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之外,杀机如同实质的乌云,沉沉压落。
獠牙、监察司、天剑门,三方势力虽各怀鬼胎,此刻却因共同的目标短暂地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将这座隐蔽的矿洞围得水泄不通。
洞内,空气凝固如铁。
雷洪怒目圆睁,一把抓起靠在旁边的赤色巨刀,骂声压抑在喉咙里:“操!这帮阴魂不散的杂碎!老子跟他们拼了!”
风子岳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双手急速在控制阵盘上滑动,无数微光符文亮起又熄灭:“外围阵法最多只能支撑一炷香!他们这次是有备而来,带了破阵的法器!”
苏婉强压下伤势,站起身,眼神冷冽如冰:“影枭的目标是我和名单。我或许可以……”
“不行!”林弈断然打断她,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他们一个都不会放过。此刻出去,正中下怀。”
其大脑飞速运转,灵识与识海星图共鸣,计算着一切可能。
修为暂跌,强敌环伺,绝境无疑。但正因是绝境,才更不能放弃!
他猛地看向风子岳:“风兄!你这矿洞,除了入口,可还有其他出路?哪怕只是可能的缝隙,或是……地下暗河之类?”
墟荒之地,地质复杂,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风子岳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精光:“有!矿洞最深处,有一处早年矿工挖掘时意外打穿的裂隙,似乎通往更深的地下。”
“但有巨石堵塞,且我曾略微探查,其内幽冥死气极重,甚至远超我们之前所去之地,故而一直未曾深入,只用阵法封住了。”
幽冥死气极重?林弈心中一动,立刻道:“就是那里!立刻打开!雷前辈,麻烦你劈开堵塞的巨石!”
“苏楼主,护住白芷!”
“风兄,维持洞口阵法,为我们争取时间,随后跟上!”
“你要进那鬼地方?”雷洪瞪眼,“那里面的死气,洞玄境下去都够呛!”
“没有选择了!”林弈语气斩钉截铁,“他们料定我们不敢自寻死路,偏要反其道而行!”
“幽冥死气于他们是绝地,于我们未必!苏楼主的功法可抵挡部分,我亦有手段应对!快!”
没有时间犹豫!洞外攻击已然开始,阵法光幕剧烈摇晃,裂纹蔓延!
“好!信你一次!”雷洪一咬牙,扛起巨刀就冲向矿洞深处。
苏婉立刻用绸带将依旧昏迷的白芷小心缚在背上。
风子岳一咬牙,将控制阵盘猛地按在洞壁某个节点上:“我以阵灵自爆阻他们十息!快走!”
轰隆! 洞口阵法光芒大放,随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林弈等人毫不犹豫,冲向矿洞深处。
果然,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被阵法遮掩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裂缝,一块巨大的岩石堵塞了大半。
裂缝后,阴冷刺骨、浓郁到令人作呕的幽冥死气如同实质般丝丝缕缕地渗出!
“给老子开!”雷洪怒吼一声,赤色巨刀爆发出灼热刀芒,悍然劈向那巨石!
轰! 巨石崩裂,露出后面黑黝黝、深不见底的裂隙!更加磅礴的幽冥死气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
“走!”林弈低喝,率先钻入裂隙!苏婉背着白芷紧随其后!雷洪断后!
就在他们消失在裂隙中的瞬间,洞口阵法轰然破碎!
影枭、獠牙头领、李晟等人杀气腾腾地冲入矿洞,却只看到空荡荡的石室和深处那正在缓缓闭合的阵法痕迹以及汹涌的死气!
“想借死地逃生?痴心妄想!”
影枭冷笑,手中一枚幽暗令牌打出,试图稳定那即将闭合的阵法缝隙。
“追!”獠牙头领更是直接,一道煞气掌印轰向裂缝入口,想要扩大通道。
然而,风子岳留下的自爆阵灵此刻猛然爆发!
狂暴的元炁乱流瞬间席卷了整个矿洞,逼得追兵手忙脚乱,那裂缝入口也在爆炸中彻底坍塌,被无数碎石封死!
“混蛋!”李晟气得一剑劈在石壁上,“让他们跑了!”
“跑不了!”影枭眼神阴鸷。
“如此浓郁的幽冥死气,他们进去也是死路一条!派人守住所有可能通向地面的出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獠牙头领却微微皱眉,感应着那溢出的死气,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常,但并未多言,只是下令部下严密监控此地。
……
裂隙之下,是真正的九幽绝境。
这里仿佛是一片被遗忘的死亡国度,没有任何光亮,唯有无数幽蓝色的鬼火磷光漂浮在空中,映照出嶙峋扭曲的怪石和遍地枯骨。
幽冥死气浓郁得几乎化为黑色的液体,冰冷刺骨,疯狂地侵蚀着一切生机。耳边回荡着无尽的风啸,仿佛亿万亡魂的哀嚎。
林弈一落地,便感到无孔不入的死气如同亿万根冰针扎向身体,皇极内火自主运转到极致,才勉强抵挡,但元炁消耗速度惊人。
他立刻将一枚得自幽暗地域、能暂时吸收死气的“噬幽草”含在口中,稍稍缓解压力。
雷洪浑身赤色元炁燃烧,如同一个人形火炉,将靠近的死气蒸发,但显然也极不轻松,骂骂咧咧道:“妈的!这什么鬼地方!老子感觉血液都要冻僵了!”
苏婉周身的雨雾光晕剧烈波动,脸色苍白,她将大部分功力都用来护住背上的白芷,自己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风子岳最后一个落下,迅速在身后布下一个简易的隔绝阵法,暂时阻断了上方追兵的视线。
但他看着四周环境,脸色发白:“此地死气之浓,远超记载!恐怕是某处上古战场遗迹或大规模祭祀坑!我等修为,在此绝难久撑!”
“必须尽快找到出路!”林弈强忍着不适,扩张灵识。
但在此地,灵识被严重压制,只能探出周身数丈,且反馈回来的全是混乱的死亡与怨念波动,令人头晕目眩。
四人如同盲人摸象,在无尽的黑暗与死气中艰难前行。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元炁飞速消耗。雷洪不得不时不时吞服丹药补充,苏婉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巨大的地下湖泊,湖水漆黑如墨,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极寒,湖面上漂浮着大量肿胀的尸骸。
“绕不过去!”
风子岳查看后脸色难看,“湖面极广,且湖水有吞噬元炁之效,无法踏波而行。”
绝路?
林弈走到湖边,蹲下身,手指小心翼翼地点向漆黑湖水。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湖面的瞬间,他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青鸾玉佩,忽然毫无征兆地发起热来!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牵引感,指向湖泊的中心方向!
同时,他识海中的星图也微微波动,与那牵引感产生共鸣!
“这湖心,有东西?”林弈霍然抬头,望向那片无尽的黑暗湖心。
“有什么?”雷洪凑过来,眯着眼看去,除了死寂的黑水什么也看不到。
“不知道,但我的灵物有所感应。”林弈沉声道,“或许是唯一的生路。”
“游过去?开什么玩笑!这水沾上一点怕是就废了!”雷洪反对。
苏婉却看着林弈坚定的侧脸,忽然道:“或许可以一试。我的功法凝水成桥,可短暂铺就一条通道,但需极度精密的掌控,且无法持久。”
“多久?”林弈问。
“至多十息!”苏婉估算了一下距离和自身消耗。
“十息……够了!”林弈看向风子岳和雷洪。
“风兄,雷前辈,你们在此接应!我与苏楼主过去一探!”
“太冒险了!”风子岳急道。
“没有时间了!”林弈感受着飞速消耗的元炁和越来越强的死气压迫。
“这是唯一的机会!”
苏婉深吸一口气,将白芷小心解下,交给风子岳:“照顾好她。”
随即走到湖边,双手结印,周身雨雾光晕前所未有的璀璨起来!
“听雨·凝虹桥!”
她清叱一声,体内元炁奔涌而出,只见那漆黑如墨的湖面之上,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条仅半尺宽、完全由清澈水元凝聚而成的晶莹桥梁,直射湖心!
桥梁在无尽死气的侵蚀下剧烈波动,仿佛随时会破碎!
“走!”苏婉低喝一声,当先踏上虹桥!
林弈毫不迟疑,紧随其后!
两人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如同两道流星,划过死寂的黑湖!
虹桥在脚下剧烈震颤,边缘不断被黑水侵蚀消融。苏婉脸色惨白,嘴角溢出血丝,显然在透支本源维持这奇迹之桥!
八息!九息!
就在虹桥即将彻底崩溃的瞬间,两人终于踏上了湖心一座不大的黑色石台!
轰隆! 身后的虹桥彻底瓦解,消融于黑水之中。
苏婉脱力般软倒,林弈一把扶住。她气息微弱,已然重伤。
林弈来不及多说,目光立刻被石台中央的事物吸引!
那里,并非什么出口,而是……一具青铜棺椁!
棺椁样式极其古老,上面雕刻着早已模糊的日月星辰与百兽拜祭图案,散发着苍凉洪荒的气息。
而那股牵引着青鸾玉佩和星图的源头,正是来自这具棺椁之内!
更让林弈心神剧震的是,棺椁的盖板上,竟然刻着一个清晰的、与怀中玉佩几乎一模一样的——青鸾绕日图腾!
这是,林氏皇族极其古老的棺椁?为何会出现在这墟荒绝地的幽冥湖心?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那青铜棺椁似乎感应到了他的血脉与玉佩,忽然轻轻震动起来,盖板上的青鸾图腾骤然亮起柔和的光芒!
一道虚幻、缥缈、却带着无上威严与疲惫的女子声音,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直接在林弈与苏婉的心底响起:
“悠悠万载……终有后人……至此……”
“吾乃……林氏……守陵人……”
“后来者……上前……承汝之血……启……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