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关的夜深得像泼翻的墨,连月亮都躲进了云层,只有城墙上巡逻兵手中的火把,在黑暗里划出断断续续的光痕。李砚蹲在军营西侧的柴草堆后,手里攥着块浸透煤油的麻布,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抬头望向后山断崖的方向,那里黑漆漆的,只能隐约听到风穿过树林的呜咽声。按照约定,陈默会在他点燃柴草堆的同时,带着逃亡小队往断崖移动。此刻,那23个老弱病残的身影,大概正攥着彼此的手,在黑暗里摸索着前行吧?
“别慌,李砚,就当是在地球玩真人cS,你是诱饵,他们是主力。”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可后背还是沁出了一层冷汗。柴草堆旁的哨兵打着哈欠,长矛斜斜靠在草垛上,头盔歪在一边,显然没把这深夜的岗哨当回事。
李砚深吸一口气,摸出火折子。“嚓”的一声轻响,火星在黑暗里炸开,映亮了他紧绷的脸。他迅速将火折子凑到麻布上,煤油遇火的瞬间,“轰”地窜起半人高的火苗,像条赤红色的蛇,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柴草。
“走水了!着火了!”李砚故意扯着嗓子大喊,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慌乱。
哨兵吓得一哆嗦,头盔“哐当”掉在地上,等看清冲天而起的火光,腿都软了:“快!快喊人!”
可已经晚了。风助火势,不过片刻功夫,整个柴草堆就成了一座火塔,噼啪作响的燃烧声震耳欲聋,火星被风吹得漫天飞舞,像一场滚烫的雨。军营里瞬间炸开了锅,士兵们光着膀子从帐篷里冲出来,有的提水桶,有的扛梯子,乱成一锅粥。
李砚混在慌乱的人群里,悄悄往东门挪动。他知道,靖安王的斥候肯定就在附近,这把火足以让对方以为城内发生了内乱——毕竟落霞关断粮多日,士兵哗变并非不可能。
果然,没过多久,城外就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李砚爬上一处矮墙,借着火光看到黑压压的敌军正往东门涌来,玄色的战旗在火光里猎猎作响,领头的将领举着大刀嘶吼:“王爷有令!城内内乱,趁机攻城!活捉李砚者,赏黄金百两!”
“黄金百两?我这人头还挺值钱。”李砚在心里吐槽,脸上却露出个狡黠的笑。他故意站到高处,对着城外大喊:“靖安王!你爷爷在这儿呢!有本事自己来抓我啊!”
这话像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敌军的怒点。领头的将领怒吼一声:“给我追!那小子在东门!”
数百名敌军瞬间冲破了防御薄弱的东门,像潮水般涌进城内。李砚转身就跑,专挑狭窄的巷弄钻——这些路是他陪着阿翠送药时踩熟的,哪里有拐角,哪里有石阶,闭着眼睛都能摸到。
“快来抓我!我是‘大鱼’!”他边跑边喊,声音在巷子里回荡。身后的敌军骂骂咧咧地追赶,铠甲碰撞的叮当声、急促的脚步声、箭矢破空的呼啸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混乱的交响曲。
李砚拐进一条死胡同,眼看敌军就要追上来,突然纵身一跃,抓住头顶的横梁,翻身爬上了屋顶。瓦片在脚下发出“咯吱”的呻吟,他回头一看,十几个敌军正举着弓箭在胡同口跳脚,气得大骂。
“傻了吧?爷在这儿呢!”李砚冲他们做了个鬼脸,转身往屋顶另一头跑。他知道,必须把敌军引得越远越好,至少要为陈默他们争取一个时辰——足够他们翻过断崖,钻进密林了。
屋顶高低错落,李砚像只灵活的猴子,在瓦片上跳跃穿梭。火光照亮了他的影子,忽长忽短地投在墙上,像一场荒诞的皮影戏。有一次,他脚下一滑,差点从两丈高的屋顶摔下去,幸好及时抓住了旁边的烟囱,才捡回一条命,手心却被烫出了好几个燎泡。
“这剧情比地球动作片还刺激,就是没主角光环有点吃亏。”李砚喘着粗气,撕下衣角草草包扎了手心,继续往前跑。
他能感觉到体力在快速流失,喉咙干得像要冒烟,后腰的旧伤也开始隐隐作痛。但每当想起陈默那双写满坚定的眼睛,想起老婆婆怀里病孩微弱的呼吸,他就咬着牙往前冲。
跑到城南时,李砚突然停下脚步。借着月光,他看到城墙根下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往这边张望——是之前被他救过的小兵狗子,手里还攥着个布包。
“先生!”狗子压低声音喊,把布包塞给他,“这是阿翠姑娘让我藏的干粮,您快拿着!”
布包里是两个粗粮饼和一小袋水。李砚心里一暖,刚想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敌军的喊声:“他在那儿!”
“走!”李砚拍了拍狗子的肩膀,把布包往怀里一塞,转身冲进了更深的夜色里。
敌军的火把在巷口晃动,像一群追逐猎物的狼。李砚回头望了眼后山的方向,那里依旧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动静——这是好事,说明陈默他们走得很顺利。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与断崖相反的方向跑去。火光映着他的背影,在空旷的街道上拉得很长,像一根绷紧的弦。他知道,这场“诱饵游戏”才刚刚开始,而他必须撑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