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的晨雾还没散尽,靖安王府的议事厅就已灯火通明。案上的沙盘被人用朱砂画得密密麻麻,代表炎国军队的黑色陶俑像潮水般涌在青川河对岸,密密麻麻的阵型看得人头皮发麻。李砚站在沙盘边,指尖刚触碰到“望月关”的陶俑,就被靖安王的一声怒拍惊得缩回手。
“十万!炎烈这是疯了不成!”靖安王的拳头砸在案上,震得沙盘里的沙土簌簌往下掉,“上个月会盟还装模作样谈休战,转头就把十万大军压过来,当我们是软柿子捏?”
将领们鸦雀无声,只有铁甲摩擦的轻响在厅内回荡。李砚拿起旁边的情报竹简,上面的墨迹还带着潮气——是今早斥候冒死从炎国军营带回来的,详细列明了对方的兵力部署:三万骑兵守左翼,五万步兵列阵中央,还有两万弓箭手藏在青川河上游的密林里,显然是打算水陆并进。
“王爷,这部署不对劲。”李砚忽然开口,将竹简摊开在沙盘旁,“炎国的骑兵主力向来放在右翼,这次却全堆在左翼,像是故意露出破绽。”
“破绽?”兵部尚书冷哼一声,花白的胡子翘得老高,“十万大军摆在那儿,就算是破绽,也能把咱们碾碎!依老夫看,不如趁他们还没站稳脚跟,主动出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主动出击?”李砚挑眉,指了指沙盘上的青川河,“尚书大人忘了?青川河这几日涨水,河面宽了足足三丈,咱们的骑兵根本过不去。要是步兵强渡,炎国的弓箭手在对岸等着点名呢?”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倒出几粒黑色的石子:“这是斥候从上游捡的,是炎国特制的‘水雷’,外壳是桐木做的,里面塞了火药和碎石,扔在水里能炸翻小船。他们早就把河道堵死了,就等着咱们往套里钻。”
厅内陷入沉默,将领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李砚看着他们紧绷的下颌线,内心忍不住吐槽:这哪是打仗,分明是送人头。炎烈把兵力摆得这么明显,要么是有后招,要么就是故意激怒他们——可惜这群武将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就差喊“冲啊”了。
“那依李先生之见,咱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在对岸耀武扬威?”年轻的先锋官按捺不住,腰间的佩刀被他攥得咯吱响,“末将愿带三千精兵,连夜从下游浅滩偷渡,烧掉他们的粮草库!”
“然后呢?”李砚反问,“你知道他们的粮草库在哪吗?就算知道,炎国五万步兵围着,你三千人够塞牙缝吗?这战术跟地球游戏里的‘孤身偷家’有什么区别?人家早就布好视野了。”
先锋官被噎得满脸通红,却反驳不出一句话。靖安王揉着眉心,忽然看向李砚:“你有什么主意?”
“等。”李砚只说了一个字,见众人不解,又补充道,“炎国十万大军集结在边境,每天消耗的粮草是个天文数字。他们国内刚平完叛乱,粮仓本就空虚,撑不了多久。咱们只要守住青川河沿岸的堡垒,派小股部队袭扰他们的粮道,用不了一个月,他们自己就会乱。”
“守?”兵部尚书吹胡子瞪眼,“咱们的堡垒年久失修,青川河沿线有七座关隘,光派兵驻守就得五万,哪还有兵力袭扰粮道?李先生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砚没理会他的嘲讽,从袖中掏出张图纸,上面是他连夜画的堡垒加固图:“不用全守。重点加固最下游的‘磐石关’和中游的‘望河堡’,这两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剩下的关隘故意放空,扔些老弱残兵做做样子,引诱他们分兵来攻——等他们兵力分散了,咱们再集中精锐打反击。”
他指着图纸上的弩箭设计:“我改良了弩机,射程能加三成,再在关墙上铺些滚石和桐油,炎国想攻下来,至少得填进去两万人命。到时候不用咱们动手,炎烈的贵族就得逼着他撤军。”
靖安王盯着图纸看了半晌,忽然拍了拍李砚的肩膀:“就按你说的办。加固堡垒的事,你亲自去盯着。”
散会后,李砚刚走出议事厅,就被赵瑾拽到了角落里。少年手里捧着个包裹,里面是他连夜赶制的简易沙盘,上面用石子代替陶俑,歪歪扭扭地摆着阵型。
“先生,我觉得炎国可能不止十万兵。”赵瑾指着沙盘上的左翼,“这里的石子摆得太密了,像是故意遮掩什么。会不会……他们在左翼后面藏了伏兵?”
李砚看着少年眼里的光,忽然想起教他读《孙子兵法》时,这孩子总问“要是敌人不按书上的来怎么办”。此刻他终于明白,有些战场直觉,比书本知识更珍贵。
“有可能。”李砚蹲下身,和赵瑾一起调整沙盘,“所以咱们的‘袭扰部队’不能真去左翼,得绕到右翼——那里才是他们的软肋。”
正说着,远处传来急促的号角声,是斥候营的紧急信号。李砚心里一紧,拉着赵瑾往营门跑,刚到门口就看见斥候浑身是血地从马上摔下来,嘴里含糊地喊着:“炎国……炎国在青川河上架浮桥了!”
李砚抬头望向青川河的方向,晨雾已经散去,能隐约看见对岸升起的炊烟。他忽然握紧了拳头——战争,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
“赵瑾,”李砚的声音有些沉,“去把工匠营的人叫来,告诉他们,加固堡垒的事,一刻也不能等了。”
少年重重点头,转身往工匠营跑,长衫被风掀起,像一面小小的旗帜。李砚望着他的背影,又看向青川河对岸,心里清楚:这场仗,不仅要靠兵法,更要靠耐力。他只希望,那些新造的弩箭和滚石,能撑到炎国粮草耗尽的那天。
阳光渐渐升高,照在王都的城墙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李砚摸了摸腰间的刀,刀鞘上还沾着会盟时的尘土。他知道,从今天起,王都的喧嚣将被号角声取代,而他,必须在这场十万大军压境的危机里,找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