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宣政殿。
今日并非大朝会,但殿内却站满了文武百官,气氛庄严肃穆,甚至带着一丝压抑的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殿外那汉白玉铺就的漫长御道上。
靖帝萧景琰高踞龙椅之上,他今日精神似乎好了不少,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晕,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有欣慰,有激动,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他身穿明黄龙袍,双手紧紧抓着龙椅扶手,身体微微前倾,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龙椅下首,李国丈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面色平静无波,但仔细看去,能发现他花白的鬓角处,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藏在宽大朝袖中的手,正无意识地捻动着玉扳指。
殿内百官,神态各异。与萧辰交好的,如赵启明等人,难掩激动;李党官员则面色凝重,眼神闪烁;更多的中立派则屏息凝神,等待着风暴的来临。
“镇北王萧辰,殿外候旨——!” 司礼太监尖细悠长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来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只见殿门处,阳光倾泻而入,一个挺拔的身影,逆着光,大步踏入殿内。
萧辰换上了正式的玄黑底绣金蟠龙亲王礼服,头戴七旒冕冠,腰悬宝剑(特许)。他步伐沉稳,龙行虎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跳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星,扫视之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让不少官员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他身后,四名魁梧的亲卫,两人一组,抬着两个沉重的、蒙着黑布的托盘。更后面,几名士兵押解着被镣铐锁住、神情萎顿的血狼萨满。
“儿臣萧辰,奉旨北征,幸不辱命,今凯旋回朝,叩见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辰走到御阶之下,单膝跪地,声音清朗,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身后的亲卫和俘虏也齐刷刷跪下。
“平身!快平身!”靖帝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甚至有些颤抖,“辰儿……辛苦了!朕的镇北王,辛苦了!”
“谢父皇!”萧辰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龙椅上的父亲。
“好!好!阵斩兀术赤,扬我国威!此乃不世之功!”靖帝连连夸赞,脸上红光更盛,“快!与朕和众卿说说,你是如何大破蛮族的?”
这是惯例的“献俘阙下”,也是功臣展示武功的时刻。
萧辰却不急于表功,而是侧身,指向第一个蒙着黑布的托盘,沉声道:“父皇,此战大捷,首赖陛下天威庇佑,次赖北疆将士用命!然,儿臣在缴获蛮族文书时,发现一些东西,关乎国本,不敢隐瞒,请父皇御览!”
说着,他对亲卫示意。亲卫掀开黑布——托盘上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叠整理好的羊皮卷和几封密信!
百官顿时一阵骚动!不是献俘献捷吗?怎么先拿出文书来了?
萧辰拿起最上面一封密信,朗声道:“此乃蛮酋兀术赤与朝中某位重臣往来密信!信中,此人不仅向我军透露布防虚实,更承诺,若兀术赤助其铲除异己(意指萧辰),他日愿割让北疆三郡,以作酬谢!”
“哗——!” 整个宣政殿瞬间炸开了锅!通敌卖国?!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靖帝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信在何处?所指何人?!”
李国丈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煞白,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萧辰却没有直接拿出信,而是又指向第二个托盘。亲卫掀开黑布——里面赫然是几件残破的兵器、箭簇,以及一些特殊的令牌信物!
“父皇再看这些!”萧辰声音转冷,“此乃儿臣回京途中,于落鹰峡等地,剿灭数批悍匪所获!这些匪类,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所用兵器,皆为我大靖军械监制式!所用令牌,更与某些府邸亲卫令牌,如出一辙!”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利剑般直刺脸色惨白的李国丈:“儿臣想问国丈大人!为何刺杀本王的匪徒,会用着军械监的兵器,带着您李府侍卫的令牌?!莫非国丈府上,也遭了匪患不成?!”
“你……你血口喷人!”李国丈再也维持不住镇定,猛地踏出一步,指着萧辰,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尖利,“萧辰!你休要在此污蔑忠良!这些……这些定是你伪造的!”
“伪造?”萧辰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份供词,“那请国丈看看这个!落鹰峡匪首‘幽泉’临死前画押的供词!他可是亲口承认,受你府上管家重金雇佣,欲置本王于死地!人证物证俱在,国丈还要狡辩吗?!”
说着,他将供词和那些物证,让太监呈送御前。
李国丈看着那白纸黑字的供词和熟悉的令牌,如遭雷击,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指着萧辰,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没想到萧辰手段如此狠辣,不仅杀了人,还留下了如此致命的证据!
“陛下!老臣冤枉!这是构陷!是萧辰他拥兵自重,想要铲除异己啊!”李国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靖帝哭喊,试图反咬一口。
殿内百官早已被这接连的猛料震得目瞪口呆,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萧辰这是有备而来,刀刀见血,要置李国丈于死地!
靖帝看着御案上的供词和物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李国丈,又看了看昂然而立、气势逼人的萧辰,胸口剧烈起伏。
沉默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靖帝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冰冷:
“李辅国,你……还有何话说?”
这一声“李辅国”,不再是尊称“国丈”,而是直呼其名!意味已然不同!
李国丈闻言,浑身一软,瘫倒在地,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