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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归墟

项易立于第八阶石台的边缘,身前是光之领域温润流转的余晖,身后,或者说前方,是连意识都仿佛要被吸进去的、令人心悸的绝对黑暗——永夜归墟。它并非没有光,它是光这一概念本身的坟墓。他深吸一口气,体内刚刚炼化、尚且带着一丝灼热的光行本源在经脉中静静流淌,这份温暖与眼前那片万古死寂的虚无形成了最为残酷的对比。

就在他足尖将动未动之际,身后光域深处,传来大日金乌最后的告诫,声音跨越了光与暗的边界,带着一种古老的疲惫:“记住,暗之考验不在于对抗,而在于理解。你若怀揣光明与之抗衡,必将被这黑暗彻底吞噬。”

项易微微颔首,将这句箴言刻入心底,终于一步踏出。

瞬间,并非坠落,而是存在本身的形态被强行改写。他仿佛从盛夏午后的炽烈阳光中,直接被投入了永恒的、凝固的极夜。不再是空间的转换,而是他作为生灵的一切感知,都在被这片虚无野蛮地剥离、侵蚀。

视觉最先失去意义。他睁大双眼,却看不到自己的手指,看不到任何轮廓,甚至看不到黑暗本身。因为看这个行为在此地失去了对象,视觉的功能被从根源上抹除,如同从未存在过。他尝试眨眼,眼睑开合间毫无区别,只有一片纯粹的空无。

紧接着,听觉也沉寂了。他想要呼喊,以声音来丈量这片领域的边界,却连自己声带的振动都感知不到。并非声音被隔绝,而是声波、震动这些物理规则在此地失效了。绝对的静默笼罩下来,比墓穴深处更死寂,那是一种连时间流逝都仿佛被冻结的阒静。

然后是触觉的消亡。他感觉不到脚下承载他的石台,感觉不到衣袍与皮肤的摩擦,甚至感觉不到胸腔的起伏和呼吸的流动。他用力掐向自己的手臂,没有痛感,没有压力,那具陪伴他历经前八劫的肉身,此刻仿佛成了一个遥远而陌生的概念,不再与他相连。

最后,连时间感也开始崩坏。一瞬被拉扯成永恒,永恒又被压缩成一瞬。他无法判断自己在此地停留了多久,是一个心跳的间隙,还是足以让星辰诞生又湮灭的万古岁月。这种时空坐标的彻底迷失,如同最狂暴的漩涡,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成碎片。

就在他的自我意识即将被这片绝对虚无彻底稀释、同化之际,丹田深处,那历经千辛万苦凝聚的混沌灵力,忽然自行缓缓运转起来。金、木、水、火、土、风、雷、光,八种本源之力在他经脉中构筑起一个微妙的、生生不息的平衡,如同一盏在狂风中摇曳却始终不灭的魂灯,在这吞噬一切的黑暗中,为他死死守住了最后一点对自我的认知。

“有意思。”

一个声音,并非通过耳膜,而是直接在他的识海最深处响起。它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没有好奇,没有嘲讽,只有一种观察万古流转的漠然。

“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在这里,还能记得自己是谁的人。”

项易凝聚起几乎要溃散的神识,在识海中艰难地回应:“你是谁?”

“我是这片领域的主宰,你可以叫我九幽影。”那声音悠然道,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不过,名号并无意义。重要的是,你,准备好面对那最终的真相了吗?”

随着这句话,项易的识海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无数画面、声音、情感碎片,强行涌入,将他拖入往昔的深渊。

他看见了南疆战场最后的时刻,每一个细节都如此清晰,如同再次亲身经历。

老将军站在摇摇欲坠的城头,那身陪伴他百战的玄铁重甲已然遍布裂痕,手中的长剑早已折断,只剩半截。他看着远方如黑色潮水般涌来、无穷无尽的敌军,缓缓摘下了那顶象征荣耀的头盔,花白的发丝在带着血腥气的风中肆意飞扬。然后,他点燃了身边最后一座烽火台,那火焰在浓重的夜色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倔强地燃烧着,跳动着,直到他苍老而挺拔的身躯被密集的箭雨彻底淹没,那火焰才不甘地熄灭。

少年士兵蜷缩在残破的城墙垛口下,手中紧紧攥着一封被汗水与血迹浸透的家书。信上的字迹略显稚嫩,写满了对邻村那个梳着长辫姑娘的懵懂思念,对战后归家、承欢父母膝下的朴素憧憬。他的眼神清澈,还带着未经世事的稚嫩,嘴角甚至因为想到了什么而挂着一丝羞涩的笑意。然后,一块巨大的、燃烧着的投石轰然落下,将他,连同那封未曾寄出的梦想,一起深深掩埋在冰冷的碎石与焦土之下。

还有那些更多无名的士兵,他们手挽着手,肩并着肩,用残破的身躯组成最后一道血肉防线。他们嘶哑地唱着南疆古老的战歌,歌声起初还带着悲壮的力量,渐渐被喊杀声和兵刃交击声撕裂,最终微弱下去,归于彻底的沉寂。每个人的瞳孔中,都倒映着天边那最后一缕星光,然后,那点微弱的光亮,一点点,一点点地彻底暗淡下去,化为死灰。

“他们都死了。”九幽影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宇宙间最基础的法则,“无论英雄还是凡人,无论壮烈还是平凡,最终都要面对这唯一的终结。尘埃落定,万籁俱寂。”

画面继续流转,撕开他心中更多尘封的伤痛。

他看见了父王那曾经象征着无上权柄的议事大殿。记忆中,这里灯火辉煌,群雄肃立,父王端坐于王椅之上,目光如电,一言可决千里之外。而现在,大殿空旷无人,蛛网在梁柱间肆意连结,厚厚的尘埃覆盖了一切,只有带着呜咽声的冷风,徒劳地穿过破败的窗棂,诉说着繁华散尽后的苍凉。

他看见了宗门里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位总是板着脸、训斥弟子最是严厉的传功长老,其实会在万籁俱寂的深夜,独自一人就着孤灯,颤抖着手指翻阅那些早已泛黄的古籍,只为给门下弟子寻找到最合适、最稳妥的功法路径。那位极爱美的师姐,总在晨曦微露时,提着玉瓶穿梭于花丛,细心采集最纯净的露水用于修炼,笑着说这样炼化的真气才会带着草木的清新,最为纯净。还有那些曾经在擂台上与他打得难分难解、互不服输的师兄弟,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拼尽全力,却会在无人看到的角落,互相交流心得,指出对方招式中的细微瑕疵。

“时光会带走一切。”九幽影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溪流,渗透进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荣光、记忆、情感、生命……再强大的修士,再辉煌的文明,也敌不过岁月的侵蚀,终将归于这永恒的虚无。”

项易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窒息般的绝望。这些画面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剜开他内心最深处、最不愿触碰的恐惧——对失去的恐惧,对挚爱之人逝去的恐惧,对一切努力终将化为乌有的恐惧,对那无可避免的、名为终结的归宿的恐惧。

是啊,何必执着?何必苦苦挣扎?

南疆的将士们已经牺牲,他们的热血早已浸透故土,他们的名字也正在被时光遗忘。父王的基业已经衰落,那曾经的辉煌如今只剩断壁残垣。宗门的传承,纵使能延续千年万年,终有一日也会断绝,如同星河的湮灭。就算他项易,历尽千劫,修炼到前所未有的境界,与天地同寿,可天地亦有终时,最终不还是要面对这永恒的寂灭?

他想起曾经在市井中见过的那些凡人众生相。

卖炊饼的老汉,每天凌晨,当世界还沉浸在最深沉的黑暗中时,就要挣扎着爬起,点燃那盏油腻的炉火,在灼热与辛劳中一直忙碌到深夜。他的手掌布满烫伤的疤痕,腰背因常年负重而佝偻如虾。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寒窗苦读的士子,将最美的青春年华禁锢于方寸书斋之间,熬白了头发,熬坏了眼睛,耗尽家财。即便侥幸高中,踏入官场,也不过是踏入另一个更加复杂、更加艰辛的樊笼,继续在倾轧与挣扎中浮沉。这又是为了什么?

产房中声嘶力竭的妇人,在血与痛的边缘,用尽生命全部的气力去迎接一个新生命的诞生。而这个幼小的生命,从降临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开始经历生、老、病、死的轮回,重复着相似的悲欢离合。这,又是为了什么?

“看到了吗?这就是生命的真相。”九幽影的声音此刻带上了一种奇异的、充满诱惑的韵律,如同塞壬的歌声,直指心灵的弱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所有的爱恨情仇,最终都毫无意义。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无法长久。放弃吧,放下这沉重的躯壳,放下这无尽的执念,融入这片虚无,你便能获得真正的、永恒的安宁。再也不用承受失去的痛苦,再也不用背负责任的重担,再也不用面对这徒劳的循环。”

项易的心防,在那一声声直叩本心的诘问与展示面前,开始片片碎裂,土崩瓦解。

他太累了。

是啊,在这黑暗里,看到的那从南疆覆灭、父王失踪的那一天起,他就被迫背负起了太多太多。复仇的责任,重建家园的希望,对那些为他而死的亡魂的承诺,如同一座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修行路上的每一步,都浸透着血与汗,每一个看似安稳的夜晚,都可能被噩梦惊醒。

也许……就这样放弃,真的不错……

不再有痛苦,不再有责任,不再有挣扎,只有永恒的、平静的安眠……

就在这个诱人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缠绕住他最后一丝意识,即将将他拖入沉沦的瞬间,他识海最深处,那被八种本源之力守护的核心,忽然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点微光。

那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记忆,只是一个无比普通、无比温暖的黄昏。

那时,他还是南疆王府里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世子。那天,他偷偷甩开了随从,一个人在热闹的街市上闲逛,看杂耍,嗅着各种小吃的香气,流连忘返。

暮色渐深,天光收敛,街边的店铺陆续点亮了温暖的灯笼。一个正准备收摊的卖糖人老伯,看见这个衣着华贵却独自一人的孩子站在摊前,眼中流露出渴望,便笑着用最后一点糖稀,给他捏了一个小马驹的形状,塞到他手里。

“快回家吧,孩子。”老伯的声音带着慈祥的沙哑,“天色晚了,你娘该着急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长街尽头,传来母亲云璃一声声焦急的呼唤:“易儿——易儿——”

那声音由远及近,穿透了薄暮的喧嚣,清晰地传入他耳中,里面饱含着担忧,也蕴藏着深沉的关爱。

他循声望去,看见母亲正提着一盏明亮的灯笼,站在街口的拐角处,昏黄的灯光在她周身晕开一圈温暖而朦胧的光晕,将她脸上焦急的神情映照得格外清晰。在目光捕捉到他的那一刻,母亲眼中的焦虑瞬间冰雪消融,化为了如同春水般温柔而释然的笑容,向他伸出手。

“原来……黑暗从来不是终结……”

项易在识海中喃喃自语。那个演绎中的画面,那个在渐浓暮色中提着一盏灯,执着地寻找他、等待他的身影,让他骤然间明白了什么,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

如果黑暗真的是永恒的终结,为什么母亲要在黑夜降临之时,提灯寻他?

如果黑暗真的是永恒的终结,为什么卖炊饼的老汉要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起床生火?

如果黑暗真的是永恒的终结,为什么守夜人要手持更梆,彻夜不眠地巡逻在寂静的长街?

如果黑暗真的是永恒的终结,为什么产房中的妇人,要在深夜里挣扎着、用尽力气去迎接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因为他们从骨子里,从生命的本能中就知道,黑夜过后,必然是黎明。黑暗的存在,恰恰是为了衬托光明、迎接新生。

这个石破天惊的领悟,如同在无尽油海中投入了一颗火种,轰然点燃了项易几乎要沉寂的意志,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闪电,彻底劈开了他识海中浓稠的黑暗。

他开始不再抗拒这片黑暗,不再试图驱散它,而是主动将心神沉静下来,如同潜入深海,去真正地感知这片虚无,去理解它,去接纳它。

起初,周遭依旧是一片死寂,一片空无。但当他放下所有抵抗,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包容心态去接触时,他渐渐感知到了更多。

他感知到脚下那仿佛虚无的冻土深处,有无数蛰虫在缓慢而坚韧地呼吸,它们收敛了所有生机,在绝对的寒冷与黑暗中,静静等待着那个必将到来的春天。

他感知到头顶那仿佛死去的枯枝内部,有微不可察的汁液在悄悄地、顽强地流动,它们积蓄着每一分力量,只为在时机到来时,迸发出破开坚壳的第一抹新绿。

他感知到那些为他而死、埋葬在南疆故土的将士们,他们未散的信念与守护的意志,并未真正消失,而是化作了无数细微如萤火的光点,飘散在这片广阔的天地之间,虽微弱,却从未真正熄灭,依旧在黑暗中执拗地闪烁着。

更奇妙的是,他的视线开始穿透这片虚无的表象,看见了更多宏大而深邃的景象。

他看见前朝恢弘的文明在冲天的战火中崩塌、湮灭,化为史书上几行冰冷的记载。但它的律法精髓、工艺智慧、文化血脉,却并未真正死亡,而是如同溪流汇入江河,悄然融入了新生的王朝,在其肌体中继续流淌,焕发出新的生机。

他看见许多古老而强大的修行法门因各种原因失传,成为绝响。但它们的理念、它们对大道独特的理解,却如同火种,启迪了后世的惊才绝艳之辈,让他们得以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开创出全新的、同样璀璨的道统。

他看见一代代天骄如流星般划破长空,留下无尽的传说,最终却难逃陨落的命运。但他们的精神,他们敢于向命运拔剑的勇气,他们探索大道尽头的不屈意志,却如同不灭的星辰,永远高悬,激励着后来者前赴后继,继续在那条无尽的道路上跋涉。

九幽影第一次显露出了清晰的情绪波动,那是纯粹的惊讶与不解。

“你……看见了什么?”它的形态在项易的感知中,凝聚成一个垂暮老者的形象,拄着拐杖,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但那双眼中,却充满了积攒了万古的困惑。

项易平静地看着它,实际上是以一种全新的神识感知着它的存在本质。

“我看见结束之中的开始。”项易的声音在识海中回荡,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宁静,“寒冬的酷烈里,正孕育着不可阻挡的春意。暮色的沉沦中,已蕴含着黎明破晓的光芒。死亡,从来不是终结,而是新生的必要开始,是轮回不可或缺的一环。”

他缓缓抬起意念中的手,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开始主动地、有意识地引导周围那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是一个远比被动承受更加艰难、更加凶险的过程。

黑暗不再是被动地侵蚀他,而是被他以一种近乎自毁的勇气,主动引入体内。那种感觉,就像是把万载不化的玄冰生生吞入丹田,又像是让能蚀骨销魂的幽冥之水逆向流入四肢百骸。

每一寸经脉都在因这极致的阴寒与虚无而剧烈痉挛、哀嚎,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本能的、最强烈的抗拒信号,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但他的道心,却在经历最初的震荡后,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清明。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至阴至暗之力,与体内那团温暖而活跃的光明本源缓缓靠近、接触。这是一个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的精妙平衡过程,光与暗,两种截然对立、互为极端的力量,在他的经脉中交织、碰撞、互相排斥,爆发出足以瞬间泯灭神魂的剧烈冲突。但在项易那源自领悟的、精准无比的意念操控下,它们那狂暴的排斥力开始减弱,如同互相试探的宿敌,开始慢慢尝试接纳彼此的存在。

就像昼夜必然交替,就像四季必然轮回,就像呼吸必然一吐一纳,光与暗,本就是大道一体两面,互为依存,缺一不可。

在这个凶险万分又奇妙无比的过程中,项易的识海深处,自主浮现出更多宏大而古老的画面。

他看见无垠的星海,无数星辰从最初的黑暗混沌中诞生,在光明中剧烈燃烧,绽放亿万年辉煌,最终又耗尽所有,坍缩、归寂于黑暗,等待下一次在毁灭中的新生。

他看见生命从最原始的虚无中萌发,经历短暂却绚烂的一生,体验爱恨情仇,最终肉体衰亡,重归尘土,而它所蕴含的物质与能量,又悄然融入天地,滋养着下一代全新的生命。

他看见文明如烟火般兴起,达到鼎盛,又因内忧外患而衰落、崩塌。但总有一些最精华的东西——知识、艺术、精神、对美好的向往——如同坚韧的种子,被幸存者携带,跨越时间的断层,在下一片文明的沃土中,重新生根、发芽,焕发出截然不同却同样耀眼的光彩。

“我明白了。”项易轻声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大道共鸣的回音,“暗,并非毁灭,而是轮回必经的途径,是万物休憩、积蓄、重塑的母体。没有黑暗的深沉,就显不出光明的可贵。没有死亡的终结,就衬不出生命的珍贵。没有旧的结束,就谈不上新的开始。”

当这句蕴含着他全部领悟的话语,在识海中彻底回荡开时,整片永恒死寂的黑暗领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根本性变化。

原本空无一物的绝对虚无中,凭空绽放出无数幽昙之花。这些奇异的花朵通体呈现出深邃的墨色,花瓣却自然散发出柔和而纯净的微光,它们既不被周围的黑暗所吞噬,也不去驱散身边的黑暗,而是与之达成了最完美的和谐共存。每一片摇曳的花瓣上,都天然铭刻着古老的大道符文,静静阐述着宇宙成住坏空的生灭至理。

死寂的空间里,开始回荡起远古的潮音。那并非物质世界的声音,而是大道本源之音,是生死、兴衰、有无相互转化的永恒韵律。这声音如同母亲安抚婴孩的呢喃,温柔而充满力量,讲述着生命如何从虚无中诞生,经历繁华,又回归虚无等待下一次新生,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那些曾经在这片黑暗,以及在宇宙各处黑暗中湮灭的文明、逝去的强者、失传的智慧,此刻都以最为纯粹的道痕形式重现。古修士在星空中刻下的不朽符文,先贤在时间长河中留下的思想碎片,无数平凡或不平凡的生命在黑暗中绽放过的勇气、爱与希望的光芒……都在这一刻,如同星辰般在这片重构的黑暗天幕上一次第亮起,它们从未真正消失,只是化为了宇宙记忆的一部分,永恒存在。

九幽影所化的垂暮老者,凝望着这焕发无限生机的黑暗新象,眼中那积攒了万古的困惑冰雪消融,第一次流露出了彻底释然与明悟的神色。

“原来如此……”老者微微颔首,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像是解脱,又像是欣慰的复杂笑容,“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终结的使者,是万物的归宿,却不知道,终结本身,也正是为了……开始。”

它的身形开始变得透明,如同阳光下的冰雪,从边缘开始消散,化作最为精纯、最为本源的暗行之力,如同温顺的溪流,主动涌向项易,与他彻底融为一体。

“记住你今日所见,记住黑暗的真谛……”

这是九幽影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余音袅袅,最终彻底消散在这片它主宰了无尽岁月的领域之中。

项易盘膝坐下,意念归于沉寂,开始全神贯注地炼化这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种本源——暗行本源。

与之前炼化其他本源时,或是狂暴、或是灼热、或是锋锐的体验截然不同,这一次的过程,异常的平静、温和。暗行本源如同最深沉的夜色,如同母亲包容一切的怀抱,温顺而浩瀚地缓缓融入他的经脉,与另外八种本源力量水乳交融,再无隔阂。

在他的丹田最深处,那方混沌初开的小天地里,九种本源之力——金之锋锐、木之生机、水之柔韧、火之炽烈、土之厚重、风之自由、雷之审判、光之创造、暗之归寂——终于齐聚。它们不再是各自为政、相互独立的个体,而是自发地构筑起一个完美无瑕、生生不息的循环体系。

这个循环之中,既有创造的喜悦,也有毁灭的必然;既有生长的勃发,也有凋零的静美;既有光明的普照,也有黑暗的滋养。它们相生相克,互为因果,彼此制约又彼此成就,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而自洽的大道根基。

项易的识海,也随之发生了本质的蜕变与升华。

原本,在炼化光行本源后,他的识海中心高悬着一轮光芒万丈、散发无尽光热的金色大日。而现在,在这轮大日之旁,与之等量齐观的位置,悄然浮现出一片无边无垠、深邃浩瀚的黑暗天幕。这片黑暗并非死寂,而是内蕴着无穷的生机与可能性,如同孕育万千星河的宇宙母胎,宁静而博大。光明与黑暗,这两种极端的力量,在他的识海中不再对立,而是和谐共存,如同太极图中的阴阳双鱼,首尾相接,缓缓旋转,演绎着宇宙最本源的奥秘。

在这个缓缓旋转的太极图周围,另外七种本源之力各居其位,如同拱卫中央的星辰,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而微缩的、拥有无限潜力的小宇宙雏形。

炼化与感悟的过程持续了不知多久。项易完全沉醉在对大道韵律的深度领悟之中,感受着生死轮回的必然与超然,体会着光暗交替的韵律与玄妙。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他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整条星河在生灭流转。左眼清澈如晨,蕴藏着大日初升般的璀璨与希望;右眼深邃如夜,沉淀着永夜归墟般的宁静与智慧。当他目光转动,随意扫过这片黑暗领域时,那里的空间都会产生微不可察的涟漪与波动,仿佛已然承受不住他目光中所蕴含的那一丝圆满的大道真意。

九种本源,至此,各自竭诚。

他缓缓起身,无形的气机自然流转,拂过并不存在的衣袍。他抬头,目光穿透了这片已然焕然一新的黑暗领域,望向了那通往最终之地的第十阶石台。那里,星辉汇聚成河,璀璨无比,散发着一种超脱一切、凌驾万法的神秘气息。那是最终的考验,也是……全新的开始。

项易整了整意念中的衣袍,迈步走向那片绚烂的星空。他的脚步沉稳而坚定,如同一位独自穿越了漫漫长夜、见证了黑夜全部奥秘的旅人,眼中已无迷茫与恐惧,只有一片澄澈与安然,因为他已然望见了那必将到来的黎明曙光。

这一步,他走了很久很久,从极致的光明堕入极致的黑暗,又从领悟的黑暗走向新的光明。但这一次,他心中再无对黑暗的半分畏惧,因为他已然彻悟——黑暗,本就是光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万物轮回的起点与终点,是生命最深沉、最宁静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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