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基地的短暂休整,如同沙漠旅人偶遇的绿洲,珍贵而短暂。
韩屿与基地技术人员争分夺秒,利用库存的稀有材料和“灯塔”相对稳定的能源,对小队的装备进行了紧急维护和有限度的强化。陈凌的【规则悖论稳定锚点】经过优化,能量利用效率提升了约15%,这或许能多争取到一两个小时的宝贵时间。雷栋的规则干扰臂铠补充了能量,并加固了承受悖论之尘的回路。赵猛的破障重锏附加了更稳定的规则震荡模块。孙小胖的护目镜和韩屿的转换器也都得到了修复和校准。
蒲凝的精神力在安全环境中缓慢恢复,但她眉宇间的忧色从未散去。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陈凌体内那脆弱的平衡,如同走在万丈深渊上的钢丝,任何外部的剧烈扰动都可能让他万劫不复。
陈凌本人则利用这段时间,更加专注地内省。他尝试与左臂的“枯萎”权柄、心口的稳定锚点、以及那沉睡的“神骸”意志碎片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与理解。他不是要去掌控它们——那无异于痴人说梦——而是试图去“熟悉”它们的存在方式,就像熟悉自己呼吸的频率。他发现,当他不去抗拒,而是以一种近乎“旁观”的冷静去感知那些规则的流淌与冲突时,精神上的负担反而会减轻少许。规则之种带来的知识碎片与系统洞察力在这种状态下,似乎能更清晰地梳理那些混乱的信息。
【规则稳定晶体剩余时间:11小时08分。(优化后,低耗状态下维持)】
然而,宁静终究是奢侈品。
就在他们准备进行最后一次装备检查,即将告别“灯塔”的前夕,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划破了基地的平静!
“最高级别警报!检测到高强度、多源头规则扫描!扫描模式……匹配‘牧者’深层探测协议!”指挥室内,技术人员的声音带着惊恐。
秦岳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不可能!‘灯塔’的规则迷彩是最高规格的!”
“是诱导式扫描!”韩屿盯着屏幕上那如同水波纹般扩散、却又带着明确指向性的规则扰动模式,失声道,“他们不是在漫无目的地搜索!他们捕捉到了某种‘信标’或者……高浓度规则反应的残留轨迹,正在以此为中心进行精准定位扫描!”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陈凌。
是他!
他体内那驳杂而强大的规则力量,尤其是在遗迹核心与“神骸”意志交锋后残留的气息,以及稳定锚点运作时无法完全掩盖的、属于“建造者”和混沌核心的独特波动,就像黑夜中的灯塔(此灯塔非彼灯塔)一样显眼!即使有“灯塔”基地的规则迷彩屏蔽,他之前进入时留下的细微“痕迹”,或者他在基地内无意识散发的规则涟漪,都可能被“牧者”系统那庞大而精密的探测网络捕捉到!
“扫描源锁定!三个方向!正在快速收缩包围圈!”技术员的声音带着绝望,“预计完全暴露时间,不超过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
基地内瞬间陷入了混乱。工作人员开始紧急销毁敏感数据,启动自毁程序的部分预备指令。这里已经不再安全。
“你们必须立刻离开!”秦岳当机立断,看向“烛龙”小队,眼神决绝,“从紧急通道走,那条通道的规则屏蔽是独立的,应该还能争取一点时间!”
“秦队,你们呢?”雷栋急问。
“我们负责断后,启动最终迷彩过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为你们争取撤离时间。”秦岳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这是‘灯塔’存在的最后意义。记住龙骧指挥官的话,活下去,找到规则之种,那是……唯一的希望。”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告别。
陈凌深深看了一眼秦岳,看了一眼这个在绝境中依旧给予他们庇护和指引的负责人,看了一眼那些正在为他们的生存而毅然选择牺牲的、陌生的同袍。一股沉重的、混合着愧疚与决意的情绪堵在他的胸口。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走!”雷栋低吼一声,小队成员如同离弦之箭,冲向秦岳指示的紧急通道入口。
通道狭窄而陡峭,一路向下,不知通向何方。身后,基地主区域传来规则能量过载的剧烈嗡鸣以及隐约的爆炸声——那是“灯塔”在为他们的逃亡燃尽最后的光辉。
没有人回头。
每个人都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压抑的喘息声在通道内回荡。陈凌能感觉到,左臂的黑暗纹路在外部强烈规则扰动的刺激下再次变得活跃,心口的锚点加速旋转,竭力维持着内部的稳定。
【规则稳定晶体剩余时间:11小时01分。(受外部规则扫描刺激,消耗速度急剧增加!)】
仅仅几分钟,时间的流逝速度就恢复了令人心惊的程度!
当他们终于冲出通道出口,重新感受到枯萎荒原那带着腐朽气息的冰冷空气时,身后远处传来一声沉闷至极的、仿佛规则结构本身被撕裂的巨响,随即,那片区域的规则波动彻底陷入了死寂。
“灯塔”,熄灭了。
众人站在原地,望着那个方向,久久无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和愤怒在空气中弥漫。
他们再一次失去了庇护所,再一次因为陈凌身上那无法掩盖的力量而连累了他人。
陈凌紧紧握住了拳头,缺失手指的左掌传来空洞的触感,但右掌却感受到了蒲凝悄然握上来的、冰凉而坚定的手。
“不是你的错。”蒲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是这个世界,是‘牧者’的错。我们要做的,是结束这一切。”
陈凌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他看向北方,那片被蛇钥帮地图标记为“最终之门”方向的、更加深邃的黑暗。
“我们走。”他的声音恢复了冷静,甚至比之前更加坚定,“去拿到我们需要的东西,然后……结束这一切。”
没有时间悲伤,只有继续前进。
10小时55分。
带着“灯塔”陨落的余烬,背负着更多的生命与期望,“烛龙”小队如同真正的烛火,毅然投向北方那吞噬一切的、更浓郁的黑暗之中。
这一次,他们不再仅仅是为了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