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钟声在焚天山脉间沉闷地回荡,带着一种与这破败宗门相衬的苍凉。这是外门弟子集合的讯号。
江流自听风院中走出,周身气息比初入宗门时更加内敛深沉,唯有细心感知,方能察觉那潜藏于平静下的、如同地火般灼热磅礴的力量。他来到传功殿前的广场,这里已稀稀拉拉站了数十名外门弟子,大多神情麻木,带着宿命般的顺从。苏楠也站在人群中,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红衣,背着她那用粗布包裹的长枪,身姿挺得笔直,在颓唐的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
张九不知何时凑到了江流身边,低声道:“江师弟,每月初的杂役分配,马长老主持。活计就那么几样,火耘田、炼器堂、巡山、还有清理废料,没什么好选的,听天由命吧。”
江流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广场上的弟子。算上他和苏楠,果然不足八十之数,且修为多在炼气中期徘徊,炼气后期的寥寥无几,个个面带菜色,气息虚浮,显然是资源和功法双重匮乏的结果。
不多时,马长老那干瘦的身影出现在传功殿门口,他依旧是那副疲惫麻木的样子,手里拿着一卷兽皮名册。他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开始点名分配。
“赵武,炼器堂,十日。”
“李泗,火耘田,十日。”
“王五,巡山,半月。”
……
名字一个个念下去,被点到名的弟子或面无表情,或暗暗叹气,或认命般低下头。任务大多繁重且没什么油水,火耘田危险,炼器堂枯燥,巡山耗时,清理废料更是又脏又累。
“苏楠。”马长老的目光落在红衣少女身上,顿了顿,“你修为尚可,心性坚韧,分配至巡山任务,半月。需谨慎,山脉深处莫入。”
苏楠抱拳,声音清脆:“弟子领命。”巡山虽耗时,但相对自由,或许能有机会探寻她想要的东西。
“张九。”
“弟子在!”张九连忙应声。
“你熟悉炼器堂杂务,此次依旧去炼器堂帮工,十日。”
“是,长老。”张九松了口气,炼器堂虽然辛苦,但至少环境相对熟悉。
最后,马长老的目光落在了江流身上,浑浊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神色。“江流。”
“弟子在。”
广场上不少弟子的目光也偷偷瞄向江流,这个新来的、修为不俗却选了最危险功法、还总弄出爆炸动静的怪人,会被分配什么任务?
马长老看着名册,缓缓道:“藏经阁年久失修,积灰甚厚,且地脉火气侵蚀,部分低阶玉简已有损毁迹象。命你前去清理维护,时限……直至清理完毕。期间,可暂居藏经阁旁小屋。”
此言一出,广场上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就连张九也惊讶地张大了嘴。
清理藏经阁?这任务听起来似乎比火耘田、清理废料轻松多了,而且还能长时间待在藏经阁附近?这简直是份美差!不少弟子看向江流的目光带上了羡慕,甚至是一丝嫉妒。
然而,一些老弟子却暗自摇头。藏经阁那地方,阴森偏僻,据说晚上还有怪声。而且里面的功法大多残缺危险,靠近了都怕被那紊乱的灵气影响心神。更重要的是,这任务没有固定期限,意味着可能被长期“发配”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几乎等同于被边缘化了。
江流也是微微一愣,随即心中了然。马长老此举,恐怕并非照顾,更多是看他修炼《火火诀》动静太大,放在弟子居住区太过“扰民”,索性找个由头把他打发到偏僻的藏经阁去。再者,或许也存了几分让他这个“灵根特异”之人,去碰碰运气,看看能否在那些废弃典籍中有所发现的心思,虽然这希望渺茫得可怜。
“弟子领命。”江流平静地应下,脸上看不出喜怒。这安排,正合他意!藏经阁清静,无人打扰,正好方便他深入研究《火火诀》和那些残缺典籍,而且靠近地脉,也便于他引地火修炼。
马长老见江流没有异议,便合上名册,挥了挥手:“各自散去,准备上工吧。”
弟子们三三两两地散去,低声议论着,大多还是在谈论江流那“奇怪”的任务分配。
张九凑过来,拍了拍江流的肩膀,语气复杂:“江师弟,藏经阁那地方……唉,虽说清静,但也太冷清了点。不过也好,总比去火耘田天天提心吊胆强。你……你好自为之。”
“多谢张师兄关心。”江流笑了笑。
苏楠也走了过来,对江流点了点头,没有多言,便转身离去,背影决然,奔赴她的巡山任务。
江流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又抬眼望向那座矗立在传功殿后方、通体黝黑的藏经阁石塔。
杂役任务,对他而言不过是融入宗门、观察环境的一个过程。无论是清理藏经阁,还是其他,都只是表象。
他转身,迎着初升的、带着灼热气息的朝阳,向着那座沉寂的黑塔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