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湖开发区,“东湖之门”双子塔项目工地。两栋150米高的玻璃幕墙巨塔已傲然矗立,阳光下熠熠生辉,成为开发区最耀眼的地标。塔顶,“鲁氏建设”四个巨大的红色霓虹字在夜空中闪烁,宣告着这个草根企业不可思议的巅峰成就。塔下,鲁智深站在崭新的集团总部大楼顶层办公室,俯瞰着车水马龙的城市,眉头却锁得比钢筋还紧。
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上,摊开的不是庆功宴的请柬,而是几份冰冷的文件——银行催款通知书、供应商律师函、以及一份让他心头滴血的财务报表。
“鲁总……‘锦绣江南’那边……彻底没信了。”财务总监李水根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上个月还能联系上他们财务总监,推说资金周转困难……这个月,电话关机,办公室人去楼空!连项目公司注册地都查无此人了!”
“锦绣江南”是鲁氏集团去年倾尽全力接下的一个大型住宅项目。甲方“江南地产”背景神秘,实力雄厚,开出的条件极具诱惑:垫资施工至主体封顶(约3000万),后续按节点支付工程款,并承诺后续三期、四期项目优先发包给鲁氏。为了接下这个能极大缓解“东湖之门”项目后期资金压力的“肥肉”,鲁智深在胡正明的极力游说下,咬牙动用了几乎全部流动资金和部分银行贷款,甚至抵押了集团总部大楼的部分产权,才凑齐了这3000万垫资!
如今,项目如期封顶,小区初具规模,甚至有几栋楼已经开始预售。但工程款,却一分钱没拿到!甲方跑路了!
“银行那边……”鲁智深声音低沉,像压着千斤巨石。
“下个月三笔贷款到期,连本带息……一千八百万!”李水根脸色惨白,“供应商那边……钢材、水泥、商砼……欠款加起来超过一千二百万!都在堵门催债了!还有……这个月工人的工资……还没着落……”
“东湖之门”项目虽然竣工,但巨额利润被前期打点、设备投入、银行贷款利息吞噬大半,账上现金流早已枯竭。原本指望“锦绣江南”的回款救命,如今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胡正明呢?!”鲁智深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跳起!他豹眼中血丝密布,“当初是他拍胸脯保证江南地产背景可靠!是他撺掇老子垫资!”
“胡总……胡总说他在省城想办法疏通关系……找江南地产的幕后老板……”李水根声音发虚,“可……可电话也打不通了……”
“操!”鲁智深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他想起胡正明当初信誓旦旦的嘴脸,想起顾爷那深不可测的眼神……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用“东湖之门”的名声做饵,用“锦绣江南”的肥肉做套,就等着他鲁智深这条草莽大鱼咬钩!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猛地撞开!张黑子铁塔般的身躯冲了进来,黝黑的脸上青筋暴跳,眼睛血红:
“鲁工头!楼下!楼下被围了!”
鲁智深冲到落地窗前,向下望去。
集团总部大楼门口,黑压压一片!不是供应商,而是几百号穿着“鲁氏”工装的工人!他们举着简陋的纸板牌子,上面用红漆写着刺眼的大字:
“还我血汗钱!”
“鲁老板!发工资!”
“我们要吃饭!”
人群激愤,口号声浪透过厚厚的玻璃隐隐传来。领头的是几个老面孔——钢筋班长老魏、瓦工大刘、还有几个年轻气盛的后生。张黑子手下的保安队艰难地维持着秩序,但人群情绪越来越激动,推搡着往前涌。
“工人们……知道了?”鲁智深声音沙哑。
李水根痛苦地点头:“纸包不住火……江南地产跑路的消息……传开了……工人们怕了……”
鲁智深看着楼下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那些曾跟着他在龙腾大厦废墟里搏命、在台风夜堵管涌、在“东湖之门”塔尖挥洒汗水的面孔,此刻写满了焦虑、愤怒和……被背叛的绝望。他们信任的“鲁工头”,他们心中的“民工皇帝”,似乎也要变成下一个“王驼背”!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奔涌!他猛地转身,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去锦绣江南!”
半小时后,“锦绣江南”售楼处。
曾经金碧辉煌的售楼大厅,此刻一片狼藉。沙盘蒙尘,宣传画散落,精致的桌椅东倒西歪。几个留守的、面如土色的销售顾问缩在角落,惊恐地看着如同怒潮般涌进来的鲁智深、张黑子和几十个核心骨干工人。
“人呢?!管事的呢?!”张黑子一声怒吼,震得水晶吊灯都在晃。
“跑……跑了……都跑了……”一个年轻销售带着哭腔,“我们工资……也两个月没发了……”
鲁智深没理会他们。他豹眼扫视着这片奢华的废墟,目光最后落在沙盘中央那几栋已经封顶、挂着“鲁氏建设”铭牌的楼体模型上。那模型光鲜亮丽,如同一个巨大的讽刺。
“查!给老子查清楚!这破公司!到底是谁的?!”鲁智深声音冰冷。
李水根拿着从财务室翻出来的、早已被清空的电脑主机和散落一地的文件,绝望地摇头:“都是空壳……法人代表是个七十岁老头,根本找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