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丹吉林的落日,将最后一丝余温沉入沙海尽头,巨大的天幕迅速被深邃的蓝色覆盖,紧接着,璀璨的星河便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白日的酷热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沙漠夜晚刺骨的寒意。
经历了下午惊心动魄的救援和极致风光的洗礼,林墨感到一阵由内而外的疲惫。
他知道在沙漠复杂的地形中夜行极度危险,于是选择在一处背风的沙窝里扎营。
【直播已开启。标题:巴丹吉林的星空与夜话】
【当前直播间人数:+】
无人机镜头下,他熟练地撑起小型帐篷,固定好地钉。然后拿出便携式燃气炉和小锅,开始准备今晚的“盛宴”。
“沙漠里晚上太冷,得吃点热乎的。”他对着镜头笑了笑,从背包里拿出两样东西——一包是从呼和浩特牧民大叔家带来的、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风干牛肉,另一个则是离开七星湖植树队时,赵队长硬塞给他的几个自家种的、虽然有些蔫了却依旧红艳的番茄。
“今晚就吃它们了。”他将风干牛肉用力掰成小块,扔进已经烧开水的锅里,“这牛肉干太硬,得先多煮一会儿,把味道煮出来。”接着,他将番茄洗净,简单切了切,也放进锅里。
很快,清水中便融入了牛肉的咸香和番茄清新的酸味,汤色变得诱人起来。
最后,他拿出一包最普通的红烧牛肉面面饼,放进翻滚的汤中,再加入调料包。
【“哈哈哈!终极奢华版沙漠泡面!”】
【“食材虽简单,但感觉是顶级配置!”】
【“牧民大叔的牛肉+植树队的番茄!这碗面有故事!”】
【“看饿了!我这就去煮泡面!”】
【“收到【馋嘴】值+20”】
几分钟后,面煮好了。林墨将小锅端到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就着锅,呼呼地吃了起来。
沙漠的严寒中,这一口热腾腾、融合了草原风干肉醇香和沙漠番茄天然酸甜的泡面,显得无比美味,胜过任何山珍海味。他吃得鼻尖冒汗,一脸满足。
【“主播吃得好香!”】
【“这吃播效果拉满了!”】
【“不行了,口水流下来了,必须去泡一包!”】
【“同款泡面get!虽然我的没有大叔的牛肉和队长的番茄……”】
吃完简单的晚餐,身体暖和了许多。
沙漠的夜异常寂静,只有篝火噼啪的轻响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风声。
浩瀚的星河低垂,仿佛一伸手就能掬起一捧星光。
“好了,吃饱喝足。”林墨收拾好餐具,坐在防潮垫上,望着璀璨的星空,“长夜漫漫,沙漠里也没别的娱乐活动。要不……我们玩个连麦吧?随便聊聊天。谁想上来?”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观众的热烈响应。申请连麦的列表瞬间排起了长队。
林随机接通了几个。有热情的内蒙本地观众给他介绍更多好吃好玩的;有学生党分享考试的压力;有宝妈说每天哄睡孩子后看他的直播是唯一的放松……对话轻松而愉快,拉近了屏幕前后的距离。
这时,一个Id叫“迷茫的螺丝钉”的观众连了上来。对面是一个看起来刚二十出头、戴着黑框眼镜、面容有些憔悴的年轻男生,背景是狭小的出租屋。
“主播……你好。”男生的声音有些紧张,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你好,‘迷茫的螺丝钉’,叫我林墨就行。”林墨温和地回应。
男生推了推眼镜,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勇气:“林墨哥,我……我特别喜欢你直播。我刚大学毕业半年,在一家小公司上班,每天就是……就是重复性的工作,感觉自己也像个螺丝钉,看不到未来,特别没意思,也挺……迷茫的。”
他顿了顿,语气低落下去:“每天下班回来,又累又空,不知道干嘛。后来看到你的直播,就感觉……好像跟着你一起出去了,看到了那么多不一样的风景,遇到了那么多有意思、有力量的人。就觉得……生活好像不止是我眼前的这样。谢谢你。”
他的话语朴实,却透露出许多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共有的困惑与压力。直播间的弹幕也变得安静了许多,很多人刷着【+1】、【感同身受】。
林墨静静地听着,眼神变得非常柔和。等男生说完,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望着镜头,非常认真地说:
“谢谢你喜欢我的直播。其实……你说迷茫,我特别能理解。”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仿佛在诉说一个秘密:“可能很多老观众知道,但我也对新朋友说一次。在我开始这趟旅行之前,我的人生也陷入过绝境。工作压得人喘不过气,梦想遥不可及。”
他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有一段时间,我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了,甚至……想过放弃。就站在天台边上。”
他的话让连麦的男生和所有观众都愣住了。弹幕出现了瞬间的停滞。
【“……主播……”】
【“第一次听主播这么直接说……”】
【“心疼……”】
“但最终,我下来了。”林墨的语气里没有悲伤,只有一种经历过后的平静与释然,“因为我发现,我其实还是贪恋这世界上很多微小的东西——比如一顿热乎的饭,比如一个陌生人善意的微笑,比如一片没看过的风景。”
“所以我就想,那就再试试吧。用自己最后那点力气,出去走走,看看这个世界到底还有什么。然后,我就遇到了你们,遇到了牧民大叔,遇到了植树队,遇到了面包窑的爷爷,遇到了航天城的工程师……我发现,生活真的很大,路也有很多条。”
他看向连麦的男生,眼神真诚:“你说你是螺丝钉,其实我们谁不是呢?但螺丝钉也可以看看自己所在的这台大机器到底在创造什么,也可以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出不一样的光。迷茫太正常了,没关系。但别把自己困死。哪怕只是像现在这样,看看直播,看看别人是怎么活的,给自己存一点点期待和力气,都是好的。”
“未来不是一下子就能看清的,它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就像我,我也没想到我能走到这里,能在沙漠里看星星,能和你连麦。所以,别怕迷茫,先做好手边的事,照顾好自己,然后……给自己一点时间,也给未来一点可能性。”
他的话说完,连麦那头沉默了很久,只能听到男生略微急促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男生才带着明显的鼻音说:“……谢谢,谢谢你,林墨哥。我……我好多了。真的。”
【“哭了,主播说得太好了。”】
【“谢谢主播,我也被治愈了。”】
【“迷茫太正常了,共勉!”】
【“收到【治愈】值+50”】
【“收到【共鸣】值+45”】
【“收到【希望】值+30”】
又聊了几句鼓励的话,男生道谢后结束了连麦。沙漠的夜空下,再次恢复了宁静,但直播间的气氛却充满了温暖的余韵。
后续又连了几位观众,话题也变得轻松起来。
夜更深了,气温骤降。林墨添了块酒精块,对着镜头说:“好了,今天的夜话就到这里吧。谢谢大家分享的故事和心情。沙漠的夜晚很冷,但心里挺暖的。”
“晚安,各位。愿大家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星光。”
直播关闭。他钻回帐篷,裹紧睡袋。帐外,是璀璨无声的星河,是广袤无垠的沙海,还有屏幕上无数颗被短暂照亮和温暖过的心。
他知道,他走过的路,不仅治愈了自己,也在不经意间,成为了别人黑夜中的一丝微光。这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