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喧嚣还没散尽,李砚就被靖安王叫到了军械库。刚踏进库门,一股铁锈味混着霉味就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十几个士兵正围着一堆新到的铠甲忙碌,叮叮当当地敲打着,声音在空旷的库房里回荡。
“李砚,你来得正好。”靖安王指着那堆铠甲,眉头拧成个疙瘩,“这批军械是张丞相监造的,说是用了新法子,又轻又结实。但前几天试穿时,有个士兵稍微一用力,铠甲就裂了道缝——你帮本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李砚心里“咯噔”一下。张丞相?就是那个总跟靖安王唱反调的老狐狸。他走到铠甲堆前,拿起一件胸甲掂量了掂量,果然比普通铠甲轻了一半。用手指敲了敲,声音发空,不像正经铁甲该有的厚重回响。
“拿把刀来。”李砚对旁边的士兵说。
士兵递过一把佩刀,李砚用刀背轻轻敲在胸甲的边缘。只听“咔嚓”一声,胸甲的边角居然掉了一块,露出里面灰蒙蒙的夹层。他用刀尖挑开夹层,发现里面塞的不是铁片,而是硬纸壳混着泥沙,外面只包了层薄薄的铁皮。
“这……这是纸糊的?”旁边的士兵惊得张大了嘴。
李砚没说话,又拿起一把弓箭。弓身看起来是牛角做的,却轻飘飘的,他试着拉了拉弓弦,“嘣”的一声,弓弦居然断了,弓身也跟着弯成个诡异的弧度,差点弹到自己脸上。
“这弓的牛角是拼接的,”李砚指着弓身的接缝,“用胶水粘在一起,看着结实,其实一拉就断。还有这弓弦,是用麻线混着草绳做的,别说射箭,绑东西都嫌松。”
他又拿起一顶头盔,往地上轻轻一磕,头盔居然裂开个口子。里面的衬里是发霉的麻布,摸着黏糊糊的,不知道堆在仓库里多久了。
“王爷您看,”李砚把裂开的头盔递给靖安王,“这军械质量比地球的三无产品还差。士兵们穿这样的铠甲、用这样的弓箭上战场,不是打仗,是送命。”
靖安王的脸色越来越沉,手指捏着那顶破头盔,指节都泛白了:“张丞相说这批军械花了三万两白银,说是‘精工细作’,结果就给本王弄出这堆破烂?”
“三万两?”李砚差点被气笑,“就这纸壳铠甲,顶多值三千两,剩下的怕是进了某些人的腰包。”
他蹲下身,翻看那些铠甲的内侧,发现每件铠甲的内侧都刻着个小小的“张”字。“这是张丞相的私印,”李砚指着那个字,“说明这批军械是他亲自督办的,跑不了。”
旁边的军械官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下:“王爷饶命!小的只是按吩咐接收,不知道里面是这样的……”
“起来吧,”靖安王摆了摆手,语气冷得像冰,“本王知道不怪你。李砚,你说该怎么办?”
李砚站起身,目光扫过那堆破烂军械:“首先,这批军械绝对不能用,得全部销毁,免得误了大事。其次,得查清楚,这三万两白银到底花到哪去了,是谁敢在军饷上动手脚。”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得赶紧让人赶制一批新的军械,用最好的材料,赶在冬战前送往前线——不能让士兵们穿着纸壳铠甲去打仗。”
靖安王点头:“就按你说的办。本王让你全权负责这件事,不管查到谁头上,都不用顾忌。”
李砚心里却没底。张丞相是三朝元老,在朝中根基深厚,连靖安王都得让他三分。查他的账,怕是没那么容易。
他让人把所有军械都登记造册,每件有问题的地方都做了标记,还让人取了样品——那块掉下来的纸壳、断了的弓弦、裂开的头盔,都小心地收好,准备当证据。
忙到中午,李砚才走出军械库。阳光刺眼,他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他想起那些在边境浴血奋战的士兵,想起老马头他们穿着单薄的旧铠甲训练的样子——他们用命保护这个国家,换来的却是纸糊的防护。
“这事必须查到底。”李砚攥紧了拳头,“就算张丞相后台再硬,也不能让士兵们白白送命。”
回到住处,他让瘦猴去查张丞相监造军械的账目,还有负责采买材料的商家。瘦猴领命而去,临走时说:“大人,张丞相的人眼线多,小的会小心的。”
李砚点点头,看着瘦猴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他知道,从接手这个任务开始,他就和张丞相站到了对立面。这场仗,比攻打青岚关更难打——没有硝烟,却处处是陷阱。
他拿起那块纸壳铠甲的碎片,对着阳光看了看。纸片薄得透光,上面还沾着点泥沙,像块被人丢弃的垃圾。
“就凭这玩意儿想糊弄过关?”李砚冷笑一声,“张丞相,你也太小看我李砚了。”
他把碎片放进盒子里,准备明天呈给靖安王。不管前路有多难,他都要查清楚——不为别的,就为那些在雪地里操练的士兵,能穿上真正的铠甲,用上真正的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