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信归来的路途轻松而愉快。鬼哭林中那只被一颗灵韵丹“收买”的八卦鹦鹉精,成了团队归途中最主要的谈资,尤其是墨痕,一边愤愤不平地声讨那扁毛畜生的“恶行”,一边又忍不住好奇它到底从哪儿听来那么多部落里的琐事,引得阿土咯咯直笑,连连保证以后一定帮墨痕哥哥打听清楚。
夕阳将苍梧之野连绵的山峦染上一层温暖的金红色,众人带着郊游般的轻松心情,踏着晚霞,回到了山岳部的村落附近。
然而,距离村落还有一段距离时,那种轻松的氛围便骤然消失。村落外围负责警戒的巫族战士数量明显增多了,而且个个面色凝重,手持武器,不再是平日那种松弛的巡逻状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紧张感,连傍晚时分本该升起的炊烟都显得稀稀拉拉。
“怎么回事?”阿土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和担忧,“寨子里出事了?”
苏岩与云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两人不约而同地提升了感知,苏岩更是暗中沟通了怀中的罗盘。
随着他们靠近村落入口,眼前的景象证实了他们的预感。在村落中央图腾柱广场的边缘,矗立着一群与周围粗犷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
那是大约七八个人,统一穿着制式的、以月白和淡金色为主色调的袍服,袍服上绣着流云与简单的仙鹤纹样,显得清雅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感。他们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纯净的仙灵之气,虽然不算特别磅礴,但品质极高,与巫族那浑厚磅礴的气血之力以及幽冥界的阴森鬼气形成了鲜明对比。
“是天庭的人!”白芷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和不解。她身为佛门弟子,对天庭这套低阶仙官的制式服饰有所了解。
这些仙官模样的存在,为首的是一名面皮白净、下颌微抬、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之色的年轻男子。他腰间佩着一柄装饰性似乎大于实用性的玉尺,正用一种审视、甚至可以说是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巫族建筑和族人,嘴角撇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大祭司正站在他对面,苍老的面容上古井无波,但手中紧握的蛇形木杖显示他内心的不平静。磐石等一众强大的巫族战士则簇拥在大祭司身后,怒目而视,强健的胸膛起伏着,显然在极力压抑着怒火。整个广场的气氛剑拔弩张,原本在附近活动的巫族老幼都远远避开,不敢靠近。
苏岩等人的归来,立刻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那为首的年轻仙官目光扫过苏岩团队,尤其是在气质独特的白芷和一看就非寻常生物的星璇身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了被众人隐隐护在中心的苏岩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猎人找到猎物般的光芒。
“大祭司,”年轻仙官开口了,声音清越,却带着一股刻意的拿腔拿调,“看来,这就是你方才所说的,‘不在寨中’的那几位‘客人’了?倒是赶得巧。”
他不再理会大祭司,直接转向苏岩等人,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本仙乃巡天司麾下,九品巡天使,赵铭。奉上谕,巡查下界,纠察不法。尔等阳世生人,为何与地府通缉要犯往来密切?还有你,”他目光锐利地盯住苏岩,“你身上那件不属于此界的上古遗物,气息晦涩,有扰乱了此方世界秩序之嫌,速速交出,由本仙带回天庭查验!”
私藏上古遗物?与地府逃犯勾结?
这顶顶大帽子扣下来,连苏岩都愣了一下。他瞬间明白,对方所指的“上古遗物”大概率就是他的周天星辰盘,而“地府逃犯”……难道是影射星璇,或者与他们有过接触的孟婆?对方目标明确,来者不善!
“你胡说!”阿土第一个忍不住,跳了出来,小脸气得通红,“苏岩哥哥他们是拯救我们部落的英雄!才不是什么不法之徒!你们凭什么抢人东西!”
“哼,蛮荒小族,不识天威!”赵铭身后一名仙官冷哼一声,语气中的鄙夷毫不掩饰,“天庭办事,何需向尔等解释?速速按赵巡天使的话做,否则,便是抗旨不遵,罪加一等!”
“你!”阿土气得浑身发抖,就要冲上去,却被身旁的磐石一把按住。磐石对她摇了摇头,铜铃般的眼睛里虽然也燃烧着怒火,但他更清楚,与这些代表着“天庭”的仙官直接冲突,对部落绝非好事。
大祭司向前一步,苍老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赵巡天使,这几位是我山岳部的贵客,于我族有再造之恩。你所说之事,并无实证。至于上古遗物,老朽并未见过。我巫族祖祠圣地,供奉祖巫,外人不宜入内,更不宜在此喧哗争执。还请诸位暂息雷霆之怒。”
他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既维护了苏岩等人,又以“祖祠圣地”为由,暂时挡住了对方立刻拿人的企图,同时点出对方“并无实证”,将问题模糊化。
赵铭眼神一寒,显然对巫族大祭司的“不识抬举”极为不满。他盯着大祭司,又冷冷地扫过苏岩,语气森然:“大祭司,包庇嫌犯,抗拒天威,这后果,你山岳部承担得起吗?”
苏岩站在原地,表面上神色平静,心中却已翻腾不休。这些“仙官”的出现太过突兀,理由也牵强附会。他们是如何精准地找到这里?又如何知道罗盘和星璇(或孟婆)的事情?
他悄然运转《星辰引气诀》,并将一丝灵觉附着在怀中的罗盘上。修复度达到90%的罗盘,其感知能力远超以往。在罗盘的微观感知下,赵铭等人身上那纯净的仙灵之气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不协调的扭曲感。那感觉并非仙气的纯粹浩然,也非幽冥之气的阴冷,反而带着一丝熟悉的、令人厌恶的粘稠与死寂,与终末气息同源,但却被那层仙灵之气巧妙地掩盖、扭曲了,若非罗盘本质极高且对终末之力极其敏感,根本无从察觉!
同时,罗盘本身也传递来一丝微弱的、带着警示意味的悸动,目标直指那赵铭!
有问题!这些仙官,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们身上,竟然沾染了被巧妙伪装过的终末气息!他们是终末教团的人?还是被终末之力侵蚀、控制了的天庭仙官?
苏岩心中警铃大作。他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对着赵铭拱了拱手,语气平和:“这位仙官,在下苏岩。不知仙官所说的‘上古遗物’是何物?与地府逃犯勾结更是从何说起?可否明示?若是误会,也好澄清。”
他这是在试探,也是在拖延时间。
赵铭见苏岩态度似乎“软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但语气依旧倨傲:“是何物,你心知肚明!至于证据,待本仙将你等带回巡天司,自有分晓!休要狡辩!”
他显然不愿多费唇舌,只想速战速决。
大祭司见状,再次开口,语气斩钉截铁:“赵巡天使,祖祠重地,不容惊扰。今日之事,暂无定论。若巡天使执意要在此拿人,恕我山岳部不能从命!诸位还请先回吧!”
随着大祭司的话音,磐石和周围的巫族战士们齐齐向前踏出一步,浓郁的气血之力连成一片,如同巍峨的山岳,散发出强大的压迫感。就连星璇也感受到了敌意,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呜咽,周身星图微微亮起。
赵铭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他显然没料到这些“蛮荒”部落竟敢如此强硬地对抗“天威”。他目光阴鸷地扫过严阵以待的巫族战士,又看了看神色平静但眼神坚定的苏岩,知道今日恐怕难以强行拿人。
“好!很好!”赵铭怒极反笑,“山岳部,尔等今日所为,本仙定当如实上报!抗旨不遵,包庇嫌犯,我看你们能硬气到几时!”
他甩袖转身,对身后手下喝道:“我们走!就在寨外驻扎!我倒要看看,他们能龟缩在这寨子里多久!”
说完,他带着那群仙官,在一众巫族战士愤怒的目光注视下,悻悻然地离开了村落,在寨门外不远处寻了一处高地,果然开始安营扎寨,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
紧张的气氛并未随着这些不速之客的暂时离去而消散,反而如同阴云般笼罩在整个山岳部的上空。
大祭司看着寨门的方向,眉头紧锁,喃喃道:“天庭……为何会突然介入?而且来的还是这般……”他没有把话说完,但眼中的忧虑清晰可见。
苏岩走到大祭司身边,低声道:“大祭司,这些人……恐怕并非真正的天庭仙官那么简单。”
大祭司猛地转头看向苏岩,眼中精光一闪:“星辰之子,你的意思是?”
苏岩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按了按怀中的罗盘。大祭司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些带着伪善面具的不速之客,他们的到来,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席卷这片古老而祥和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