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棂,洒在陈阳脸上。
他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意识回归的瞬间,全身经脉传来的酸麻胀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比起昨日那种完全失控的剧痛,已是天壤之别。
他尝试动了动手指,虽然依旧乏力,却已能轻微活动。
目光转动,看到小春花正趴在床边,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春花…”
陈阳声音沙哑地唤了一声。
小春花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到陈阳睁着眼,脸上立刻露出惊喜之色:
“陈师兄!你醒啦!”
她连忙凑上前:
“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
陈阳轻轻摇了摇头,环顾了一下安静的阁楼,除了小春花,再无他人。
他心中莫名一松,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问道:
“林…林洋呢?”
小春花愣了片刻,很快明白过来陈阳说得是谁,小嘴立刻撅了起来,气鼓鼓地道:
“那个讨厌鬼?天刚蒙蒙亮就走啦!哼,昨天晚上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在楼上叮叮咚咚弹了半宿的琴,吵得人睡不着觉!陈师兄,你离得近,没被吵到吗?”
陈阳微微一怔。
他回想起昨夜那似乎能安抚心神,引导药力的琴音,摇了摇头:
“我…睡得很沉。”
他再次尝试活动身体,惊喜地发现,在小心支撑下,竟然能勉强从床上坐起来了!
虽然动作僵硬,浑身无处不痛,但这恢复速度,远超他的预期。
看来林洋那小培元丹和古怪的琴音,确实功效非凡。
得知林洋是天亮才走,陈阳心中那块大石总算落地。
但随即,林洋昨夜那些似是而非,意有所指的话语又浮上心头,让他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难以平静。
小春花见他神色变幻,担心地问:
“陈师兄,你没事吧?脸色还是不太好。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了?吓死我了!”
她又想起一事,急忙问道:
“对了,你找到柳姐姐了吗?”
陈阳定了定神,将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说道:
“依依没事。我虽未亲眼见到,但听其他逃出来的弟子说,她被一位路过的筑基长老救下了,应该安然无恙。”
小春花闻言,长长舒了口气,拍着胸口道:
“那就好,那就好!”
但好奇心立刻又占了上风,缠着陈阳讲述昨天的经历:
“陈师兄,你快给我讲讲嘛,昨天后山是不是特别可怕?你都遇到什么了?”
陈阳看着小春花亮晶晶的眼睛,无奈地笑了笑,便简略地将昨日的经历当成故事讲了出来。
从接到征召前往蝴蝶谷,到与其他内门弟子联手防守,再到遭遇十丈鳄的恐怖追击…
即便只是简化的叙述,听到各种凶悍妖兽,尤其是那体型庞大,堪比炼气十层的十丈鳄出现时,小春花还是吓得小脸发白,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扑到了陈阳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哎哟…”
陈阳被她这一撞,牵动了全身伤势,忍不住痛哼一声。
小春花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惊慌道:
“陈师兄!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身上有伤!你没事吧?”
陈阳摆了摆手。
示意无碍。
小春花看着他苍白的脸和额角渗出的细汗,这才意识到陈阳的伤势远比表面看起来要重。
她心中又是后怕又是心疼。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小春花转头望去,顿时惊喜地叫出声:
“柳姐姐!你回来啦!”
只见柳依依正扶着楼梯,有些艰难地走上来。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浅蓝色衣裙,但发髻略显凌乱,脸色也有些苍白,走路时右脚微微有些跛,不太自然。
小春花赶紧跑过去搀扶她,关切地问:
“柳姐姐,你的脚怎么了?还有这衣服…”
柳依依借着她的力走上楼,对着床上的陈阳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才解释道:
“昨天回去的路上,不幸遇到了几头影狼,逃跑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衣衫也被树枝刮破了几处。万幸…被那位筑基长老及时救下,伤势已经处理过了,只是还有些行动不便。”
小春花眼睛一亮:
“难道是当年救下我们的那位前辈?”
柳依依轻轻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
陈阳闻言,心中也肃然起敬。
这位长老先后救下柳依依和小春花,如今又再次出手,可谓恩重。
虽还不知对方是哪峰长老,但他暗自决定,日后若有机会,定要好好报答这份恩情。
柳依依的目光落到陈阳身上,看到他虚弱地靠在床头,脸色一变,急忙上前几步,担忧地问道:
“陈大哥!你…你这是怎么了?伤得重不重?”
她昨日跟在长老身边。
虽未亲临最前线,但也远远感受到了后山深处的恐怖气息和混乱,深知其中的危险。
小春花在一旁抢着说道:
“柳姐姐你不知道!陈师兄昨天为了去找你,差点…差点就回不来了!”
她将陈阳刚才讲述的经历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重点描绘了十丈鳄的可怕和陈阳的英勇。
柳依依听着,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没想到,在那种人人自危的情况下,陈阳竟然会不顾自身安危,冒险深入险地寻找自己。
这份情谊,让她心中暖流涌动,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和酸涩。
她走到床边,声音哽咽:
“陈大哥…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我柳依依无以为报,这辈子…这辈子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小春花在一旁看得感动,也学着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戏文腔调,握紧小拳头,粗声粗气地附和道:
“俺…俺也一样!”
陈阳被她们俩这副模样逗笑了,牵动伤口又吸了口凉气,才无奈道:
“我又不耕田,要牛做什么?出门…修士哪里还用骑马?又不是武夫。”
他本是随口一说,想缓和一下气氛。
谁知小春花眼珠一转,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接道:
“出门不需要骑,晚上可以骑呀!”
“死小春!你胡说什么呢!”
柳依依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又羞又恼地伸手要去拧小春花的嘴。
陈阳也被这虎狼之词呛得连连咳嗽,尴尬得不知该看哪里才好。
柳依依好不容易压下脸上的燥热,转移话题问道:
“对了,我回来时看到院子里有不少人,是…”
小春花立刻抢答,语气带着几分不屑:
“还能有谁?不就是蝴蝶谷逃过来的那些杂役呗!找不到地方躲了,就只能来投奔陈师兄这里避难。”
说完。
她心里暗自嘀咕:
那个肥婆燕喜,昨天居然还有脸偷偷问自己陈师兄这里还缺不缺仆从,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
还有另外几个,眼神飘忽,一看就没安好心!
得想办法早点把她们都打发走才是!
她嘴上却问道:
“柳姐姐,后山的妖兽暴动结束了吗?她们什么时候能走啊?”
柳依依点了点头:
“我来之前,听那位长老提了几句。说是此次暴动,是因后山深处一头修炼数百年的蛟妖成功化龙,突破到了七阶,气息外泄惊扰了万千妖兽。不过天亮时分,听闻那头刚化形的妖龙已被掌门真人和诸位长老联手斩杀了,源头既除,兽潮自然也就平息了。”
“七阶?!”
小春花瞪大了眼睛,对这个层次完全没有概念:
“那…那得多厉害啊?”
柳依依耐心解释道:
“简单来说,我们炼气期修士圆满,大概对应三阶妖兽。筑基期长老圆满,对应六阶。七阶…那就相当于我们人族的结丹期真人了!”
“结…结丹真人?!”
小春花吓得吐了吐舌头,对她而言,筑基长老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大人物,结丹真人那更是传说中般的存在,想都不敢想。
她接触过最厉害的人,除了那位神秘的筑基长老,就是眼前的陈阳了。
而一旁的陈阳,在听到“七阶妖龙”,“化龙”这些字眼的瞬间,心脏没来由地猛地一缩。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难以言喻的恐惧感毫无征兆地爆发开来。
他呼吸骤然急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
“陈大哥!”
“陈师兄!”
柳依依和小春花见状,吓得花容失色,连忙上前扶住他。
陈阳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渗出冷汗。
那股心悸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个呼吸后便缓缓平复下来。
他摆了摆手,声音有些虚弱:
“没…没事,只是突然有点心悸,可能是伤势未愈…”
他深吸两口气,尝试运转《乙木长生功》。
那股温和的生机流淌而过,才彻底驱散了那莫名的恐慌。
但那种濒临绝境的恐怖感觉,却如同烙印般留在了心底深处。
只是关于其来源的记忆,依旧是一片模糊的空白。
就在这时。
楼下院落中突然传来一阵比平日更响的嘈杂声,似乎发生了争执。
小春花眉头一皱,不满地道:
“那些杂役怎么回事?又吵起来了?真是没规矩!我这就去把她们都赶走!”
说着,她便气冲冲地转身下楼。
然而。
她刚走到楼梯口,往下看了一眼。
准备出口的呵斥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小脸上露出了惊愕和一丝畏惧的神色。
只见院子里,不知何时站了七八个人。
这些人并未穿着杂役或外门的服饰。
而是一水儿的月白内门弟子袍。
一行人气息凝练,神色倨傲,与院子里那些惊慌未定,衣衫朴素的杂役弟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们的突然到来,让原本就有些拥挤的院落,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压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