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眼睛中透出几分在沙场上历练出来的锐利,他盯着敬妃,眉头拧成一团,“你想发展火器?”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他眼底掠过一丝不以为然。火炮的威力他自然清楚——当年平定青海的时候,红衣大炮轰开叛军土城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但也就仅限于攻城了,机动能力太差,要是拉着大炮上阵杀敌,还没等你装好弹药,敌人早就跑没影了。
至于那些洋人手中的鸟枪?
他想起之前见过的火绳枪,不仅每发一枪都要装弹,装弹也要装半天,稍不留神还会炸膛,远不如军中的弓箭好手来的轻便顺手,杀敌迅捷。
“大炮尚可,只是那些鸟枪能有多好?论射速,不及连弩,论便携迅速,比不上弓箭,费心费力发展它,不值当。”
怡亲王点点头,“还有,大炮和火枪都要铁,好铁成本不低,产量却很低。”
敬妃闻言,将桌子上的地图收起来,又假装从桌子下面摸了摸,实际从空间中拿出一个半人多长木匣,放到桌子上。
咔哒一声,打开木匣。
入眼是猩红色的绒布,绒布上放着一把通体银亮的长枪,枪管光滑的能映出人影。
敬妃拿出枪放到桌子上,左手从头到尾的抚摸过这把滑膛枪,用坚定到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西方的枪早就不是你想的那样了。你看这枪管,是用铁模具整体铸造而成,没有一丝缝隙,内壁光滑无纹,射程比火绳枪远处三成不止,还不会影响射击精度。
再看看这扳机,有了它就不需要拉火绳,扣下就能击发。”
敬妃双手端起滑膛枪,将枪口对准年羹尧,‘啪!’
年羹尧下意识卧倒。
怡亲王也吓了一跳。
“看你们两个,我都没装弹,空枪,怕什么。”
两人这才知道敬妃就是吓唬他们。
年羹尧一脸怒容的看着敬妃,“这玩笑可不好笑!”
“年大将军不是知道枪需要装弹吗?还怕啊!”
面对敬妃的调笑,年羹尧一甩手臂,转过头去。
“不仅击发快,装弹速度也垮了两倍有余,还不会因为枪管过热而炸膛。
说它能和连弩一样,都算是侮辱它了。”
年羹尧的目光又被那把枪勾住转回来,身子不自觉的前倾,他伸手想拿,被敬妃避开,将枪竖着杵在地上,握住枪口。
年羹尧转头看向怡亲王,眼神里充满了探询,“这等新奇玩意儿,我是没见过,怡亲王也是嘛?”
虽是问句,但年羹尧说来语气笃定,他不信怡亲王对这枪一无所知。
怡亲王指尖在桌子上来回敲击,发出规律的笃笃声。他看了敬妃手中的长枪一眼,缓缓点头。
“滑膛枪确实比火绳枪进步不少。皇兄登基后,传教士作为贺礼进贡过两把。
皇兄得到滑膛枪后爱不释手,特意让本王陪着一起试枪打猎。”
当然,皇上主要是为了彰显有了此物,以后打猎就是面对虎熊他也丝毫不怯,看谁还敢嘲笑他只能拉四力弓。这些就没必要让年羹尧和敬妃这些人知道了。
“五十步外能击穿三层铁甲,比咱们得抬枪还精准些。”
(这里取得百步穿杨中百步是83.3米这个距离。)
“呵呵,连王爷都知道。”敬妃意有所指的看着年羹尧,皇上和整个皇室不仅防着武将,还防着汉人呢。
敬妃将枪放回木匣,合上盖子,用带着几分焦急的声音说道,“别人在这条路上一直往前跑,我们却止步不前,他们现在超过我们,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现在他们还没摸清大清的底细,才将扩张的脚步停在了南洋、印度。等他们摸清了咱们到底有几斤几两,呵呵!”
敬妃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寒意,“他们不扑上来咬咱们一口,我把这颗脑袋拧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怡亲王的手指骤然停住,敲击声戛然而止。
他抬眼看向敬妃,目光锐利如鹰,“敬妃倒是想的长远,可你怎么确定,下一任皇帝会听你的,发展火器?”
怡亲王突然站起来,用从上而下的目光俯视敬妃,带给敬妃扑面而来的压力。“而你,敬妃,你选中的继承人、又、是、谁!”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了关键处。
年羹尧也回过味来,敬妃说了半天都没说道关键点上,“是啊,就算换了新皇上,你怎么保证你的计划能够实施?朝堂上的老顽固多的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读书人能看得上这‘奇技淫巧’,你让他们去学洋人的玩意,他们能掀翻了你。”
敬妃却笑了,摆摆手让怡亲王坐下,语气里带着胸有成竹的自信,说道,“你们打算选谁?三阿哥?”
敬妃看向怡亲王,“五阿哥?”
敬妃又转过去问年羹尧,“还是六阿哥、七阿哥?”
敬妃笑了。“宗室里多少人愿意生母是汉人的皇子上位?
因为皇上重用汉人,那些被闲置的满洲勋贵,会不会担心有汉人血脉的皇子上位后偏向汉人?
再说,三阿哥没脑子人尽皆知,五阿哥顽劣不堪大任。”
敬妃手指突然指向怡亲王,语气笃定的质问,“你,这位常务副皇帝,会不顾一切的推他们上位吗?”
‘常务副皇帝’这五个字一出,年羹尧脸色骤变。他猛地转头看向怡亲王,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警惕——自己之前在西北领兵多年,回京后又没有领实职,竟不知道怡亲王已经权势滔天到这种地步了?
论职位,怡亲王不过是议政大臣,与富察马齐、张廷玉平起平坐而已,怎么就成了‘副皇帝’了。
可怡亲王听到这个称呼却面不改色,显然不是第一次听了。
怡亲王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吹了吹浮沫,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年羹尧心里咯噔一声,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位怡亲王,他在朝中的势力,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深厚的多。
怡亲王喝了口茶,才缓缓摇头,“他们中任何一个上位,都会带来不可预测的变化。现在朝堂上宗室、勋贵、汉臣,甚至蒙古等几方制衡,稍有不慎就是血雨腥风,我不敢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