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杰怕她情绪过于激动反而问不出什么,连忙安抚道:“你别激动,冷静一点。慢慢说,先和我讲讲你和修然的故事吧,你们以前……一定很好吧?”
张清棠陷入回忆,眼神变得朦胧而温暖:“自然,我和修然哥哥从小一起长大。他从小就对我是最好的,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想着我,有谁欺负我,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保护我。”
她的声音带着甜蜜的哽咽,“你不知道……他来我家提亲的那一天,我有多高兴……真的是一整夜都没休息,光是想着以后的日子,就忍不住笑出声……”
邵杰适时地附和,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怀念:“嗯嗯,修然也是一样的。他那段时间,提起你来眼睛都是亮的。”
张清棠抬起泪眼,有些不确定地问:“真……真的吗?”
邵杰语气肯定,仿佛确有其事:“我骗你做什么?他亲口跟我讲的,说去跟你提亲的前一天晚上,他紧张又兴奋,也是一整夜翻来覆去没合眼。”
张清棠听到这话,眼泪流得更凶了,却又带着一丝被证实的欣慰:“怪不得……怪不得他那天来的时候,看起来精神有些不太好,眼睛里还有点血丝……呜呜……我的修然哥哥……可是他现在死了,最后和他在一起的……也不是我……”
说着,她又悲从中来。
邵杰安慰道:“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要向前看。修然在天上,肯定也希望你能过得开心快乐,而不是一直沉浸在悲伤里。”
他话锋一转,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修然落水的那天……你在哪里?当时听到消息,一定很难接受吧?”
张清棠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低声道:“我那天在家……一直在房里绣我的嫁衣,想着很快就能穿上了……后来……后来就听到外面乱糟糟的,说我修然哥哥出事了……” 她的声音再次哽咽。
邵杰继续引导:“那……修然出事之后,对你们家……对你,有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张清棠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委屈和无奈:“多多少少肯定有的……一开始也有些风言风语说我克夫……但后来,侯伯伯他们家都说修然哥哥是命好,被天上的神仙接走去当弟子了……这说法传开后,反而没什么人说我克夫了,大多都是议论……说是我没福气,承受不住这样的好姻缘……我爹娘觉得丢脸,最近这一段时间都不让我出门。”
邵杰顺着她的话,语气带着惋惜:“修然要是知道你现在这样,肯定特别心疼。说起来……那个叫李知的姑娘,也是真的倒霉……”
张清棠的神色突然冷了下来,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一丝嫉妒:“她倒霉什么?她能嫁给修然哥哥,是她不知道多少辈子修来的福气!不然,凭她那卑贱的农户身份,这辈子连侯宅的门槛都别想摸到!”
邵杰内心并不认同这套说辞,但面上还是附和着:“确实是这样的,能配给修然是她的造化。但毕竟……是被活活淹死的,过程想必极其痛苦。也不知道李知的父母怎么就舍得……”
张清棠嗤笑一声,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李知她爹是个赌鬼,又重男轻女得要命。
李知活着在她那个家里也是受罪,天天挨打挨骂,还不如死了干脆,还能早点去下面享福呢。
而且她爹白白得了一百两银子,她那条贱命,哪里值一百两了?”
邵杰内心了然:看来这位张小姐,并非全然悲伤,更多的是因为李知和侯修然‘葬’在了一起,心里醋意大发。
邵杰继续试探,故作好奇:“也对。但是既然李知身份这么卑贱,当时是怎么找上她的呢?”
张清棠疑惑地看了邵杰一眼:“侯老爷和侯夫人没和你说?”
邵杰立刻摆出一副“我很懂事”的样子:“这种事情,他们怎么可能和我们这些小辈细说呢?”
张清棠眼神中有一丝防备:“那你为什么要来问我?”
邵杰反应极快,语气自然又带着一点奉承:“咱这不是随意聊到这里了嘛!而且听您说话这气度,我想您虽然没过门,但心里早就把自己当侯宅未来的少奶奶、当家的主母看了,肯定是知道一些我们这些外人不知道的内情的。”
这番话说到了张清棠的心坎里,她脸上露出一丝受用又得意的神情,微微扬起下巴:“那我自然是知道的。”
邵杰趁热打铁:“那是为什么选中了她呢?”
张清棠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知晓秘密的优越感,说道:“因为算命的先生说,李知的八字很旺修然哥哥!她的八字能助修然哥哥在天上,过得更好,早日成仙!”
邵杰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但是你听说了吗?”
张清棠疑惑地看向她:“什么?”
邵杰:“就是李知……听说她怨气很大,侯宅最近都不怎么安生,好像就是她在闹。”
张清棠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冰冷的讥讽,嗤笑道:“她?她还有资格闹?”
邵杰继续引导,观察着她的反应:“不知道呢,反正挺邪乎的。听说棺材昨天才从水里捞出来,已经抬回侯宅准备做法事了。”
张清棠的语气充满了厌恶和不屑:“哼,丑人多作怪!死了也不安分!”
听到这话,邵杰心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感。他试探着问:“听侯老爷说,请了高人是要给她超度。你……要去看一下吗?毕竟也关系到修然……”
张清棠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带着一种与她外表极不相符的狠厉:“这我为什么要去?要我说种低贱的东西,直接镇压下去就好了!”
话音刚落,她似乎自己也意识到失言了,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后悔,急忙找补道:“我……我出来太久了,得赶紧回去了!不然我爹找不到我,我又要挨骂了!”
说完,她甚至不敢再看邵杰,低着头急匆匆地小跑着离开了。
邵杰站在原地,看着张清棠几乎可以说是仓皇逃离的背影,眉头紧紧皱起。
他总觉得这个姑娘身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言行举止有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难道只是因为一边恨李知嫁给了侯修然,一边又想在修然表哥面前留下好印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