉搏处摩挲:你去了就知道。
他语气平静,可温暖分明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灶膛里未熄的柴火噼啪作响,映得两人脸上光影跃动。
洗完碗,温暖擦着手从厨房出来,发现秦厉站在新搭的兔笼前,正往里面扔菜叶。
下午还去营部?她问。
秦厉点头:三点有训练。他转身看她,你再睡会儿。
温暖这才注意到自己眼下有淡淡的疲惫。昨晚等他到太晚,今早又起早...
我又不是小孩子。她小声嘟囔,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秦厉低笑一声,突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温暖惊呼一声,下意识环住他脖子:干什么!
监督你睡觉。他大步走进里屋,把人放在炕上,又拉过棉被盖好,晚上想吃啥?
温暖陷在柔软的被褥里,眼皮已经开始发沉:...酸菜粉条...
秦厉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转身时军靴在地面敲出沉稳的节奏。院门开合的声音传来,接着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温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还带着他气息的枕头里。参汤的余香混着阳光晒过的棉被味道,让人昏昏欲睡。
文工团...
会是什么样子呢...
窗外,两只兔子咔嚓咔嚓啃着菜叶。更远处,军营训练的号子声隐约可闻,与山风一起,构成了最安心的白噪音。
这天文工团的卡车开进营区时,整个家属院都沸腾了。
温暖正在院子里晒被单,远远就听见周嫂子的大嗓门:温妹子!快去看啊,文工团的姑娘们下车了!长得、穿得都可漂亮了!
你先去,我晒完被子就来。温暖笑着应道,手上夹被子的动作却没停。
院墙外,脚步声和说笑声络绎不绝。有军嫂呼朋引伴的,有孩子兴奋尖叫的,还有隐约的音乐声从营区方向飘来——大概是文工团在调试乐器。
温暖把最后一条被单夹好,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她不是不好奇,只是觉得与其挤在人群里看热闹,不如等正式演出时看得尽兴。
下午听着远处若隐若现的乐声。温暖抬起手腕,看了看那块秦厉送她的上海牌手表——下午三点二十分,离他平日归家的时间至少还有三个小时,温暖心中有些意动。
窗外,家属院的喧闹声渐渐远去,大家都赶着去看文工团的热闹。院子里静得出奇,只有两只兔子偶尔发出窸窣的啃食声。
温暖再次确认院门已经闩好,又仔细检查了里屋的门栓。指尖在门闩上停顿片刻,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铃铛挂在门把上——有人推门时会发出清脆的警示。
远处飘来的音乐忽然变了调,是一段悠扬的弦乐。
温暖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她从空间深处取出一条水红色绸裙,轻薄的料子在掌心流淌如泉。指尖轻颤着换上裙子,冰凉的丝绸贴上身的那一刻,仿佛有电流窜过脊椎。
又有好久没跳了...
温暖将长发松松挽起,用一根白玉簪固定。赤足踩在草席上,她做了个深呼吸,随着远处隐隐飘来的乐声缓缓抬手——
第一个转身就找回了感觉。水袖飞扬如蝶,裙摆绽开似花。她时而如弱柳扶风,时而似惊鸿掠水。每一个动作都刻在肌肉记忆里,根本不需要思考。
旋转时,绸裙飘起好看的弧度,露出纤细的脚踝。温暖完全沉浸其中,甚至没注意到挂在门把上的铃铛轻轻响了一下。
直到一个高难度的下腰动作,她仰头看见门口逆光而立的高大身影,才猛地僵住。绸裙因惯性缓缓落下,贴在她曲线毕露的身上。
秦厉站在那儿,军装笔挺,眸色深沉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