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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微风裹着廊下茉莉的甜香,已带了三分暑气。金玉妍坐在窗下的梨花木桌旁,指尖银针穿梭,正绣着一方水绿色杭绸帕子。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痕迹,淡青色丝线在帕上勾勒出几竿翠竹的轮廓——竹叶疏朗有致,竹节挺拔分明,恰似她此刻的心境: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藏着无数辗转的心思。

窗外几只雀儿在蔷薇架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叫得欢快。金玉妍却恍若未闻,全副心神都在那方帕子上。重生三月有余,她已渐渐适应了这具十六岁的身体,也摸清了府中大致情形。眼下最要紧的,是既不能太过招摇,引人忌惮,也不能太过平庸,失了价值。这个度,需得拿捏得恰到好处。

澜翠从外头进来时,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绿豆糕,脸上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喜色,脚步都比往日轻快些:“主子,福晋跟前的彩云姐姐来了!说是奉福晋之命,特意给您送东西呢!”

金玉妍手中针线不停,银针刺入绢布的“沙沙”声依旧均匀,只微微抬眼扫了澜翠一下,见她嘴角还沾着糕粉,便递过一方小帕子:“擦了嘴再说话。毛毛躁躁的,让客人瞧见笑话。”

澜翠忙用帕子擦了嘴,又理了理衣襟,这才应声:“哎!我这就去请她进来!”

彩云是富察氏的贴身大丫鬟,在府中颇有体面。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缠枝纹比甲,领口袖口滚着细白边,举止得体地走进来,手中捧着一匹用青竹纸包着的布料,见了金玉妍便屈膝行礼,笑容不深不浅恰到好处:“给金格格请安。”

“姐姐快请起。”金玉妍这才放下针线,起身虚扶了一把,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布料上——那纸包得紧实,却隐约能看出料子的光泽。

“福晋昨儿个整理库房,翻出些旧年的料子,见这匹杭绸颜色别致,质地又好,想着正配格格的肤色,特地让奴婢送来给格格做身新衣裳。”彩云说着,将布料递过来,又补充道,“福晋还说呢,入夏了总穿素色也闷,换个颜色瞧瞧也新鲜。”

金玉妍接过那匹绸缎,指尖刚触到料子就知是上等货——杭绸的柔滑中带着挺括,藕荷色的底子上织着暗银色的缠枝莲纹,纹路细得要凑到光下才看得清,在窗棂透进的日光下流转着细腻的光泽,像揉碎了的月色。

“这样好的料子,我怎好当得起...”金玉妍话音未落,彩云便笑着打断:“格格这是说的哪里话。福晋说了,府中姐妹原该互相照应。这料子搁在库房里也是蒙尘,不如给了懂得欣赏的人,才算不辜负。”她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扫过桌上的绣帕,又掠过窗下的兰草,似是随意道,“听说前儿格格陪四爷下棋了?福晋还跟我们念叨呢,说格格好雅兴,不像我们这些粗笨人,只会伺候笔墨。”

金玉妍心中了然——来了。绕了这么大圈子送料子,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她将布料小心放在桌上,谦逊地垂下眼帘,长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不过是四爷一时兴起,见我送了杏仁酪过去,随口让我凑个数罢了。我那点棋艺粗浅得很,连半局都撑不下来,实在不敢当福晋夸赞。”

彩云又说了几句闲话——问了问院里的花长势如何,又夸了夸澜翠梳的发髻别致,便起身告辞:“福晋还等着奴婢回话呢,就不多叨扰格格了。”

金玉妍亲自送她到院门口,看着她的背影转过回廊,这才转身回屋。

澜翠早已凑到桌边,小心翼翼地摸着光滑的料子,喜滋滋道:“主子您瞧!这料子多细滑!颜色也正,穿在您身上定是好看的!福晋这是真对您好了呢!”

金玉妍却没那么乐观。她指尖抚过冰凉的绸面,那暗纹缠枝莲在指尖下若隐若现,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笑意却没达眼底:“福晋的心意,自然是好的。”

“主子这话说得...像是不太信?”澜翠挠了挠头,“福晋总不会害您吧?”

“害倒不至于。”金玉妍走到窗边,看着院中几竿翠竹在风里轻轻摇晃,“但也未必是全然为了我好。富察氏是嫡福晋,最懂‘制衡’二字——高曦月家世显赫,性子又骄纵,这些日子总往前院凑,福晋瞧着大约是有些碍眼了。如今抬抬我这个汉军旗出身的格格,正好压一压高曦月的气焰,让她收敛些。”

澜翠恍然大悟,又有些替主子不值:“那...那这料子咱们还收着?”

“收着。”金玉妍点头,“福晋的赏,哪有不收的道理。”她顿了顿,吩咐道:“把料子收起来吧,收到箱底最里头,不必急着做衣裳。”

澜翠一愣:“主子不喜欢这料子吗?多好的杭绸啊,摸着比高格格身上那件水红的还软和呢...”

“正是太好,才不能立刻穿出去。”金玉妍转过身,目光清明,“穿了,就等于接了福晋递来的‘刀’,往后高曦月的矛头,只会更准地对着我。”她走到妆台前,取下发间的素银簪子重新插了插,“你去小厨房挑两罐新腌的梅子,要那坛用去岁冬蜜腌的,罐子要选那对青花小坛。我亲自给福晋送去。”

澜翠应声去了。金玉妍独自对镜理妆——脂粉只薄薄打了一层,唇上点了点淡红,发间依旧只簪一支素银簪子,配上一对米粒大的珍珠耳坠,既不过分朴素显得怠慢,也不显得招摇抢了福晋的风头,分寸拿捏得刚刚好。

正院里,富察氏正和张嬷嬷对账本。桌上摊着几本厚厚的册子,旁边堆着些票据。见金玉妍来,富察氏立刻笑着放下账册,将账本往旁边推了推,语气温和:“这么大日头,刚说让你好生歇着,怎么还跑一趟?快坐,张嬷嬷,倒茶。”

金玉妍屈膝行礼,将手里的青花小坛奉上:“福晋赏了那么好的料子,奴才心里实在不安,该亲自来谢恩。这是奴才院里新腌的梅子,用的是去岁收的蜂蜜,腌了足有三个月,酸甜口,福晋闲时解闷正好。”

富察氏让张嬷嬷接过坛子,拉着金玉妍的手细细打量——她的手白皙纤长,指尖因做针线有些薄茧,却更显干净利落。富察氏笑道:“难怪四爷夸你心思巧。这梅子腌得正是时候,近日天热,我总没什么胃口,正想吃点酸的。”

金玉妍垂眸浅笑,眼尾弯出浅浅的弧度:“福晋喜欢就好。若是合口味,奴才往后再给您送。”

富察氏让她在身旁的绣墩上坐了,状似无意地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听说你会下棋?四爷这几日总念叨,说府里总算找着个能对弈的了,不用再自己跟自己下了。”

金玉妍心中一凛——来了。这才是福晋真正想问的。她放低姿态,声音比刚才更轻柔些:“不过是瞎蒙的,哪敢当‘对弈’二字。还是四爷棋艺高,奴才不过是在旁边陪着落子,跟着学个皮毛呢。”

富察氏喝了口茶,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眉眼上:“四爷的棋艺是皇上亲授的,等闲人入不了他的眼。你能陪他下两局,必是有些真本事的。”

金玉妍忙欠了欠身,姿态更恭谨了:“福晋谬赞了。实在是四爷让着我,见我棋路生疏,还特意指点了几句——比如前日那局‘七星局’,若不是四爷提醒我守边角,我早就输得一败涂地了。”她特意提了具体的棋局,显得更真实些。

富察氏笑了笑,没再多问棋艺的事,转而聊起了针线——问她帕子上的竹石绣得如何了,又说入夏了该绣些荷莲纹样才应景。金玉妍一一应着,话不多,却句句都合富察氏的心意。她能感觉到,富察氏握着她手的力度,似乎又松了些,眼里的戒备也淡了不少。

这时,外头传来小丫鬟细声细气的通报声:“福晋,高格格来请安了。”

富察氏与张嬷嬷对视一眼,张嬷嬷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富察氏则依旧笑容温和:“请进来吧。”

高曦月穿着一身海棠红绣金线缠枝纹的衣裳,头上插着赤金点翠的凤凰步摇,走一步摇三摇,老远就听见珠翠碰撞的脆响。她进来见到金玉妍也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扬起笑容,声音甜腻:“原来金妹妹也在。难怪方才我去妹妹院里,扑了个空呢——还以为妹妹在歇晌呢。”

金玉妍起身行礼,姿态恭谨:“不知姐姐驾临,有失远迎了。方才想着来给福晋谢恩,便过来了。”

高曦月摆摆手,自顾自在富察氏下首的椅子上坐了,目光在桌上的青花小坛上转了一圈,笑着问:“这是妹妹带来的?好精巧的罐子——是腌了什么好东西?”

“自己腌的梅子,不值什么。”金玉妍谦道。

高曦月也不客气,直接让自己的丫鬟素心揭开罐盖,拈起一颗梅子放入口中,细细品了品,眼睛弯成了月牙:“甜中带酸,倒是爽口。难怪四爷喜欢妹妹院里的吃食——前日妹妹送的杏仁酪,四爷不就赏了棋子吗?”

这话说得巧妙,既赞了梅子,又暗指金玉妍是靠饮食邀宠,还故意把“赏棋子”的事点出来,生怕富察氏不知道。金玉妍只作不觉,依旧垂着眼,轻声道:“姐姐若喜欢,我明日也让澜翠送些到姐姐院里——姐姐院里人多,多送两罐才够分。”

“那怎么好意思。”高曦月用丝帕拭了拭嘴角,话虽客气,眼神却带着几分得意,“说起来,前儿妹妹陪四爷下棋了?真是好兴致。我自幼也学过棋,家父还夸过我棋路灵动呢。改日咱们姐妹得闲,对弈一局可好?也让我瞧瞧妹妹的棋艺到底如何。”

金玉妍心中冷笑——当着福晋的面挑衅,是想逼她接招,好让福晋觉得她也有争强好胜之心吧?她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声音带着点怯意:“姐姐说笑了。我那点微末伎俩,怎敢与姐姐对弈?不过是儿时跟着家父学了几个招式,连棋谱都认不全呢——前日陪四爷下棋,也是瞎走的,哪敢在姐姐面前献丑。”

富察氏适时开口,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好了,你们姐妹要切磋棋艺,日后有的是机会。”她转向高曦月,语气依旧温和,“你来得正好,前儿让采买的那批苏绣绸缎已经到了,颜色鲜亮得很,你去瞧瞧可有喜欢的,挑两匹做身新衣裳。”

高曦月这才被引开了注意力,眼睛立刻亮了——她最爱的就是鲜亮料子。她笑着应了,随着张嬷嬷去后屋看料子了。

金玉妍趁机起身告辞:“时辰不早了,不敢打扰福晋理事,奴才先告退了。”

富察氏点点头,温声道:“去吧。日头大,让丫鬟撑把伞,仔细晒着。”

离开正院时,张嬷嬷送她到门口,左右看了看没人,才压低声音道:“格格是个聪明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往后跟着福晋好好走,错不了——福晋是最疼顾底下人的。”

金玉妍恭敬地屈膝:“谢嬷嬷指点。”

转身的刹那,她脸上的笑容淡去,眼底只剩下一片清冷。前世她就是信了张嬷嬷这话,信了富察氏的“疼顾”,才成了富察氏手里最顺手的刀——帮着她对付高曦月,又帮着她制衡其他格格,最后斗得两败俱伤,富察氏却始终端着嫡福晋的温婉架子,坐收渔利。这一世,她谁的“路”都不跟,只走自己的。

回到院里,澜翠早已等得心急,见她回来立刻迎上去:“主子,福晋可高兴?张嬷嬷没说什么?”

金玉妍卸下簪环,让澜翠给她揉着太阳穴,淡淡道:“福晋自然是高兴的。咱们送的梅子合她口味,说的话也合她心意——她要的‘安分’,我给了;她要的‘制衡’,我也懂了。”

“那主子为何看起来不太开心?”澜翠手上的力道放轻了些。

金玉妍闭着眼,声音有些疲惫:“被人当棋子,有什么可开心的。”她顿了顿,走到书案前,铺纸研墨,提笔写下了一个“衡”字。墨色浓黑,笔画却很稳。

“澜翠,你看福晋今日为何偏偏在我在的时候,让高曦月进来?”

澜翠思索片刻,试探着说:“巧合?”

金玉妍摇头,笔尖蘸了墨,在“衡”字旁又写下一个“制”字:“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福晋是故意让高曦月看见我在她那里的——让她知道,我得了福晋的青眼,让她对我多些忌惮;也让我知道,高曦月依旧得她‘看重’,让我不敢恃宠而骄。”她指尖点着两个字,“制衡之道,在于让两方势力相当,互相牵制,谁也不能压过谁。高曦月家世显赫,性子骄纵,需要有人压一压她的气焰;而我,家世普通,性子‘安分’,就是福晋选中的那个人选。”

澜翠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所以福晋对您好,是为了让您当挡箭牌?”

“为了让我与高曦月相争,她好坐收渔利。”金玉妍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前世我就是看不通透,总觉得福晋是真心待我,才傻乎乎地往前冲,最后被高曦月算计了好几次,福晋却只在旁边说几句‘姐妹要和睦’的场面话。”

“那主子打算如何应对?”澜翠急道。

金玉妍提笔,在纸上写下第三个字——“藏”。这个字写得比前两个更用力些,墨都有些晕开了。

“藏拙于巧,藏用于拙。”她轻声道,“福晋希望我与高曦月相争,我偏不如她所愿。高曦月挑衅,我便退让;福晋施恩,我便谦恭。总之,不做那个出头鸟,也不当那把最锋利的刀——刀太锋利,容易断。”

她想起离开时张嬷嬷的话,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况且,福晋的‘路’,从来就不是那么好跟的。她的‘疼顾’,都是有代价的。”

前世里,富察氏表面温婉大度,实则心机深沉得很。她善于利用他人达成目的,一旦棋子失去利用价值,便会毫不犹豫地舍弃。金玉妍至今记得,当年自己失了第一个孩子、又被高曦月陷害失宠时,富察氏是如何冷眼旁观的——她只是派人送了些补品,连面都没露,仿佛从前的“姐妹情深”都是假的。

“那主子真要一直避着高格格吗?”澜翠担忧道,“听说高格格昨日又去书房给四爷送点心了,虽然没见着人——四爷在忙公务,李公公拦了,但这份心思,四爷总会知道的吧?”

金玉妍微微一笑,走到窗边看着日头:“让她送去吧。四爷最不喜人在他处理正事时打扰,高曦月越是殷勤,反倒越招人烦。她送一次两次或许新鲜,送多了,只会让四爷觉得她不懂事。”

她顿了顿,看着院中盛开的蔷薇,轻声道:“在这府中,争宠如同下棋,不仅要看眼前一步,更要看十步之后。高曦月急功近利,恨不得日日黏着四爷,已经落了下乘;福晋想当棋手,却不知棋子也有自己的想法,未必会按她的棋路走。”

“那主子想当什么?”澜翠好奇地问。

金玉妍目光深远,望向院墙之外的天空:“我想当那个观棋的人。看似不在局中,实则看清每一步棋的走向,甚至能悄悄动一两颗闲子,最后掌控全局。”

主仆二人正说着,忽听隔壁院传来一阵琵琶声。曲调婉转缠绵,如泣如诉,正是《春江花月夜》。

澜翠侧耳听了片刻,撇撇嘴道:“像是从高格格院里传来的。弹的是《春江花月夜》呢——定是弹给前院听的,想让四爷知道她多才多艺。”

金玉妍凝神细听,那琵琶声确实弹得不错,指法娴熟,音色也柔媚,只是少了些风骨。她点头道:“弹得真好。高曦月不愧是满洲贵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阿玛当年特意请了江南名师教她的。”

“主子还夸她呢!”澜翠嘟囔道,“听说她苦练这曲子许久了,就为了在四爷面前露一手。咱们要不要也找点事做?总不能让她专美于前吧?”

金玉妍却笑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急什么?方才听李公公说,四爷今日不在府中,去西山军营看操练了——说是皇上有旨,让几位阿哥都去瞧瞧。她这琵琶,怕是弹给聋子听了。”

澜翠先是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来:“那可真是白费力气了!高格格要是知道了,脸都得气绿!”

金玉妍走到屋角的琴台前,那里放着一架古琴,旁边还立着一支紫竹箫。她指尖轻抚过箫身,箫身上刻着细密的竹纹,是她入府时带来的旧物。前世里,她也曾苦练琴艺,只为博弘历一笑。后来才明白,这些技艺不过是锦上添花,真正重要的,是懂得帝王心思——他喜欢什么,厌弃什么,何时该显露,何时该藏拙。

“澜翠,取我的箫来。”她忽然道。

“主子要吹箫?”澜翠有些惊讶,“可高格格正在弹琵琶,咱们这时候吹,会不会显得跟她争?”

“正是因为她弹琵琶,我才要吹箫。”金玉妍唇角微扬,拿起紫竹箫在手中转了一圈,“她弹《春江花月夜》,柔靡婉转;我便吹《梅花三弄》,清冷孤高。一南一北,一柔一刚,正好相得益彰——也让府里人瞧瞧,不止她会乐器。”

澜翠似懂非懂,但还是手脚麻利地取来箫,又给主子端了杯温水润喉。

金玉妍执箫立于窗前,对着院中的翠竹,一曲《梅花三弄》悠然响起。箫声清越孤高,像寒梅在风雪中绽放,初时平缓,渐而转急,又缓缓回落,与隔壁缠绵的琵琶声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异地和谐——仿佛一柔一刚两道溪流,在府中这方天地里交汇。

一曲终了,隔壁院中的琵琶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大约是听了箫声,觉得再弹下去也没意思了。

澜翠惊喜道:“主子吹得真好!比高格格的琵琶好听多了!清冷又有劲儿,听着心里敞亮!”

金玉妍放下竹箫,轻轻摇头:“音乐无分高下,只有合不合时宜。《春江花月夜》虽美,却太过柔靡,适合在花前月下听;《梅花三弄》清冷,更符合四爷的喜好——他向来不喜欢太过柔媚的东西。”

她想起前世弘历曾点评过后宫妃嫔的技艺,说高曦月的琵琶“过于婉转,失之刚健”,而赞她的箫声“有林下之风,得梅花清气”。这一世,她更要投其所好,每一步都踩在点子上。

果然,次日一早便有小太监来传话,说是四爷昨日虽不在府中,但傍晚回来后,听李公公提了两句两院乐声之事——李公公也是个会说话的,只说“金格格和高格格院里都有乐声,倒给府里添了些雅趣”,四爷特地问了是哪两位格格,又问了弹的什么曲子。李公公一一说了,四爷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金玉妍心中了然——这就够了。四爷记住了,这一步又走对了。不必立刻夸赞,淡淡记在心里,比当众表扬更稳妥。

几日后,富察氏设小宴请府中女眷赏荷。说是赏荷,实则是想让大家聚聚,缓和一下府里的气氛——毕竟高曦月和金玉妍明里暗里较着劲,底下人也跟着议论。

金玉妍特意穿了件淡青色细布衣裳,料子是最普通的杭绸,只在袖口绣了几朵小小的白莲花。发间只簪一朵新摘的茉莉,素净得与满园姹紫嫣红格格不入。她到的时候,高曦月已经到了,穿着一身石榴红撒花罗裙,头上插着赤金镶红宝石的簪子,正和几位侍妾说笑,一眼望去就最扎眼。

高曦月见状,立刻笑着迎上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周围人都听见:“金妹妹怎么穿得这样素?可是府里分的料子不够用?我那儿还有几匹鲜亮的苏绣,回头让素心给你送去两匹——姐妹间不必客气。”

这话明着是关心,实则是说她穷酸。金玉妍却不恼,依旧笑得温和:“谢姐姐好意。只是我肤色暗,穿不得太鲜亮的颜色,穿上反倒显得俗气,辜负了好料子。还是这淡青色自在些,做事也方便。”

富察氏恰好走过来,闻言多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温声道:“金格格过谦了。你这身打扮,倒显得清新脱俗,比满院子的艳色看着舒服多了。”

众人连忙附和,说金格格有眼光,会穿衣裳。高曦月碰了个软钉子,脸色僵了僵,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讪讪地去别处了。

宴至一半,荷池里的莲蓬正好熟了,丫鬟们正剥着莲子,忽有丫鬟匆匆来报,说四爷往这边来了。众女眷顿时紧张起来,纷纷整理衣饰——有的理鬓角,有的拽裙摆,连富察氏都下意识地拢了拢头发。

弘历进来时,穿着一身石青色常服,没系玉带,显得比往日随和些。他见满园女眷围着荷池说笑,唇角微扬:“好热闹。”

他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在高曦月身上停了停——大约是觉得那石榴红太艳了——又在金玉妍身上停留片刻,见她一身淡青,簪着茉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方转向富察氏:“荷花开得倒好,比去年盛。”

富察氏忙让人添座,笑着回话:“可不是嘛,前几日刚下过雨,荷花开得正好。对了四爷,正说金格格的箫吹得好呢,那日吹的《梅花三弄》,府里下人们都念叨呢,可惜四爷昨日不在,没听着。”

弘历挑眉看向金玉妍,带着点探究:“哦?你还会吹箫?”

金玉妍起身回话,姿态恭谨:“略懂一二,不过是瞎吹着玩的,不敢当‘会’字。”

高曦月在一旁不甘落后,立刻插话道:“金妹妹何必谦虚。那日吹的《梅花三弄》,连我院里的丫鬟都夸呢——比我弹的琵琶还好听。”她说着,还故意叹了口气,“只可惜四爷不在,没福气听着。”

弘历点头,没接高曦月的话,只对金玉妍道:“《梅花三弄》不易吹奏,尤其后半段的转调,难得你有此雅兴。”说罢便转而与富察氏说话,问起荷池里的莲子甜不甜,不再看她。

金玉妍心中却是一动。弘历没有当众夸赞,甚至没让她当场吹奏一曲,这反倒更合她意——太过招摇,容易引火烧身;点到即止,才最是稳妥。

宴散后,金玉妍故意落在最后,慢慢收拾着自己带来的小帕子。果然,没走多远,李公公便颠颠地追了上来,手里捧着一个长条锦盒:“金格格,留步。四爷赏的。”

金玉妍停下脚步,屈膝行礼。李公公打开锦盒,里面竟是一支紫竹洞箫——比她自己那支更精致,箫身刻着细小的梅花纹路,箫尾还坠着一颗小小的羊脂玉珠,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四爷说,格格既爱吹箫,这支箫正配您。”李公公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这可是江南名匠做的,声音清透得很。”

金玉妍心中惊喜,面上却不动声色,接过锦盒道:“请公公回禀四爷,奴才惶恐,不敢当此厚赏。”

李公公摆手:“格格收着便是,四爷特意吩咐的。”说罢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道:“四爷还说了,箫声清雅,比那些靡靡之音更合心意——格格是个懂分寸的。”

金玉妍顿时明白,这是对她那日吹箫、今日又低调行事的肯定。她恭敬地捧着锦盒,屈膝道:“谢四爷恩典,谢公公传话。”

回到院里,澜翠见到洞箫,喜不自胜,捧着箫盒左看右看:“主子!四爷又赏东西了!还是这般合心意的!这箫一看就值钱,比高格格那支银簪子体面多了!”

金玉妍抚摸着冰凉的箫身,指尖划过那些细小的梅花纹,轻声道:“是啊,合心意。”但她心中明白,越是如此,越要谨慎——恩宠这东西,就像握在手里的沙,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把箫收起来吧。”她吩咐道,“用软布包好,放在琴台最里头,暂时不必拿出来用了。”

澜翠惊讶地睁大眼睛:“为什么?四爷刚赏的,不用多可惜啊...”

“正因是四爷刚赏的,才不可立刻就用。”金玉妍目光深远,望着院外的回廊,“今日用了,明日高曦月就会让她阿玛也寻一支更好的箫来;后日整个府中便都是箫声了,反倒显得俗了。好东西,得藏着用,等大家都忘了这茬,偶尔吹一次,才更显珍贵。”

她走到书案前,提笔在纸上写下第四个字——“待”。

“待时而动,待价而沽。”她轻声道,“在这府中,最难得的不是恩宠,而是耐心。高曦月缺的就是耐心,所以才总出错;我不能学她。”

窗外,夕阳西下,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金玉妍执起那支紫竹洞箫,指尖轻抚过每一个音孔,箫身冰凉,却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力量。

这一世,她不再是谁的棋子,谁的刀。她要自己做那个下棋的人,慢慢地,一步步地,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箫声未起,而谋已定。深宅之中,每一步都要算得精准,她有的是耐心,陪他们慢慢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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