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瑾跟着傅怀的脚步，走在铺满碎石的街道上。夕阳最后一点余晖被远处的断楼吞没，天色暗得很快，风卷着灰尘掠过耳畔，带着末世特有的腥气。前方隐约出现一道高约三米的铁丝网，网顶端缠绕着带刺的铁丝，后面矗立着几栋加固过的混凝土楼，楼顶上有人影晃动，显然是放哨的守卫——这就是陈默说的基地。
傅怀领着那对母女走向铁丝网左侧的入口，那里挂着块锈迹斑斑的木牌，写着“幸存者通道”。入口处摆着一张桌子，两个穿灰色制服的人坐在后面，正低头登记。女人抱着小女孩上前，声音带着哭腔说明了情况，其中一个制服男点了点头，指了指身后的一栋楼：“去三号楼登记，领被褥和食物，晚上别乱跑。”
等母女俩的身影消失在楼里，傅怀才转身看向云瑾。他的轮廓在暮色里显得有些模糊，只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像能穿透她脸上的墨镜：“你一直跟着我们，是想进基地？”
云瑾没说话，只是攥着那颗泛着浅蓝的变异晶核，指尖微微用力。她的异能是空间，这在末世里不算常见，基地里多是力量、速度这类直接战斗的异能，她不确定该怎么说，也不想太张扬。
“基地分两区，”傅怀没等她回答，自顾自解释，“刚才那是幸存者区，住的都是普通人，每天领固定的压缩饼干和水，不能随便出基地。另一边是异能者区，在里面的人要么觉醒了异能，要么是异能者小队的成员，能接任务出基地搜物资，换的资源比幸存者区多得多，也自由。”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身上，“你跟着我，应该是觉醒了异能吧？”
云瑾沉默着，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傅怀似乎习惯了她的寡言，转身朝铁丝网右侧的入口走：“跟我来。”
那是“异能者通道”，入口比幸存者通道宽，门口站着四个手持武器的守卫，腰间别着一个黑色的仪器，看起来像是检测设备。看到傅怀，守卫们立刻站直身体，语气恭敬：“傅队回来了！”
显然，傅怀在这里很有分量。云瑾想起之前在街道上，小李说傅怀的小队是基地里最厉害的，看来不是假话。
“例行检查。”傅怀点头，率先走到守卫面前。一个守卫拿起腰间的仪器，在他身上扫了一圈，仪器屏幕亮起稳定的绿光，“没问题，傅队。”
小李和张琼也依次通过检查，轮到云瑾时，守卫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他上下打量了云瑾一番，尤其是看到她脸上的墨镜时，眉头皱了皱：“把墨镜摘了，配合检查。”
云瑾的身体僵了一下，墨镜后的眼睛是她半尸身份的证明——眼白泛着淡淡的灰色，和普通人截然不同。她刚要抬手，傅怀上前一步，挡在她和守卫之间：“她眼睛受过伤，怕光。先扫身体。”
守卫看了眼傅怀，没再坚持，拿着仪器朝云瑾走过来。冰凉的仪器触碰到她胳膊的瞬间，云瑾的心跳几乎停止——她能感觉到体内晶核的能量在轻微波动，像是在和仪器产生共鸣。
果然，下一秒，仪器屏幕突然闪起刺眼的红光，发出“嘀嘀”的警报声！守卫脸色一变，立刻按住腰间的长刀，警惕地看着云瑾：“她被丧尸感染了！”
云瑾的身体瞬间绷紧，墨镜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傅怀伸手按住仪器，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仪器老出故障，昨天检测的时候也误报过。她是跟我回来的，我担保她没问题。”
守卫愣了愣，低头看向仪器——那红光只闪了两秒，此刻已经恢复成了绿光，仿佛刚才的警报只是错觉。他们对视一眼，没人敢反驳傅怀。毕竟傅怀的小队是基地里最顶尖的，上次围剿城东的变异丧尸窝，全靠他们才成功，基地里一半的物资都是他们搜回来的，就连基地负责人都要给傅怀几分面子。
“是我们太紧张了，傅队。”守卫连忙收起仪器，侧身让开道路，“您请进。”
傅怀没说话，只是朝云瑾递了个眼神，示意她跟上。云瑾攥紧手里的晶核，快步跟在他身后，走进了异能者区。
里面和外面的废墟截然不同。几栋混凝土楼被改造成了宿舍和功能区，楼与楼之间的空地上铺着平整的石板，几个穿黑色作战服的人坐在石板上擦武器，看到傅怀，都笑着打招呼：“傅队回来了！这次有收获吗？”
傅怀点头示意，没多做停留，径直走向最中间的一栋楼——那是基地的办公区，门口挂着“任务登记处”的牌子。登记处里坐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看到傅怀，推了推眼镜，笑着站起来：“傅队，这次任务完成得怎么样？要交晶核吗？”
“先登记个人。”傅怀指了指云瑾，“她，云瑾。”
男人抬头看了云瑾一眼，低头在本子上记录：“异能类型？等级？”
云瑾沉默着，傅怀替她答：“暂时没登记，先安排个住处，明天再去测试区测异能。”
男人哦了一声，没多问，在本子上写了几笔，撕了一张纸条递给云瑾：“二号楼三层302室，生活用品在楼下的架子上拿，都是干净的。”
云瑾接过纸条，指尖碰到粗糙的纸页，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带你过去。”傅怀说完，朝小李和张琼递了个眼神，“你们先去交晶核，把这次的任务记录一下，我待会儿过去找你们。”
小李和张琼应了一声，拿着背包朝旁边的晶核兑换处走去。傅怀则领着云瑾往二号楼走，路上遇到几个异能者，都好奇地打量着云瑾——毕竟傅怀很少带陌生人回基地，还是个穿校服的女生。
二号楼是栋五层的混凝土楼，楼道里铺着简易的地毯，虽然有些磨损，但很干净。302室是个单间，里面摆着一张单人床、一个床头柜和一把椅子，窗户上装着铁栅栏，玻璃是完好的，能看到外面的异能者区。
“今晚先住在这里，”傅怀把楼下架子上的毛巾和被子递给她，“明天早上八点，去测试区测异能，记得准时去。”他顿了顿，补充道，“基地里虽然比外面安全，但也有规矩，晚上十点以后别出门，巡逻队看到会盘问。”
云瑾接过东西，抱在怀里，还是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墨镜后的眼睛里，傅怀的身影有些模糊，可她能看清他眼底的认真，像在叮嘱一个重要的人。
“还有，”傅怀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变异晶核上，语气严肃了些，“变异晶核别随便吞，能量太暴躁，普通人直接吸收容易伤身体。要是想处理，明天去测试区找老周，他是基地里的异能研究者，有办法稳定晶核能量。”
云瑾攥紧晶核，指尖泛白，依旧没应声。
傅怀没再等她回答，转身要走，刚走到门口，又回头：“饿了的话，去一号楼的食堂领吃的，报我的名字就行，他们会给你留一份。”说完，才轻轻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风吹过的声音。云瑾走到床边坐下，床板很硬，上面铺着一层薄垫子，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她随手将怀里的毛巾和被子放进空间，又从里面摸出之前在服装店捡的黑色工装外套——那是傅怀的尺码，她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枕头旁边，像是在给自己留一个念想。
“宿主，你真的要在这儿待着吗？”小七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点担忧，“这里全是活人，还有检测仪器，万一你的身份暴露了，怎么办？”
云瑾没理它，只是靠在墙上，看着窗外的夜色。月亮慢慢升起来，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地上，形成一道长长的光斑。外面传来异能者们聊天的声音，还有武器碰撞的清脆声响，这些声音让她觉得很陌生，却又莫名的安心——这是她变成半尸后，第一次离“活人”这么近。
她把那颗变异晶核拿出来，放在手心。晶核泛着淡淡的蓝光，里面像是有能量在流动，温暖的触感透过手心传来，让她体内的饥饿感又开始蠢蠢欲动。傅怀说的对，这颗晶核的能量太暴躁，可她是半尸，或许能承受得住。
犹豫了一下，云瑾还是把晶核凑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和普通晶核不同，变异晶核的口感更硬，融化得也更慢，一股灼热的能量顺着喉咙滑下去，比之前的暖流更烈，像是在烧她的五脏六腑。云瑾闷哼一声，从床上滑落到地面，蜷缩在床脚，浑身发抖，皮肤开始泛起淡淡的灰色，眼白也渐渐染上灰雾，墨镜早在滑落时掉在了旁边的地板上。
“宿主！你怎么不听劝啊！”小七急得在脑海里大喊，“快停下！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可已经晚了，能量在她体内乱撞，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只能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怕引来外面的人。
与此同时，傅怀刚和小李、张琼交代完任务，想起云瑾可能没吃饭，又记挂着她寡言的性子，怕她在陌生地方不适应，便折返回二号楼。走到302室门口，他抬手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他又敲了两下，还是没声音，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刚才登记时，他注意到云瑾的手一直攥着变异晶核，该不会是不听劝，真的吞了吧？
基地里不是没有异能者急着提升，冒险吞变异晶核最后能量暴走的例子，轻则重伤，重则丧命。傅怀没再多想，伸手拧了拧门把手——或许是登记处的人忘了锁，门居然一拧就开了。
他推开门，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云瑾蜷缩在床脚，身体缩成一团，肩膀还在微微颤抖，看起来像是受了重伤。“云瑾？”傅怀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没顾上捡地上的墨镜，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你怎么了？是不是吞了晶核？”
云瑾浑身一僵，想躲开，却没力气，只能任由他的手落在自己肩上。傅怀的手掌带着活人的温热，碰到她冰凉的皮肤时，她甚至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先起来，地上凉。”傅怀没多想，只当她是能量冲击导致的虚弱，伸手穿过她的膝盖和后背，轻轻将她打横抱起。云瑾的身体很轻，抱在怀里像没什么重量，傅怀能感觉到她浑身的颤抖，还有皮肤下不正常的冰凉，眉头皱得更紧：“坚持一下，我带你去找老周，他有办法。”
云瑾靠在他怀里，意识昏沉间，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灰尘和晶核混合的气息，这气息让她莫名安心。她想开口说“不用”，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墨镜还落在地上，她怕他看到自己泛灰的眼睛，只能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避开他的视线，耳朵却不受控制地红了——这是她变成半尸后，第一次被人这样抱着，还是傅怀。
傅怀抱着她，房间的灯光昏黄，照亮她露在外面的一截脖颈，泛着不正常的冷白。他没多想，只当是能量暴走后的正常反应，脚步更快了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得赶紧找到老周，别出什么事。
“别去。”云瑾急忙打断他，手不自觉地抓住他的衣角，力道比平时重了些，“就是能量有点乱，现在已经好了。”为了证明自己没事，她深吸一口气，借着他怀里的支撑，轻轻挣了挣，“放我下来吧，我能站。”
傅怀愣了愣，低头看她——月光下，她的脸色虽然白，却已经没有刚才那种诡异的灰败感，眼神也清明了不少，只是嘴唇还没什么血色。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将她放下，扶着她的胳膊，让她靠在床沿上。
云瑾站稳后，立刻松开抓着他衣角的手，弯腰捡起地上的墨镜，飞快地戴回脸上，遮住眼底最后一丝未完全褪去的淡灰。动作快得像在掩饰什么，却被傅怀看在眼里。他没拆穿，只是顺手拿起床上的被子，递到她手里：“既然没事，就早点休息。下次别乱吞变异晶核，真出了事，没人能救你。”
云瑾接过被子，抱在怀里，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房间里又恢复了沉默，傅怀站在原地看了她几秒，确定她呼吸平稳，没再发抖，才转身：“那我先走了，有事随时叫我。”
这次，他走到门口时，特意回头看了一眼——云瑾正靠在床沿上，背对着他，肩膀微微垂着，看起来有些单薄。他皱了皱眉，终究没说什么，轻轻带上了房门。
门关上的瞬间，云瑾才松了口气，顺着床沿滑坐到地上。刚才强行压制能量，让她的喉咙泛起一股腥甜，她抬手抹了抹嘴角，指尖沾到一点淡红色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