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于血肉熔炉之上的“演奏家”,似乎并不急于将这几位闯入的“乐手”立刻投入他那血腥的乐章之中。他那银白色的、非人的眼眸中,反而流露出一种如同艺术家欣赏稀有材料般的、带着审视与品鉴的“兴致”。对于他而言,漫长的“创作”岁月中,能够抵达此地的“优质素材”并不多见,而眼前这五人一兽(狼)组合,气息独特,意志坚定,无疑激起了他“探讨”与“说服”的欲望——尽管这“说服”的终点,依旧是毁灭与吞噬。
他优雅地悬浮在原地,那无形的“指挥棒”暂时停顿,下方熔炉的搏动与周围能量的奔腾也随之略微缓和,仿佛乐队在等待指挥的下一个指令。整个空间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并未减少,却多了一种诡异的、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片刻宁静的“仪式感”。
“能够抵达此处,见证这伟大的‘终焉之景’,尔等……也算与这无上真理,有了一丝微末的缘分。”他开口了,声音依旧醇厚动听,如同吟诵着古老的诗篇,却又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令人极度不适的超然。
“尔等可知,”他缓缓张开双臂,银白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狂热而冰冷的光芒,“这诸天万界,看似秩序井然,星河流转,生灵繁衍,实则不过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脆弱而短暂。混乱,才是宇宙的底色;终结,才是万物最终的归宿!”
他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布道者般的煽动性:
“所谓的秩序,不过是从无边混沌中暂时窃取的一隅安宁,注定要在更大的混乱中崩塌!所谓的新生,其养分无不来自于旧物的腐朽与消亡!看看这世间,争斗、贪婪、腐朽、愚昧……无处不在!这个世界,这个宇宙,早已从根子上……烂透了!”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整个现存秩序的彻底否定与极端厌恶。
“它需要一场彻底的‘净化’!一场席卷一切、焚尽腐朽的终末之火!唯有将一切推倒,重归那最原初、最纯粹的‘无’,方能孕育出真正永恒、真正完美的‘新世界’!”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神圣的殉道者般的光辉,然而那银白色的眼眸却冰冷如万载玄冰,“而吾等,便是秉承这至高真理,执掌这净化之火的使者!我们所行之事,并非毁灭,而是……救赎!是赋予这沉沦世界以终极意义的……伟大功业!”
他的逻辑自洽而扭曲,将极致的破坏与杀戮,包装成了某种崇高的使命与救赎。
随即,他的目光投向下方法那搏动不息、吞噬着无数生命与能量的血肉熔炉,眼中充满了艺术家对待自己杰作般的痴迷与赞叹:
“看吧!仔细地看吧!这便是我等‘救赎’之路的明证,是通往新世界的‘熔铸之炉’!”他指向熔炉,语气变得激昂,“它将那些驳杂不纯、充满了欲望与缺陷的生命,将那些混乱无序、低效溢散的能量,通过最精妙的法则,去芜存菁,提炼、升华成最为纯净、最为凝练、蕴含着‘终结’与‘新生’双重真意的——‘终末结晶’!”
随着他的话语,熔炉核心处,那污秽光芒最盛的地方,隐约可以看到几颗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却仿佛能吸纳所有光线的、内部有粘稠黑暗缓缓流转的结晶正在缓缓成型。那结晶散发出的,正是最为精纯、也最为可怕的归墟气息!
“这是何等伟大的艺术!何等壮丽的转化!”“演奏家”的声音带着颤音,仿佛陶醉于这血腥的“美”之中,“将低效与混乱,升华为纯粹与秩序(尽管是终末的秩序)!这是法则的胜利!是超越了渺小个体情感的……无上杰作!”
他试图用自己的扭曲逻辑,去感染、去瓦解眼前这些“素材”的抵抗意志。
然而,回应他的,是苏岩斩钉截铁、如同金石交击般冰冷的声音,这声音中蕴含的坚定意志,瞬间撕裂了那试图蛊惑人心的靡靡之音:
“荒谬!”
苏岩一步踏前,周身星辉自然而然地流转,与怀中罗盘隐隐共鸣,抵抗着那无处不在的邪异威压。他的目光锐利如剑,直刺那“演奏家”银白色的双眸,声音清晰地在这巨大空间内回荡:
“将亿万生灵的哀嚎与悲鸣,视为你所谓‘乐章’的音符;将无数魂魄的挣扎与绝望,当作你所谓‘艺术’的底色!这根本不是什么救赎,更不是什么狗屁艺术!这不过是为了满足你一己之私欲(哪怕这私欲是追求毁灭的快感),而行下的、最彻底、最卑劣的屠杀!是建立在尸山血海之上的、彻头彻尾的邪恶!”
苏岩的话语,没有丝毫妥协,直接撕开了对方那华丽而扭曲的伪装,露出了其血腥残忍的本质!
“秩序并非永恒,但绝非你肆意毁灭的理由!生命或许短暂,但每一个独立的意志,都有其存在的价值与尊严!你所追求的‘纯粹’与‘终结’,不过是虚无的狂欢,是连自身存在都要否定的……终极疯狂!”
苏岩的斥责,代表着生者对死寂的抗争,代表着存在对虚无的反驳!
那“演奏家”脸上的“神圣”光辉瞬间凝固了。他那银白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其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精密仪器遇到无法解析的乱码般的……不悦?或者说,是某种程序层面的“识别错误”?他无法理解,为何在这些“低等生命体”身上,会存在如此顽固的、对“低效存在”的执着。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脸上那标准的微笑依旧挂着,却仿佛戴上了一张冰冷的面具。他的声音依旧醇厚,却失去了之前的“热情”,只剩下一种居高临下的、彻底的漠然:
“哎……可惜,真是可惜。”
他仿佛在叹息一件精美的瓷器出现了瑕疵,又像是在惋惜一块上好的玉料却内含顽固的杂质。
“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看来,以尔等浅薄的认知与顽固的心智,终究无法理解这超越凡俗的真理与伟业。你们那充满了‘杂质’的思维,注定无法融入这纯净的‘终末乐章’。”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苏岩团队,那银白色的瞳孔中,最后一丝“探讨”的兴致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待“不合格燃料”的、纯粹的冰冷。
“既然无法成为 harmonize(和谐)的‘音符’,那么,你们的价值,便只剩下最为基础的……燃烧了。”
“燃烧”二字落下的瞬间,仿佛是一个无声的指令被下达!
轰隆隆——!!!
整个熔炉核心空间,骤然剧变!
那巨大的血肉熔炉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兴奋剂,搏动的频率猛地加快了数倍,发出如同战鼓擂动般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其表面那些痛苦扭曲的人脸和肢体,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发出了更加凄厉、直刺灵魂的哀嚎!
熔炉周围,那无数条连接着的能量管道,内部奔流的粘稠能量液瞬间沸腾、咆哮,光芒大盛,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森罗地狱!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飓风,席卷开来!
而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四周那由蠕动肉膜构成的墙壁、穹顶、乃至他们脚下的“地面”,开始如同腐烂的果实般,渗出大量粘稠的、散发着恶臭与不祥气息的暗红色液体!这些液体迅速凝聚、变形,化作一只只形态狰狞、完全由污秽能量构成的怪物!
它们有的如同剥了皮的巨犬,獠牙滴落着腐蚀性的涎液;有的像是扭曲的、长满了眼珠的肉团,发出扰乱精神的低语;有的则直接是能量凝聚的、手持污光兵刃的人形阴影!密密麻麻,成千上万,从四面八方的肉壁中渗透出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吼与摩擦声,猩红或惨绿的眼眸,齐刷刷地锁定了位于空间中央的苏岩团队!
这些怪物,显然是熔炉防御机制的一部分,是“终末交响曲”中,那些狂暴而充满杀意的……“伴奏”!
最终的对决,随着那“演奏家”冷漠的宣判,正式触发!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最直接的、你死我活的厮杀!
“准备战斗!”苏岩怒吼一声,周天星辰盘爆发出璀璨星辉,【星辉屏障】瞬间扩张,将团队众人笼罩在内,抵挡住第一波汹涌而来的能量冲击和精神污染!
墨痕第一时间激活了怀中所有的【灵气干扰发生器】,刺耳的干扰波纹扩散开来,试图扰乱那些能量怪物的行动和彼此间的联系。
白芷双手合十,庄严的诵经声响起,浩大祥和的佛光如同净世莲华,以她为中心绽放,净化着靠近的污秽气息,并对那些邪物产生天然的克制。
云笈玉手飞扬,早已准备好的【乙木青雷符】、【爆炎符】如同暴雨般倾泻而出,雷光闪耀,火焰奔腾,轰击在怪物最密集的区域!
阿土发出一声清叱,激活了云笈给予的【巨力金刚符】,周身气血如同火山般爆发,乌木战斧挥舞出道道狂暴的罡风,与咆哮着冲上的苍牙一起,如同锋利的箭矢,狠狠凿入汹涌而来的怪物潮中!
星璇身形暴涨,不再是缠绕的姿态,而是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尾刃划破空气,带着撕裂空间的锋锐,专门狙杀那些试图从死角偷袭或者散发着特殊能量波动的精英怪物!
决战,在这血肉熔炉的核心,在这终末的演奏台上,轰然爆发!华丽的“演说”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力量与信念最原始、最激烈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