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兰卿画慌了神,拼命捶打着宴凤池的后背。
但男人充耳不闻,而是径直将她扛进了内室,还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见状,仆人们识趣的退下,这偌大西苑,也只余他们两个人。
几乎是在被放到软塌上的一瞬间,图兰卿画就抬手,狠狠给了宴凤池一巴掌。
刹那间,空气再度安静。
她茫然无措,一双碧蓝的瞳孔中满是惧色,整个人也慌不择路的往床头缩。
至于宴凤池……
他神色愕然,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区区一记来自小女儿家的耳光,他自然不会觉得疼,皮糙肉厚的脸颊,甚至没有太过明显的感触。
但在此之前,从没人敢打他的脸。
甚至包括谢明玦。
宴凤池倒是不恼,只觉得新奇。
而且,比起自己的脸,真正会疼的,是这丫头的手才对。
毕竟刚才那一巴掌,她挥得可谓不遗余力。
“疼不疼?”一向冰冷的语气,在不知不觉间融入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温柔。
男人单膝跪在榻上,粗糙的大手也再一次握住了女孩儿的手腕。
“呜呜呜,你滚开别碰我!!!”
她瞬间挣扎得更厉害了。
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啪嗒啪嗒的往宴凤池的手背上滚。
冷冰冰的榆木脑袋本就不会哄女孩子,这下……更茫然了。
他听了图兰卿画的话,小心翼翼的松开她的胳膊,可她还是在哭?
宴凤池以为自己做错了,又再握住她的手腕,想查看她的伤势。
结果,哭得更厉害了……
“我……带你去见皇后娘娘?”
宴凤池别无他法,只能试探性的开口。
说来,他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否管用,但下一秒,图兰卿画就猛地抓住了他的指尖。
“当真?”
此刻,女孩儿的眼尾微红,睫毛也湿哒哒的,但碧蓝色的眸中却被坚定填满。
她倒不是真被这句话给彻底哄住了了,只是好消息来得太过突然,甚至于……
让她忘了自己正在哭泣。
‘居然……是要这么哄的吗?’彼时,宴凤池的脑海中浮现的,唯有这一句话。
“嗯。”他抬手,轻轻替她拭去泪水,温声回应,“当真。”
图兰卿画揉了揉酸涩的眼眶,她不再闪躲,匆匆忙忙的就要下床梳洗,生怕耽误了见姐姐的时间。
可才一挪动,就被那人按住脚腕,小心翼翼的拽了回去。
“别急,”宴凤池仔仔细细打量着她红肿右手,很快,就从腰间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
“明晚去。”
“为什么?”图兰卿画脱口就问,“你是在拖延时间吗?”
细腻冰凉的药膏被倒在掌心,直到搓得滚烫后,宴凤池才小心翼翼的将其敷在了女孩儿伤处。
“怎么会,这么觉得?”她涂得认真,还时不时吹一吹……生怕弄疼这白玉似的小仙子。
图兰卿画不懂这份温存,只直白的回应:“因为,你明明随时可以进宫,却非要明晚才肯带我见姐姐。”
灾难性的思维霎时涌上心头,很快,她就可怜巴巴的补了句:
“你是不是在哄我?其实……根本没打算带我去见姐姐?”
“我,为什么,要哄你?”宴凤池直视她水汪汪的双眼,再度反问。
图兰卿画抽回手,语气恹恹。
“你想哄得我听话,然后……陪你睡觉。”
此话一出,两人虽都神色如常,但一抹红晕早已悄悄爬上了宴凤池的耳垂。
他悄无声息的别过头去,低声问,“谁告诉你的这些?”
宴凤池并没否认,只是觉得诧异。
他对图兰卿画,的确是有几分见色起意的心思在,但也仅仅只是心思而已。
他从没打算真的强人所难,再者……
这一个月以来,只是简简单单的养着她,哄着她,时时刻刻都能看见她,这就已经让他很知足了。
从头到尾,宴凤池都未显露出半分欲念,更没有丝毫逾矩的地方。
所以他很奇怪,为什么她会知道?
“侍女、书童、厨娘、园丁……很多人都说过。”
宴凤池眉头紧锁,甚至不敢回头看她。
“他们……具体说了什么?”
见他的问题越来越多,图兰卿画已经不想回答了。
她环抱膝盖,孤零零的缩在床榻的角落里,像极了一只可怜又无助的小鸡仔。
“……”
“我没哄你。”虽然刚才两人的交谈并不多,但……
宴凤池喜欢跟她说话。
意识到她又不想搭理自己了,他赶紧放软了声音补充,“我也没想拖延。”
“明晚这个时间,是陛下所定。”
“我,无法改变。”
图兰卿画也是现在才明白,宴凤池说要带自己去见姐姐,并不是因为私心。
而是在兢兢业业的,执行大祁皇帝布置给他的任务……
就像大祁皇帝让他囚禁自己那样。
从前,图兰卿画只觉得,自己像一具没有情感和直觉的行尸走肉。
可现在看来,宴凤池才更胜一筹。
他作为谢明玦的附庸,看着倒是位高权重挺威风的。
但实际上,却连一丁点儿主观的想法都没有。
真是比自己还要可悲。
“算了……”她从前还会奢望宴凤池能因为心软而放了自己,但此刻,什么念想都没了。
既然他是个做不了主的木头人,那图兰卿画也不再浪费力气折磨自己了。
毕竟这人就算心软,也是决计不会放过自己的。
出于对同类‘行尸走肉’的礼貌,她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
“那些人说,我是个‘以色侍人’的‘玩物’。”
“既身为‘玩物’,就该有‘玩物’的自觉。”
“如果一直这样‘自视清高’的话,总有一天,会消磨掉你所有的耐心。”
碧蓝色的眼珠轻轻转动了下,图兰卿画认真回忆着那些人的话,很快又再云淡风轻的补充道:
“他们还说,我‘以色侍人’,不仅勾了皇帝的魂,还把你也迷得神魂颠倒,是淫贱肮脏的妖孽。”
那些人说话的话实在是太多,图兰卿画眉头微皱,都快回忆不过来了。
“就这样,”她无奈的摊摊手,“即便你没听够,我也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