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开启当天，主城广场挤满了玩家。傅言和云瑾站在传送阵前，看着周围摩拳擦掌的队伍——有全服排名第一的“战神殿”，有擅长控场的“幻灵阁”，连烈虎都带着烈焰公会的精锐来了，看到傅言时，只是冷哼一声别过头，倒真遵守了赌约没再找事。
苏芮站在烈虎身后，朝傅言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复杂。
“准备好了？”傅言替云瑾理了理斗篷的系带，指尖碰到她发间的珍珠串子，“进去后紧跟着我，别乱跑。”
云瑾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平安符塞给他——是她用星辰石的边角料磨的，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安”字：“这个……能护着你。”
傅言握紧平安符，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像握住了她的心意。
传送阵亮起白光的瞬间，周围的喧嚣突然消失。再睁眼时，他们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脚下是流动的光河，远处漂浮着无数破碎的星轨，像被打碎的镜子。
【欢迎来到星髓终章：时间缝隙】
【副本规则：修复三条星轨，唤醒世界之心】
【失败惩罚：永久滞留时间缝隙】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落下，周围的白光突然碎裂，露出无数个“副本镜像”——每个镜像里都有一对玩家，正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傅言甚至看到烈虎的镜像被突然出现的时间碎片切成了两半，化作光点消散。
“别看。”傅言捂住云瑾的眼睛，“跟着我的脚步走。”
光河上漂浮着透明的石阶，每一步踩上去都在颤抖，像是随时会碎裂。傅言走在前面，用暗影刃劈开迎面飞来的时间碎片，云瑾紧紧抓着他的衣角，脚步虽有些踉跄，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第一条星轨在一片废墟里。那里漂浮着无数记忆碎片——有玩家第一次进入游戏的兴奋，有公会战的呐喊，还有……云瑾在星髓秘境里追银鳞鱼的样子。
“这些是……”云瑾看着那个抱着银鳞鱼傻笑的自己，眼里闪过迷茫。
“是数据残留。”傅言挥刀斩断袭来的碎片，“别被干扰。”
修复星轨需要两人同时注入灵力。傅言握住云瑾的手，将灵力通过掌心传递过去。星轨在两人触碰下渐渐亮起，那些记忆碎片像被吸引的蝴蝶，纷纷融入其中，发出璀璨的光。
就在星轨即将修复完成时，地面突然裂开，无数只由时间碎片组成的手从裂缝里伸出，抓住了云瑾的脚踝。
“小心！”傅言一刀劈断那些手，将云瑾拉到身边，自己的小腿却被碎片划伤，虚拟的血瞬间染红了裤管。
“你流血了！”云瑾慌忙去捂他的伤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没事。”傅言擦掉她的眼泪，声音有些发哑，“走，去下一条。”
第二条星轨藏在一片迷雾里，那里的时间是混乱的。前一秒还是漫天飞雪，下一秒就变成炎炎烈日。傅言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云瑾身上，又在她中暑前劈开热浪，护着她在冰火两重天里穿行。
修复到一半时，迷雾里突然出现了傅言的“镜像”——穿着现实里的西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过是组数据，你当真了？”
傅言的动作顿了顿。镜像又道：“你在现实里是启星科技的傅总，在这里却为个虚拟人拼命，不觉得可笑吗？”
云瑾突然挡在傅言面前，握紧匕首对着镜像：“你胡说！他才不是可笑！”
镜像冷笑一声，化作碎片消失了。傅言看着挡在身前的云瑾，她明明在发抖，却还是挺直了背，像株迎着风雪的小草。他突然觉得，那些关于“代码”和“现实”的纠结，都在此刻有了答案。
他从背后抱住她，将下巴抵在她发顶：“别理它。”
云瑾的身体僵了僵，随即放松下来，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带着点哽咽。
第三条星轨在时间缝隙的最深处，也是最难的一关。那里悬浮着一颗巨大的黑色晶体，晶体里包裹着“世界之心”，而守护它的，是所有进入副本玩家的“执念”集合体——一个由贪婪、嫉妒、欲望组成的怪物，长着无数只眼睛，每只眼睛里都映着玩家的脸。
“傅言……”云瑾看着那怪物，声音发颤。
“别怕。”傅言将她护在身后，暗影刃泛着寒光，“我们分工，我来吸引它注意，你去修复星轨。”
怪物发出刺耳的嘶鸣，无数道黑色的光束射向他们。傅言带着云瑾在光束间穿梭，像跳一场危险的舞蹈。他的胳膊被光束擦过，瞬间少了块肉，露出里面的虚拟骨骼，系统提示疯狂闪烁【生命值30%】【20%】。
“快去！”傅言将云瑾推向星轨，自己转身冲向怪物，用身体挡住射向她的光束。
云瑾看着他被光束穿透的后背，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咬着牙，转身冲向星轨，将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星轨亮起的光芒越来越盛，怪物的嘶吼也越来越疯狂，它放弃了傅言，转而将所有光束都射向云瑾。
“云瑾！”傅言目眦欲裂，想冲过去却被怪物的触手缠住，动弹不得。
云瑾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着泪，却笑了，像第一次在院子里看到机械狗时那样，干净又纯粹。她张开双臂，将自己挡在星轨前，发间的珍珠串子突然迸发出耀眼的光，和星轨的光芒融为一体。
“傅言，”她的声音透过风声传来，轻得像羽毛，“我好像……不是数据。”
黑色光束穿透了她的身体，水绿色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像只折断翅膀的蝴蝶。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星髓秘境里那些会消失的光雾。
“不要——！”傅言挣脱触手，疯了一样冲过去，却只抓住了一片虚无的光粒。
云瑾的身影彻底消失时，最后一条星轨终于修复完成。三道星轨的光芒汇聚成一道光柱，射向黑色晶体。晶体碎裂，露出里面那颗跳动的“世界之心”——它不是宝石，也不是能量体，而是一颗透明的心脏，里面映着云瑾的笑脸。
怪物在光芒中惨叫着消散，周围的镜像也纷纷碎裂。时间缝隙开始崩塌，傅言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颗云瑾磨的平安符，指尖冰凉。
【副本通关，获得世界之心】
【检测到特殊条件触发，世界之心可实现一个愿望】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傅言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他看着那颗跳动的心脏，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时间缝隙崩塌的轰鸣里，傅言死死攥着那颗跳动的世界之心，指节泛白到几乎断裂。透明的心脏里，云瑾的笑脸还在轻轻晃动，像在无声地问他“愿望是什么”。
“我要她回来。”傅言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般的滚烫，“让云瑾回来，回到我身边。”
世界之心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将整个崩塌的空间照得如同白昼。傅言被光浪掀翻在地，意识在剧痛中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心脏里云瑾的笑脸渐渐淡去，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光芒里。
【愿望已受理，世界之心能量耗尽】
【玩家F（傅言）综合评分突破上限，晋升全服排行榜第一】
系统提示音像隔着一层水，模糊不清。傅言挣扎着爬起来时，发现自己站在公会驻地的传送阵旁。阳光穿过树叶落在地上，铁牛在远处喊他的名字，零一的控制面板上闪烁着“全服第一”的金色公告，一切都和往常一样——除了院子里那个总爱蹲在机械狗旁的身影，消失了。
他疯了似的在公会里跑，喊着“云瑾”，声音撞在回廊的柱子上，弹回来时只剩下空荡的回音。食堂里没有她烤饼干的身影，训练场上没有她笨拙挥刀的样子，连她房间里那株会发光的多肉，都蔫蔫地垂下了叶片。
世界之心骗了他。
傅言摘下头盔时，窗外的天已经亮了。他坐在地板上，一夜之间，胡茬疯长，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曾经锐利的眼神变得空洞，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
接下来的日子，傅言成了全服玩家口中的“传说”。全服第一的头衔挂在排行榜顶端，红得刺眼，可那个名字的主人，再也没登录过游戏。破晓公会的玩家们试着联系他，得到的只有沉默。铁牛急得在游戏里砸了三个训练假人，零一则在控制面板前枯坐了三天，最后只在傅言的离线留言里写下：“公会等你回来。”
现实世界里，傅言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项目评审会迟到，合作方的电话不接，连母亲打来的视频通话，他也只是看着屏幕里的母亲，一句话不说。助理看着他日渐憔悴，办公桌上的咖啡从热到冷，三明治放得发硬，终究没敢多劝。
这天傍晚，苏芮找到了他的公司。她没提游戏，只是把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是烈焰互娱终止和烈虎合作的声明。“他用公司资源在游戏里做了太多违规操作，总部查到了。”苏芮的声音很轻，“还有这个，”她又递过一个U盘，“是游戏服务器里关于‘异常数据流’的记录，启星科技的技术应该能解析。”
傅言看着U盘，没动。
“傅言，”苏芮蹲下身，平视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他的肩膀垮着，眼窝深陷，像被全世界抛弃了，“我知道你在等什么。游戏里的云瑾消失了，但那份数据波动是真实的，她在现实里一定留有痕迹。”
傅言的睫毛颤了颤，喉结滚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苏芮叹了口气，站起身：“我在楼下咖啡厅等你半小时。想通了，就下来喝杯咖啡。”
半小时后，傅言拿着U盘出现在咖啡厅。他没刮胡子，衬衫皱巴巴的，眼神却比之前多了点微光。苏芮没多问，只是给他点了杯热可可：“启星的技术部比我们强，或许能从数据里找到线索。”
傅言握着热可可，指尖的冰凉渐渐被暖意驱散。他低声说了句“谢谢”，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接下来的一个月，傅言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解析U盘数据里。启星科技的技术团队连续加班，终于从杂乱的数据流中提取出一段微弱的意识碎片——那是云瑾在游戏里说过的话，一句一句，带着她独有的羞怯和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