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白云苍狗,转眼又是三载春秋。
这三年间,本尊陈昀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半点音讯传回人族疆域。
任凭各方势力如何探寻,甚至有人猜测他早已远遁异族星域,终究是杳无踪迹,只留下“身怀秘宝”的传说在暗流中继续发酵。
而北域张家,分身源初却已深深融入了此地。
三年来,他以其温和儒雅的性情、深不可测的修为,不仅协助张家处理了不少棘手事务,更与以张道灵为首的北域年轻一代俊杰多次结伴,探索凶险秘境,历经生死考验。
他行事稳妥,实力强横,却从不居功自傲,渐渐赢得了北域年轻一辈广泛的认可与信赖。
不知从何时起,北域私下开始流传起一些风言风语。
都说张家慧眼识珠,怕是要将源初招为乘龙快婿,与那位艳冠北域的“烈火红莲”张道灵结为道侣。
这传闻有鼻子有眼,引得无数暗中倾慕张道灵的年轻才俊心碎神伤,暗自嗟叹,北域这朵最耀眼、最难以企及的烈焰红莲,莫非真要落入这“异族”小子手中了?
这一日,张道灵独自来到源初清修的静室外。
一向雷厉风行、冷静自持的她,在抬手欲叩门的瞬间,动作却微微一顿,指尖触及冰凉的门扉,竟感觉一丝莫名的紧张。
她深吸一口气,绝美的脸庞上不易察觉地掠过一丝淡淡的绯红,随即又被她强行压下,恢复了平日里的端庄大方。
“源初道友......”她的声音透过门扉,比平日轻柔了些许。
静室内,陈昀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之气流转,复归清明。
对外界那些甚嚣尘上的传闻,他这具分身并无太多波澜,深知自己终究是此间过客,能停留多久尚是未知之数。
“张姑娘,请进。”他语气平和,袖袍轻拂,静室之门无声开启。
张道灵缓步而入,今日她身着常服,少了几分身为继承人的威仪,多了几分清丽。
她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神色优雅自然,仿佛只是寻常拜访。
“源初道友,听闻……你真的决定要离开了?”
她开门见山,目光落在陈昀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陈昀缓缓起身,微微颔首:“不错,张姑娘。我此番出山,旨在历练红尘,体悟百态。久居一地,如同闭门造车,非我所求。”
张道灵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恍惚,似是被他话语中那份超然物外的洒脱所触动,轻声叹道:“有时候,确实羡慕道友这般自在。似我这等身份,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如陷牢笼,家族重任便是那无形的枷锁,每一步都需权衡再三。”
陈昀温和一笑,宽慰道:“凡事皆有其两面。姑娘所见散修之逍遥,却未必知其为了些许修行资源奔波劳碌、难以触及大道顶峰的艰辛。各有缘法,强求不得。”
张道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而问道:“那……道友此番离去,欲往何方游历?”
陈昀目光投向窗外无垠的天空,带着几分向往:“先去启明界看看吧。人族文明荟萃之地,或可往轩辕学宫求学问道,或拜访诸宗交流心得。日后,或许还会去往其他种族的地界游历一番。诸天浩渺,奇景无穷,既入红尘,总该多去看看。”
听他描绘着广阔天地,张道灵一双美眸不自觉地凝注在他侧脸上,那句压抑在心底许久的话,竟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那……道友还会回来吗?”
话音甫落,她立刻意识到失言,脸颊“唰”地飞起两朵红云,慌忙将视线转向一旁,心中如小鹿乱撞,再不敢与他对视。
陈昀仿佛未曾察觉她瞬间的失态,目光依旧望着远方,语气平和地答道:“或许吧。虚无之秘,同样令我心驰神往。北域的开荒气象独具一格,我很是喜欢。若有机缘,自当再会。”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开,未曾直接回应那个关乎归期的询问。
张道灵心中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却也不再追问,只是缓缓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望向同一片天空,轻声问:“不知……道友何时动身?”
“估计,就在这几日了……”陈昀的声音平静,却为这次谈话画上了一个即将别离的注脚。
静室之内,一时无言,唯有窗外微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微涩的情愫在悄然流淌。
三日之后。
源初静室外,张道灵静静而立,今日她换上了一身略正式的宫装长裙,少了几分平日的火烈,多了几分婉约,只是眼底深处那抹难以化开的情绪,终究无法完全掩盖。
陈昀推门而出,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只是进行一次寻常的远游。
“源初道友,一切可准备妥当?”张道灵的声音比平日轻柔了几分。
“有劳张姑娘挂心,已无甚琐事。”陈昀微笑颔首。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无话,气氛却并不尴尬,反而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在流淌,只是这份默契之下,横亘着无法言明的距离。
来到张家专用的渡口,一艘线条流畅、灵光内敛的银色飞舟已静静悬浮。舟身不大,却透着不凡的炼制工艺,舟首刻着两个清秀中带着一丝锐气的字——“灵初”。
张道灵停下脚步,指向飞舟:“此舟名为‘灵初’,虽非什么惊天动地的法宝,但胜在速度尚可,防御亦能抵挡寻常融神境攻击,且内置聚灵阵,于长途赶路或静修皆有益处。道友此去路途遥远,便以此代步吧,也算……也算我张家一点心意。”
陈昀看着那艘飞舟,尤其是舟首那并排的两个字,目光微微一顿,沉默良久。
他如何看不出这名字中蕴含的微妙心思?
这份礼物,太重,也太过意味深长。
最终,他缓缓抬手,郑重地行了一礼:“张姑娘厚赠,源初……愧领了。”
他没有推辞,也无法推辞。
有些心意,拒绝反而是一种伤害。
登舟,转身,启动。
灵初舟化作一道银芒,悄无声息地滑入云端,消失在天际。
张道灵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直到那道银芒彻底看不见,她才轻轻吁出一口气,望着空荡荡的天空,幽幽一叹,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