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姐别生气了，我请你去对面酒楼吃午饭？”
沈鸢气鼓鼓的用手背蹭掉脸上哭花的泪痕，也不搭理人，自顾自的闷头往前走。
还是我强行把她拽上了酒楼——
描述的不严谨。
是小师姐路过酒楼门前，闻到了香味，脚步明显变慢，然后阴沉着脸瞪了我一眼，我被迫拉着她进了酒楼。
“我要吃最好吃的！”
小师姐瞪着那双哭红的眼睛，凶巴巴道。
“嗯嗯，最好吃的。”
对于谓玄门来说，头等大事，是二师姐恼了。
第二等大事，就是小师姐哭了。
好在相比起二师姐，小师姐很好哄。买个好玩的，喂个好吃的，就不生气了。如果是二师姐……不敢想，完全不敢想！师门上下所有人都要脱层皮的！
我靠着窗，拄着脸，看着小师姐那双红彤彤的还噙着泪水，却看见菜单就开始认真点菜的眼睛。说起来，一起入山三年，她好像就没长个。
拜山时她比我高一些，现在她比我矮了一头。
是我长太快，还是她缩水了？
酒楼正对侯府，居高临下，能俯瞰整个侯府。
侯府院内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动静，也没有人，更没有鬼。
只有森森鬼气，看得真真切切。
忽然桌子下面，小师姐扬起踩着描金绣荷鞋的小脚，轻轻踢了我一下，然后把自己的茶碗推了过来。
看来是“哄小师姐开心”游戏的最终章了。我提起茶壶给她倒了一碗茶。
耶。好开心啊。通关啦。
唉……
我在心里的叹息，完全没有逃过小师姐的法眼——察言观色是我们谓玄门弟子安身立命的根本，主要是用来应对二师姐那张冰块脸，揣摩圣意。
沈鸢又在桌子下用脚轻轻踢了我一下，好看的眉毛重新扬起，泪湿的眼睛故作气势的瞪着我。只是小师姐已然压不住雨过天晴的心思，眼睛早已不受控制的弯了起来。
“他们家的餐前甜点好吃么？”
“味道还行，给你尝尝！”
沈鸢手里拿着糕点，嘴角满是碎渣，香腮已被填得鼓鼓的，递给我一块糕点。
“我等着吃饭菜。”
“哇！你好卑鄙！ 那我也不吃了！”
说是这么说，下一秒还是把手里的糕点炫嘴里了。
话说，师姐这种存在，不该是话本里那种温柔体贴的么？
见小师姐心情已经好了，便将目光投向对面的侯家。
侯家的确闹鬼。
这鬼气做不得假，但为什么贺来城不处理？
城主府完全可以将此事报给仙门。
过往的仙门修士又为何不处理？这种程度的鬼气，即便是我这刚刚筑基的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如何看不到？为了修行也好，为了替天行道也罢，哪怕是为了给自家门派打广告，也会有人管，怎么会轮到二师兄指派小师姐来处理？
最后，侯府家的人呢？
“小二。”
“来咯！客官，有什么吩咐？！”
“小二哥，对面这大宅子，怎么没人住啊！”
“嗨！客官有所不知！那宅子啊！闹鬼！这才一个月，里面人都死绝了！”
“城主不管么？”
“怎么管？！那各路来的仙长都进去瞧过，又都出来了，一来二去里面又没了人，民不举官不究，没了苦主更没人管。”
“有修士进去瞧过？”
“当然啊！”小二忽然压低声音，在我耳边道，“我跟你说，那侯府里啊，凶得很呢！最近几晚我在这三楼都能听见里面的鬼哭声！太影响生意，都早早打烊了！我们家掌柜不知道怎么办好，报了四门法司，但人家没空处理，报了城主府，城主府也管不了。总不能我们掌柜自己请人来做法事吧！”
我又问道：“这侯府原本是做什么的？”
小二笑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也是这个月刚来。我这位置也是上一个活计不干了，才空出来招了我的。”
小师姐忽然开口问道：“那个伙计住哪里，你知道么？”
小二一听小师姐开口，笑得更加灿烂道：“回仙子的话，那伙计住在城东静怡巷。两位还有什么吩咐？”
“多谢小二哥。”
我从怀里摸出来一张蓬莱通宝递给小二。
小二顿时大喜。
“哟！两位客官真是人美心善，郎才女貌，祝两位……”
“咳。”我赶忙打断，“下去吧。”
“随安。”小师姐拄着脸，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
没好事。
绝对没好事！
“你又要干嘛？”
“好随安，一会儿去城东，你还有钱么？”
我挑了一眼沈鸢，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
又要借钱！
自打去年小师姐不知道被谁忽悠的往山上倒腾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保健品，按摩器材以后，二师兄就一边夸奖小师姐，一边偷偷摸摸的把小师姐的零花钱给扣了。
据说是变成了基准零花钱+当月表现绩效+年终表现考核的新模式。
嗯，这是只针对小师姐的新模式。
为了不让小师姐造反，基本上是三四个月发一次超高额度零用钱，然后平时都只发基准。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小师姐就把罪恶的目光看向了师门辈分最小的我。
这一年里，小师姐借钱就没还过！
所以我根本不敢告诉小师姐自己发了笔横财的事儿。
眼下也全当听不懂。
“有没有钱，和我们去城东有什么关系？”
“有很大的关系。”
“比如？”
“比如点心一条街。”
“所以呢？”
小师姐扬起眉毛，又踢了我一下。
“唉，原本我还打算请你吃点心的，现在我改主意了。”
小师姐眼睛瞬间一亮，弯着月牙儿样的笑眼，欢呼道：“耶！随安最好啦！”
真羡慕小师姐的耳朵，只听自己想听的……
……
吃饱喝足，便和小师姐往城东走。
市者，买物之所。
有人，自然会有交易，以有余换所需。
修士修行，其根本终归便是纳世间灵气入体而淬炼己身。
天材地宝，福地洞天，归根结底，都是灵气。
世间有灵气聚集之地，凝成灵矿，出灵石，其中灵气精纯，便成了修士修行不可或缺之物。也成了既常见，又珍贵的东西。
所以，但凡有交易，通常以灵石为准。
又因为民间百姓常与修士交易供奉，久而久之，灵石便成了人间的流通货币。寻常百姓日用消费也以灵石结算，譬如贺来城一斗米，需100灵石。
修士有法器，有神通，灵石多少皆可随身携带，而民间百姓则多有不便，单指蓬莱岛，数百年前谓玄门与其余三家仙门一起成立了蓬莱钱庄，发行纸币“蓬莱通宝”，作为灵石的一般等价物，用于平民之间交易。
久而久之，不少修士也都开始使用蓬莱通宝。
人间万里，灵矿不知凡几，但同为灵矿，灵石纯度不同，产量不同，灵石与各地珍稀程度亦有不同。
只中州一地，便有十数处灵矿，分与各个仙家势力之中，因灵石质量不同，各仙家势力下辖的凡人州府发行的纸币，在交易中，彼此间便有了差异。
譬如与蓬莱临海相望，中州六小楼之一的沧海楼，其与周围大小仙门一起推行的沧海币，与蓬莱通宝之间的兑换比率就是1：4。
如此，两地交易就要换算汇率进行贸易。所以除非两地关系和睦，互有信任，否则大宗贸易，还是直接使用灵石。
小师姐抱着一纸袋的糕点，一边吃，一边哼哼小曲。
一路向东，到了静怡巷，问了那个伙计的住处，还没敲门，旁边一个老头就道：“别敲了，这人一个月前就没了。”
“怎么没的？”
“撞邪了。当晚疯疯癫癫的在屋子里说什么别杀我，别杀我，第二天就被人发现躺在屋子里，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