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李清。
陈玄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
白日里,他便待在镇魔司的这处小院内,或是静坐调息,或干脆与周公相见。
到了夜晚,他便会悄然走出院子。
游走于苍云县周边的山野之间,偶尔也潜入县城的一些阴暗角落,寻觅那些藏匿的妖邪。
斩妖除魔,获取功德。
李清似乎知晓他的作息,也或许是心照不宣。
她每日都会在清晨时分,将一份热腾腾的餐食,悄悄放在陈玄的房门外,然后便自行离去,从不多做打扰。
那份餐食,便成了陈玄回屋前的餐饭。
这样的日子,一晃便是十数天。
这天清晨。
天色还未完全亮透,细密的雨丝便从灰蒙蒙的天空中飘落下来,给远处的青山笼上了一层薄纱。
陈玄推开房门。
身上依旧是一身青衫,身后背着伞和古剑,腰间挂着葫芦。
他准备离开了。
门外,李清正端着一个食盒,准备像往常一样放在门口。
看到陈玄这般的装束,她的动作停住了。
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便化为了然。
“陈兄,你这是……”她还是轻声问了出来。
陈玄点了点头。
“该走了。”
李清沉默了片刻,然后将食盒放在一旁的石阶上。
“我送送你。”
“好。”
两人各撑起一把油纸伞,一前一后,走出了小院,踏入了湿漉漉的青石小巷。
雨丝斜斜地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巷子里很安静,只有他们二人的脚步声和稀疏的雨声。
走到巷口,陈玄停下脚步,转过身。
“就到这里吧。”
他看着李清,笑了笑。
“你快些回去,苍云县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处理。”
李清没有应声,只是静静地看着陈玄的眼睛,雨幕中,她的眸子显得格外清亮,似乎有些出神。
片刻后。
她才像是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
“你……你稍等一下。”
她忽然开口,不等陈玄回话。
便转身撑着伞,快步跑回了院子里。
陈玄没有动,依旧撑着伞,站在巷口的细雨中,默默地望着那座小院。
雨水顺着伞檐滑落,在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过了好一会儿。
李清的身影才从小院中重新跑了出来,脚步有些急促。
她跑到陈玄跟前,手中捧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青色长衫。
“我看你…总穿着那一身衣服,便…便为你多做了一件。”
她将长衫递到陈玄面前。
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微弱。
陈玄看着那件青衫。
针脚细密,显然是用了心的。
他伸手接过,入手是柔软的布料,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温热。
陈玄笑了笑,将长衫妥帖地收好。
他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转过身,撑着伞,一步步走入那片迷蒙的雨幕中。
他的身影在巷子的尽头,渐渐模糊,最终完全消失不见。
李清撑着伞。
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到那道身影。
她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像是在笑自己刚才的局促,又像是在笑别的什么。
她抬起头,望着远方雾蒙蒙的青山和天空。
雨丝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冰冰凉凉,好像也有些热。
良久,她才转身,默默地走回了小院。
苍云县的雨,来得快,来得猛
陈玄离开时还是细雨蒙蒙,走出不过十数里地,雨势便骤然大了。
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连成一片雨幕,将天地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远处的青山彻底隐去了身形,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官道上泥泞不堪。
寻常人行走,怕是早已深一脚浅一脚,狼狈至极。
陈玄撑着油纸伞,步履却依旧从容。
一层无形的气劲在他周身流转,将扑面而来的雨水与脚下溅起的泥浆尽数隔绝在外。
青衫依旧,纤尘不染。
他就这么走着,不问前路,不计归期。
天色在雨幕中渐渐昏暗下来,前方的路旁,隐约出现了一座庙宇的轮廓。
那庙宇规模不小,在这荒郊野岭中显得有些突兀。
更重要的是,庙门内透出摇曳的火光,显然是有人在里面。
陈玄心念微动。
打算进去歇歇脚,顺便避避这愈发大的雨。
毕竟,一直维持着护身的气劲,也需多耗费一份心神。
他收了伞,抖落上面的水珠。
信步走入破庙。
刚一踏入庙门,一股混杂着潮湿木头与篝火烟气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锵!
随后,数道锐利的拔刀声便在耳边炸响。
庙内火光映照下。
十数名身形彪悍的汉子霍然起身,手中钢刀出鞘,齐齐对准了他这个不速之客。
这些人有的穿着甲胄,有的则已脱下,只着单衣。
但身上那股肃杀之气,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他们围着一堆篝火。
而在庙宇的深处角落,几名士兵撑起了一道黑色的布帘,将后面完全遮挡,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住手!不得无礼!”
一道沉稳的呵斥声响起。
一名坐在火堆旁,身着儒衫的中年文士站了起来。
他快步走到陈玄面前,先是朝那些拔刀的士兵投去一个不满的眼神。
随后对陈玄深深一揖。
“这位道长,还请见谅。”
中年文士歉然开口。
“我这些护卫行伍出身,警惕惯了,并非有意冒犯。”
陈玄神色平静,回了一礼。
“无妨,是我唐突了。”
中年文士见陈玄并不在意,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些。
他侧身让开道路。
“这破庙乃无主之地,道长自可进来歇息。外面雨大,快请进。”
陈玄颔首。
也不客气,径直走到一处离火堆不远的干燥角落,将身后的骨剑和血伞解下,靠墙放好,然后盘膝坐下。
他闭上双目,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那中年文士打量了陈玄几眼。
见他气质不凡,并无寻常走江湖的江湖气,心中多了几分好奇,但也没有上前打扰。
他回到火堆旁,低声对那些护卫训斥了几句。
让他们将刀收回鞘中。
庙内的气氛,这才重新缓和下来。
只是那些士兵的视线,依旧时不时地落在陈玄身上,带着审视与戒备。
雨声淅淅沥沥,火光噼啪作响。
庙宇内,一时间陷入了某种微妙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