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催马前行,众人紧随其后。
入了桃林,往前行出半里,果真见着一块丈许青石。
只是石上并无左慈,唯有个青衫青年四仰八叉躺着。
其头发凌乱,衣襟敞开,正呼呼大睡。
旁边滚落的酒坛还沾着桃花,坛口残留的酒香混着花香,香飘满鼻皆是。
而那青年模样,却是与幻境中的“贾郭”一般无二!
典韦嗅着酒香眼睛一亮,大跨步上前就要拎起酒坛。
谁知刚碰到坛身,那青年突然抬手扣住他的手腕。
含糊嘟囔着:“不许…抢我的…杜康…”
典韦臂膀又岂是他能攥住的?
轻轻一抖,便将之甩开。
他将酒坛倒过来,凑嘴接住最后几滴残酒,砸吧砸吧嘴:“好酒!就是太少了!”
张绣走上前,看着醉得人事不省的青年,温声道:“此人虽放浪,倒有几分狂士气。”
“将军,不如找户人家将他安置,也好过在林中受冻。”
张绣自幼便有豪侠之气,喜好结交江湖豪杰、狂士。
乍见这醉卧青石的“狂生”,倒是起了帮扶之意。
马超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目光落在青年脸上:“带上吧,不过…”
他转头看向典韦,语气郑重:“典韦,这位先生交给你了,务必看好他,别让他醒来跑了。”
典韦闻言,拍着胸脯粗声应诺,“将军放心!某保管让他插翅难逃!”
话落,便见他将双戟往腰间革带里一插。
弯腰拽住青年一条腿,如拎麻袋似的便往肩上一甩。
便是这般折腾,郭嘉竟也愣是没醒,脑袋歪在典韦肩上,嘴里还哼着:“再…再喝一壶…”
“……”
马超听着典韦“插翅难逃”之言,再观郭嘉这醉态模样。
嘴角不由翘得老高,一时竟压之不下。
先前追杀曹操的郁闷、追寻郭嘉不得的焦躁,此刻尽数被这“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喜意冲散。
前得典韦这般绝世猛将,今又擒获郭嘉这等顶级谋主,当真称得上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看着远处城墙箭塔耸立,他语气轻快:“史阿,前方何处?”
史阿见马超此刻心情愉悦,亦面带笑意回道:“将军,前方便是清河国甘陵县,可需要入城采买补给?”
“嗯,入城修整!”
马超干脆应下。
如今荀彧已被“赚”去长安,典韦、郭嘉亦在身侧,寻才大事落了大半,倒不必再急着赶去冀州。
正好让弟兄们歇歇脚,也好领略一番当地“风土人情”。
一行五十余人入了甘陵城,没走多远,便见街边一家名为“醉仙居”的酒肆旗帆迎风招展。
门内人声鼎沸,酒气混着酱肉的香飘出老远,瞧着倒是挺热闹。
众人鱼贯而入,瞬间将大堂坐满。
角落里几桌挎刀背剑的游侠儿,原本正拍着桌子笑谈袁绍与公孙瓒近期战事。
见这五十余人进来,都下意识住了声,手按在刀柄上,面色紧张地打量起来。
待看清马超一行人只是随意落座,并非冲他们而来,紧绷的肩膀才松了松,又继续饮酒畅聊起来。
马超这边落座后,便吩咐店家要了二十坛好酒、八十斤酱肉。
刚拿起案上杯盏,饮下口温水,就听靠窗那桌传来个粗嗓门。
“嘿!你们可知前儿青州百万黄巾直扑兖州,是被谁打退的不?”
邻桌有个河北口音的游侠儿接话:“还能有谁?定是曹孟德!听闻他就是前些时候带兵南下的。”
“错了!大错特错!”
那粗嗓门汉子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是西凉马氏二雄之一的锦马超!”
他唾沫星子横飞地囔囔:“人家在济水边上,那叫‘一枪破甲三千具,一剑横当百万师!’啊!”
“那场面,听说贼首之一的何雄,在他手上三招都没过去!”
马超端着杯盏的手一顿,眼底掠过一丝讶异。
济水之战才过去几天,消息竟已传至河北了?
这时斜对桌一个配剑文士撇了撇嘴,不屑道:“依我看,这传言八成是假。”
“那马超乃武威太守,怎会平白跑中原来抗击黄巾?”
“近来,四处皆传那西凉马氏忠君爱国,呵~乱世诸侯,哪有忠义可言?只怕是……”
他端着杯盏,左右示意:“怕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
“你这话不对!”
一头戴斗笠的游侠插嘴道:“你可知山阳名士王桀?”
“我闻王桀于长安,常作诗颂马氏忠义之名。”
“我亦山阳人士,素知其高傲,寻常诸侯皆入不得他眼,岂会为虚言动笔?
众人正争论着,另一桌忽然有人压低声音:“别光说马超了,你们听说没?”
“如今龙凑战事不休,那一带近来妖魔频出,好些个村子都被屠了个干净!”
“妖魔?”
有人嗤笑,“定是贼兵劫掠,恐上官追查,才编出个妖魔来唬人吧?”
“你没见过就别乱说!”
先前那人一拍桌案,震得案上断马剑跳起,“我家族兄前阵子给刘玄德运送粮草,便亲眼见过!”
“那妖魔足有两丈高,青面獠牙,一爪子能将人脑袋拍得稀碎!”
这话一出,大堂都静了静。
杯盏碰撞声骤停,连窗外的风声都似清晰了几分。
那人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急:“好在刘使君帐下有个猛将,生得比妖魔还高,足有三丈!”
“其手中拎着杆通天盘蛇矛,上去就是一矛,哈!直接将那妖魔掼倒在地,脑浆都溅出来了!”
现场气氛顿时一变,众人皆忍俊不禁、甚至有人已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嘿,你吹吧!”
一精瘦汉子把酒杯朝众人一晃,“哪有高三丈的人?”
“怕不是你那族兄梦中所见吧!哈哈哈哈……”
众皆开怀大笑。
“你别不信!”
先前那人急得面红耳赤,指着门外,“咱清河国崔氏,也派人去绞杀妖魔了!”
“现在去崔府问,保准有人给你说!”
这时,酒肆伙计端着托盘快步而来。
将黄酒坛“墩”在桌上,酱肉香气瞬间盖过争论。
典韦早等不及,大手一探便提起油光锃亮的大豕蹄,咬得满嘴流油。
先前斜对案那名配剑文士见了,不禁低声嘟囔了句:“有辱斯文。”
典韦瞥他一眼,冷哼一声,却也懒得放下手中美食,去教他说话。
大手再探,抓起一坛黄酒,就要对嘴灌下。
忽地,一只苍白手掌从背后探出,趁他不防抢过其手中豕蹄。
典韦一愣,放下酒坛,猛地转过头去,身后空空如也。
再回头,案上黄酒竟也诡异消失。
他急得刚要起身,再看案上,那未动一口的烧鸡也没了踪影!
典韦顿时急了,旋着身子打转,抬头四下张望,也没瞅见小贼人影。
却见“主公”及满座之人皆神色古怪,嘴角憋着笑意,齐齐看向他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