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带着腥风扫向咽喉,萧然却不退反进,手腕翻转间,“井中月”已贴着对方刀刃滑上,剑脊与刀背相擦,发出刺耳的锐鸣。
只听“铮”的一声,刀疤脸只觉一股巧劲涌来,手腕剧痛,长刀险些脱手。
他这才惊觉,对方的剑不仅快,更带着一股缠人的韧——明明是刚猛的劈砍,却被那抹月光般的剑影轻轻巧巧卸了力,反将自己的破绽露了出来。
“好个‘井中月’!”有匪徒喝骂着挥斧而上,斧风沉猛如雷。
萧然足尖点地,身形如柳絮般斜飘出去,避开斧刃的同时,剑尖已点向那人肋下。
那人慌忙收斧格挡,却见剑光陡然变向,如月光穿隙,擦着斧柄掠过,挑断了他手腕的筋络。
惨叫声起时,萧然已立于数丈之外,“井中月”斜指地面,刃上未沾半滴血,唯有一层流动的寒光,真如月下井水,清冽而致命。
“你们的刀,只配饮浊血。”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匪徒的呼喝,“这口‘井中月’,饮的是妄念。”
风卷着杀气更烈,匪徒们看着那柄剑,眼中的贪婪渐渐被惊惧盖过。
他们忽然明白,这黑风峡里,最可怕的不是埋伏,而是眼前这人——和他那柄渴饮妄念的“井中月”。
那些匪徒被他的气势所震慑,短暂地安静了一瞬,但很快,贪婪又让他们躁动起来。
一个满脸横肉的匪徒怪笑一声:“就凭你一人一剑,还想护着这黄金?兄弟们,上!”随着他的喊声,匪徒们挥舞着刀,从四面八方朝萧然扑来。
萧然双腿稳稳站定,手中“井中月”划出一道弧线,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声。
……
月起,风过。
狭窄的地形使萧然的青衫染上了不少血迹。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躯体,或仰或伏,手里的刀斧散落在旁,早已没了声息。连最轻微的呼吸都消失了。
萧然立在月光里,身形依旧挺拔如松。
“井中月”的剑刃上,血珠正顺着锋利的边缘缓缓滑落,滴在石地上,晕开一小朵暗红的花。
他脸上不见半分疲色,唯有眼底沉淀着一层冷寂,结了薄冰——冰比冰水冰。
视线尽头,只剩下最后一个匪徒。
那人瘫坐在碎石堆里,双腿抖得像筛糠,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他看着满地的尸身,又看看萧然身上未干的血迹,嘴唇哆嗦着,却连一句求饶的话都挤不出来,眼里的贪婪早已被极致的恐惧碾成了粉末。
风又起,卷起萧然衣摆的一角,露出里面干净的内衬。
他缓缓抬起“井中月”。
月光照剑,剑光照人,人象苍白。
“还要黄金吗?”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进冰封的湖面,让那匪徒猛地一颤,竟“咚”地一声跪了下去,额头死死抵着地面,连抬头的勇气都没了。
他没有死,有时候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更痛苦。
车轮滚动的咕噜声,车队消失在夜色中。
……
夜色漫过竹林,
在萧然的烛光下苍翠欲滴。
萧然手里的烛火轻轻晃了晃,将竹影投在石桌上,像泼了墨的画。竹叶上的夜露被风一吹,簌簌落在烛火旁,溅起细碎的火星。
烛光贴着竹身往上爬,照亮竹节间泛着青的纹路,像凝了层薄玉。
那些白天里看着寻常的叶片,此刻在暖黄的光里舒展着,边缘泛着莹润的光,连叶尖垂着的露珠都映成了小小的星辰。
萧然支着下巴坐在竹下,烛火在他眼底跳荡。
风穿过竹林时,叶声沙沙。
他望着眼前晃动的竹影,忽然弯了弯唇角,声音轻得像被风卷走的絮:“你没她好看。”
萧然干净利落的砍下了一节竹桶,直径有7~8厘米左右。
在两端较细处凿了一个洞,将米灌入三分之二,再将水灌上四分之一。
在一片收拾好的空地上起火,将竹桶放在大火边缘,时不时翻转。
劈开竹筒时,热气裹着香腾起,白胖的米粒胀得饱满,粘在竹内壁上,带着点浅黄的印子。他就着烧酒喝,酒液滑过喉咙,带出点暖。
目光落在跳动的火焰上,那片朦胧的光里,仿佛有谁的笑影在晃——眉梢是柔和的弧度,眼尾带点浅淡的纹路,像月光落在新抽的竹枝上,清清爽爽的,却又温得让人心里发暖。
周万里望着跳动的火焰,火苗舔着柴薪,在眼底投下明明灭灭的光。
恍惚间,那片晃动的暖红里,似有个身影在动——不是静立的,是带着风的,像春日里最先绽开的那朵花,热辣辣地撞进眼里。
仿佛能听见笑声,不是细弱的,是朗朗的,混着柴火烧裂的噼啪声,倒比火焰更暖些。
衣角该是鲜亮的,像浸了日光的颜色,被风掀起时,带着股鲜活的劲儿,让人想起溪边嬉闹的水,总也停不下来。
那身影在火光里明明灭灭,没个清晰的轮廓,却偏有股热意漫过来,像有人递过一块刚烤好的薯,烫得人想缩手,又舍不得放下。
风过林梢,火焰晃了晃,那影子便淡了些,只余下掌心残留的、说不清是火的温度,还是别的什么,暖融融的。
看着她,周万眼里的死寂,脑里的空白龟裂成了一片蜘蛛网,随着火焰的跳动裂缝逐渐延伸最终如冰河破碎,禁止脑海开始流动。
清晨。
影随风动,萧然再次上路。
黑风峡的血腥味还没散尽,消息已像长了翅膀,掠过江湖的每一寸角落。
寻常宵小们悄悄收了心思,私下里交流:黑风峡那伙人虽算不得顶尖,却也是横行一方的悍匪,竟被人悄无声息地端了,这趟浑水,不是谁都蹚得起的。
某酒肆角落,灰衣老者呷了口酒,喉结滚动,放下酒碗时碗底与木桌相撞,发出“当”的一声,周遭喧闹霎时静了几分。
官道上渐渐清净了些,再没人敢轻易露头,只有风卷着落叶,在空荡荡的路上打着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