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有我”
（起）
网络世界的风暴，远比现实中的任何一场飓风都要来得猛烈和无情。
“惊爆！傅氏总裁傅璟深恋情真相大揭秘——百万契约情人！”
“灰姑娘还是交易品？深扒林晚如何靠一纸合约上位！”
“傅璟深人设崩塌？商业帝王私下竟用金钱购买爱情！”
一个个耸动的标题，配以被恶意裁剪过的“契约”扫描件碎片，以及林晚在不同场合被抓拍的照片——有些甚至被p上了不堪入目的文字，如同病毒般在互联网的每一个角落疯狂传播。键盘侠们挥舞着道德的利刃，肆无忌惮地宣泄着他们对“拜金女”的鄙夷，以及对顶级富豪私生活的窥探欲。
海城修复所楼下，从未如此“热闹”过。长枪短炮的记者、举着手机直播的主播、以及大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群，将大门围得水泄不通。安保人员手拉着手组成人墙，才勉强维持住一条狭窄的通道。
林晚站在修复所二楼的窗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下的喧嚣。她今天甚至没能踏进修复所的大门，是傅璟深安排的人直接从地下车库将她接到了这间临时休息室“避难”。
手机在不断地震动，屏幕上跳跃着陌生的号码和恶毒的私信。沈芊芊的来电已经被她挂断了三次，她不知道此刻该对这位关心她的好友说些什么。养父母的电话她更是没有勇气去接，她无法想象两位老人看到这些新闻时，会是怎样的震惊与担忧。
一种巨大的、冰冷的孤立感将她紧紧包裹。她仿佛被剥光了衣服，扔在聚光灯下，接受着全世界的审判和唾骂。那些曾经让她感到安心的、属于平凡生活的壁垒，在资本和流量的洪流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林小姐，傅总的车已经到了地下b2专属车位，我们可以随时离开。”顾言澈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但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林晚转过身，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点了点头：“好。”
（承）
电梯直达地下车库。门一打开，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就停在最显眼的位置，如同一个沉默而坚固的堡垒。
后车门开着，傅璟深就坐在里面。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了一颗扣子，显得有些许疲惫，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就精准地锁定了她，里面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是怒火，是心疼，或许还有一丝……歉疚？
林晚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目光，沉默地弯腰坐进车里。车内空间宽敞，但她却觉得空气稀薄得让人窒息。
车门关上，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回傅宅。”傅璟深对前排的司机吩咐道，声音低沉。
车子平稳地驶出。狭小的空间里，沉默像不断膨胀的实体，压在两人的心头。
良久，傅璟深才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抑后的沙哑：“网上的事情，不要看，不要听。”
林晚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自嘲的弧度：“不看不听，它们就不存在了吗？傅璟深，我们白纸黑字签下的东西，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傅璟深努力维持的平静。
“我会处理。”他斩钉截铁地说，语气里带着他惯有的、掌控一切的强势，“所有发布不实消息的媒体，所有参与传播造谣的个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南宫家，必须为他们的愚蠢行为承担后果。”
他说的是事实。从新闻爆发开始不到一小时，傅氏集团庞大的法务部和公关机器就已经全力开动。撤热搜，发律师函，冻结相关账号，联系平台施压……能用资本和权力解决的问题，在他这里从来都不是问题。
可是，有些东西，是资本和权力无法瞬间抹去的。比如人心里的成见，比如那些已经造成的伤害。
“处理？”林晚终于转过头，看向他，眼底是一片荒芜的平静，“你打算怎么处理？让所有议论的人都闭嘴吗？傅璟深，你堵得住悠悠众口吗？”
她的眼神里没有指责，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比任何激烈的控诉都让傅璟深感到恐慌。
他宁愿她哭，她闹，她指责他当初为什么要提出那份该死的契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已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接受了一场早已注定的命运。
他习惯于解决所有问题，习惯于用逻辑和手段扫平一切障碍。可此刻，面对她眼中那片无声的荒原，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彻头彻尾的无能为力。他能让网络上的声音消失，他能让南宫家破产，但他能一下子抹去那些恶意的词汇在她心里刻下的伤痕吗？
不能。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在他心脏上来回切割。
（转）
车子驶入傅宅，在主楼前停下。佣人们垂手而立，气氛比往常更加肃穆。
林晚推开车门，径直走向屋内，没有等傅璟深。她需要一个人待着，需要舔舐伤口。
傅璟深看着她单薄而挺直的背影，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攫住了他。他几步追上，在楼梯口抓住了她的手腕。
“林晚！”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林晚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傅璟深绕到她面前，强迫她看着自己。他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抹来不及掩饰的脆弱和疲惫，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看着我。”他命令道，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听我说。”
林晚抬起眼，静静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她倒想听听，在这样一场无法收场的闹剧之后，他还能说出什么。
傅璟深深吸一口气，他一生中从未有过如此刻这般，感觉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他搜索着脑海中所有能够安抚她的词汇，却发现那些商业谈判的技巧、那些逻辑缜密的方案，在此刻全都派不上用场。
最终，他放弃了那些华丽的辞藻和复杂的逻辑，用一种近乎笨拙的、直白的方式，一字一句地说道：
“契约是开始。”
“但后来的一切，不是。”
“那些，”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辨认和组织那些陌生而汹涌的情感，“那些关心，维护，甚至是……嫉妒，都不是演出来的。”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试图将自己的决心传递过去：“我或许……最初不懂什么是爱。但我现在很清楚，我看到你和别人靠近会烦躁，你遇到危险我会失控，你难过……”他抬手，指腹极其轻柔地拂过她微红的眼角，动作生涩却无比珍重，“我这里，会很难受。”
他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的位置。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布料，林晚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脏有力而急促的跳动。
“所以，别怕。”他最后说道，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有我在。”
（合）
“有我在。”
这三个字，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冲垮了林晚辛苦筑起的冰墙。她一直告诉自己要保持清醒，告诉自己这个男人身边充满了算计和危险。可当他用这种近乎原始的、剥离了所有技巧的真诚面对她时，她发现自己建立的所有心理防线都在土崩瓦解。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迅速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失态。
傅璟深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只是伸出手，用一种不会弄疼她、却也无法挣脱的力道，轻轻将她拥入了怀中。
这个拥抱，不同于雨夜那个带着试探和迷茫的靠近，也不同于遇险后那个劫后余生的激动。这个拥抱，充满了保护意味和一种沉甸甸的承诺。
林晚的身体先是僵硬了一瞬，随后，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她慢慢地、一点点地松懈下来，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任由温热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他昂贵的西装面料。
傅璟深感受着怀中轻微的颤抖，手臂收得更紧。一种奇异的感觉充盈着他的胸腔，不再是混乱和失控，而是一种无比清晰的、想要永远守护怀里这个女人的坚定念头。
就在这时，傅璟深放在西装内袋里的私人手机震动了起来。这个手机的号码，只有极少数核心的人知道。
他微微蹙眉，本不想理会，但震动持续不断，带着一种不依不饶的意味。
林晚也感觉到了，轻轻从他怀里退开一步，别过脸去擦拭眼泪。
傅璟深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是一个没有保存姓名、但他绝不会忘记的加密号码——与“穹顶计划”生物实验室的负责人直接关联。
他按下接听键，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峻：“说。”
电话那头，传来负责人焦急万分，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声音：“傅总！我们位于城郊的第三实验室，在十分钟前遭到了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入侵！ 他们目标明确，直接破坏了‘画眉’项目的核心基因样本存储库！样本……样本可能已经泄露！”
傅璟深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他猛地抬头，看向刚刚在自己怀中显得无比脆弱、此刻正用泛红的眼睛疑惑地望着他的林晚。
实验室被入侵，“画眉”项目基因样本泄露……
他以为网络上的风暴是最大的危机，此刻才惊觉，那或许只是用来吸引他注意力的烟幕弹。真正的致命一击，一直隐藏在更深、更黑暗的地方，并且，直指林晚最核心的秘密！
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瞬间爬满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