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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海市东海岸的灯塔往南三里,有片月牙形的滩涂。退潮时能看见黑黢黢的礁石趴在泥里,像没睡醒的老龟;涨潮了就全浸在水里,只留些尖尖的角,等着划破晚归渔船的船底。壤驷黻蹲在灯塔底层的石阶上擦铜座时,总能听见滩涂那边传来咔啦咔啦的响——是礁石在浪里互相磕碰,也像是谁在咬碎什么硬东西。

她手里的抹布浸了煤油,擦过铜锈时会泛起绿莹莹的沫子。这铜座是灯塔建成时就有的,比她岁数还大,上面刻着缠枝莲纹样,只是如今大半被锈吃了,只剩几朵花瓣还能看出轮廓。石阶缝里的海沙又积厚了些,是昨夜的南风带过来的,细得像面粉,被风一吹就往她布鞋里钻,顺着脚趾缝往肉里硌。她蜷了蜷脚,后腰地响了声,这是今早爬礁石捡海菜时扭的——灯塔的米缸见了底,阿海正是长身子的时候,顿顿喝玉米糊糊填不饱。

阿姐,灯芯又跳了。

铁梯上传来阿海的声音,混着他爬梯时铁环哐当哐当的颤响。这娃总爱扒着栏杆往下喊,好像怕她在底层被海沙埋了似的。壤驷黻抬头时,看见他手里攥着的铁皮饭盒晃了晃,盒缝里飘出的玉米糊糊香裹着海风落下来,馋得她嗓子眼发紧——今早她只啃了半块昨天剩下的玉米饼,这会儿胃里正空得发慌。

知道了。她应着,把抹布往石阶上一扔,布角沾着的铜锈在灰石上印了个淡绿的印子。你先把糊糊放桌上,凉了该结坨了。

阿海了一声,转身往上爬。他的草鞋底子磨得快透了,踩在铁梯上总打滑,刚才爬的时候差点摔下来,幸好扒住了栏杆。壤驷黻看着他黑瘦的背影,后颈的骨头像串起来的算盘珠,心里揪了揪——这娃跟着她快两年了,当年他娘生他弟弟时难产没了,他爹出海又遇上台风,船翻在离灯塔不远的地方,是她划着小舢板把漂在水里的阿海捞上来的。那会儿阿海才十二岁,抱着块破船板哭,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说爹临走前还攥着给弟弟扯的花布。

她站起身时,顺手拍了拍裤腿上的海沙,却没拍掉粘在布纹里的铜绿。这灯塔她守了十五年,从丈夫沈砚走那年开始。那天也是这样的南风,码头的幡旗被吹得直往旗杆顶上蹿,像要跟着沈砚的船一起走。沈砚是大副,船叫海鸥号,出港时还朝她挥了挥手里的蓝布衫——那是她前晚熬夜给他补好的,袖口磨破的地方缝了朵小小的海浪花。可第二天一早,码头的人就敲她家门,说海鸥号在灯塔附近触了礁,沉得连块船板都没剩下。

往上爬时,铁梯的锈屑簌簌往下掉,落进她的衣领里,扎得后颈发痒。顶层灯房的门没关严,风从缝里钻进去,把煤油灯的光吹得晃了晃。灯芯是今早刚换的,她特意挑了最粗的那段棉芯,泡在煤油里胀得鼓鼓的,烧得响,把橘黄色的光投在墙上,映出她和阿海的影子——她的影子歪着,是因为后腰还疼;阿海的影子缩在窗边,正用手指划着玻璃上的盐渍。

你看这灯芯,阿海突然转头,手里捏着根细针晃了晃,针鼻上缠着点灯芯灰,刚才结了个大灯花,我挑了半天才挑掉,差点把灯弄灭了。

壤驷黻没说话,伸手摸了摸灯座。灯座是青石做的,被十五年的煤油熏得发黑,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第1天等你第2天等你...如今已经刻到了第5478天。字缝里积着灰,摸上去糙得像沈砚当年磨出茧子的手掌。她记得沈砚总爱用指腹蹭她的脸,说她的脸比灯座上的字还软。

我爹说,当年就是这灯救了他。阿海蹲在窗边,望着远处黑沉沉的海面。他的声音很轻,被风吹得忽断忽续,有次他跟船去宁波,回来时遇上雾,船差点撞在礁石上,是这灯照得亮,才绕过去了。他说这灯是海神爷点的,能护着出海的人。

壤驷黻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个蓝布包。布包边角磨得发毛,里面裹着半块干硬的玉米饼,是她今早特意留的。她咬了一口,饼渣卡在牙缝里,剌得牙龈发疼。以前沈砚在时,总爱把玉米饼掰碎了泡在热汤里给她吃,说这样不伤牙。可现在汤是奢侈品,米缸里的米只够煮糊糊,还是前几天阿海他远房叔送的。

正啃着饼,突然听见一声巨响,像有块巨石砸在了灯塔的铁皮外壳上。阿海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饭盒地掉在地上,玉米糊糊洒了一地,白花花的在灯影里晃,像摊碎了的月光。

啥动静?阿海的声音发颤,往壤驷黻身后缩了缩。他的手抓住她的衣角,冰凉的,像刚从海水里捞出来。

壤驷黻把饼往布包里一塞,抄起墙角的铁撬棍——这是沈砚留下的,当年用来撬礁石上的牡蛎,后来她就用来防备偷灯油的人。灯房的窗户是圆的,玻璃厚得很,她凑过去往外看,海面上黑得像泼了墨,只有浪头撞礁石的声音,轰隆轰隆的,震得脚底都麻。远处的渔船早回港了,按理说这时候不该有东西靠近灯塔。

莫怕,许是浪把礁石卷起来撞着了。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发紧。这灯塔建在离岸不远的礁石上,根基是用钢筋水泥浇的,当年建的时候说能抗住十级台风,浪头从来撞不动的。

刚说完,又是一声,这次更响,灯房的玻璃都震得嗡嗡响,挂在墙上的油灯盏晃了晃,油洒出来一点,在墙上烧出个小黑点。阿海地哭了,拽着壤驷黻的衣角说:阿姐,我怕,咱下去吧,回村里去。

壤驷黻没动,眼睛盯着海面。忽然,她看见远处有个黑影,贴着水面往灯塔这边飘。黑影不大,像块破木板,可移动得挺快,转眼就离灯塔只有几十米远。浪头把它往这边推一下,它就晃一下,却没被卷走,倒像是有人在底下推着似的。

那是啥?阿海也看见了,哭声停了,眼睛瞪得溜圆。他忘了害怕,指着黑影问:是船吗?

壤驷黻没吭声,握紧了铁撬棍。黑影飘得更近了,借着灯塔的光,她看清了——是个木筏,用几根树干捆的,绳子都快磨断了,在浪里摇得像片叶子。木筏上好像还躺着个人,趴在筏子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身上穿的衣服是深色的,被海水泡得紧紧贴在身上,看着倒像...像沈砚当年穿的那种海员服。

是人!阿海喊出声,阿姐,有人!可能是落难的海员!

壤驷黻的心猛地一跳,撞得肋骨生疼。这一带是险滩,暗礁比天上的星星还多,平时除了本村的渔船敢靠近,外船根本不来。怎么会有人乘木筏漂到这?她往木筏上看,那人的头发被海水泡得乱糟糟的,遮住了脸,可露出来的后颈...她眯起眼,突然想起沈砚后颈有颗小小的痣,就在脊椎旁边。

拿绳子来。她突然对阿海说,声音有点抖。阿海愣了一下,赶紧跑去墙角翻出盘粗麻绳——这是上次送补给的船留下的,棕麻做的,硬邦邦的,上面还沾着盐渍。

壤驷黻把绳子的一头牢牢系在灯房的铁栏杆上,另一头往海里扔。绳子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地掉进水里,溅起片水花。可木筏离灯塔还有段距离,绳子够不着。浪头把木筏往灯塔这边推了推,又猛地拉回去,像在逗它玩。

再放长点!阿海在旁边喊,帮着往外拽绳子。绳子又放出一截,可还是差了几米。木筏上的人突然动了一下,好像是抬起了头,朝着灯塔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壤驷黻的心跳差点停了。那人的侧脸在灯光下映得清楚,高鼻梁,薄嘴唇,连眉骨上那块小小的疤痕都和沈砚一模一样——当年沈砚二十岁时跟人争码头的泊位,被人用碎瓷片划了道口子,留了这么个疤。她记得当时她还哭了,说破了相不好看,沈砚却笑着说:这样你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出我。

是他...她喃喃地说,声音轻得像梦话。眼泪突然涌了出来,糊得眼睛都看不清,手里的绳子滑了一下,差点掉下去。

阿海没听清,问:阿姐你说啥?

她没回答,突然把铁撬棍往地上一扔,扒着窗户就想往下爬。灯塔的外墙是铁皮的,上面焊着些铁环当落脚点,平时她给灯塔外墙刷漆时也爬过,可这会儿浪大,铁皮被海水打得湿漉漉的,滑得很。

阿姐你干啥!阿海赶紧拽住她的胳膊,危险!浪这么大,你下去会被卷走的!

是他回来了...壤驷黻的眼泪掉在阿海的手背上,烫得阿海一哆嗦。十五年了,他终于回来了...她使劲挣开阿海的手,脚踩着铁环往下挪。海风把她的蓝布衫吹得鼓鼓的,像只快要飞起来的鸟。离木筏还有两米远时,一个大浪拍过来,木筏猛地往灯塔这边撞,地一声撞在铁皮上,震得她手都麻了。

那人被撞得晃了一下,又趴在了筏子上。壤驷黻伸手去抓他的胳膊,手指刚碰到他的衣服,突然看见他后颈上有个印记——是个小小的船锚纹身,沈砚当年在港口偷偷纹的,说这是家的记号。那天他还跟她保证,以后再也不惹她生气了,不然就让这船锚他。

真的是你...她哭出声,用尽全力把他往灯塔这边拉。那人好像没了力气,软乎乎的,全靠她拽。阿海在上面喊:阿姐我放绳子!哗啦啦地放下来,落在她脚边。

她刚要去捡绳子,突然听见一声脆响——是头顶的灯!那盏亮了十五年的煤油灯,灯罩突然裂开了道缝,橘黄色的光猛地暗了一下,接着一声,整个灯罩碎了,玻璃碴子像雨一样往下掉。有块碎片擦过她的脸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那人的海员服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灯灭了。

四周突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浪头撞礁石的声音,还有阿海在上面惊恐的喊叫:灯灭了!阿姐!灯灭了!

壤驷黻愣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人的胳膊。海风更猛了,把她的头发吹得乱蓬蓬的,脸上的血和眼泪混在一起,又咸又涩。她低头想再看看那人的脸,可黑夜里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他身上传来的海水腥气,和十五年前她在码头闻到的一模一样。

突然,那人动了。他不是往灯塔上爬,而是反手抓住了壤驷黻的手腕,力气大得像铁钳。她想挣开,可挣不动。接着,她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是沈砚的声音,陌生得很:

你是谁?这灯...怎么灭了?

浪头又拍了过来,木筏在她脚下晃了晃,差点翻了。她低头一看,才发现刚才拽着的木筏绳子已经断了,木筏正随着浪往深海漂,而她的手还被那人死死攥着,身体悬在半空中,离海面只有一米远。海水漫过她的布鞋,凉得刺骨。

放开我...她终于喊出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可那人没放,反而更用力了。她看见他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在黑夜里闪了一下寒光——是把刀。

就在这时,阿海在上面喊:阿姐!我把绳子扔下去了!你抓着!啪地落在她手边,可她的手被那人攥着,根本腾不出来。她急得去踢木筏,想把木筏踹远些,可木筏被浪推着,反而更往深海漂。

别乱动!那人低喝一声,刀往她眼前晃了晃,这灯灭了,附近的船看不见礁石,会撞上来的!你快让上面的人把灯点上!

壤驷黻一愣。她倒忘了这茬——灯塔是这一带唯一的航标,灯灭了,晚归的渔船很可能触礁。可现在灯罩碎了,灯芯也被玻璃碴子砸灭了,怎么点?就算能点,她现在悬在半空,怎么上去?

灯碎了,点不了!她咬着牙说,试图掰开那人的手,你先放开我,我上去看看能不能修!

那人却不信,手抓得更紧了:骗谁?灯塔的灯哪能说灭就灭?肯定是你故意弄灭的!是不是想害船上的人?他的声音里带着狠劲,刀离她的脖子又近了些。

壤驷黻这才看清他的脸——不是沈砚。虽然眉眼有些像,可眼角的皱纹比沈砚走时深多了,而且他的左耳缺了一小块,沈砚的耳朵是完好的。她心里一沉,刚才是被执念迷了眼,竟把个陌生人当成了沈砚。可这人是谁?他怎么会有船锚纹身?又为什么要逼着点灯塔?

我没骗你!她急得眼泪又掉了下来,灯罩碎了,灯芯也断了,不信你看!她抬头往灯房的方向指,可上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远处传来呜——的一声汽笛,闷闷的,像是从雾里钻出来的。那人脸色一变,猛地拽了拽壤驷黻的手:是船!快让灯亮起来!不然船会撞礁的!

壤驷黻也听见了。这汽笛声她熟,是村里的福顺号,船长是王大叔,今晚应该是去外海收网了。福顺号吨位小,抗浪能力差,要是撞上暗礁,肯定得沉。

可现在怎么亮灯?她悬在半空,阿海一个娃在上面,就算能找到备用灯罩,也未必能把灯点上。而且这人还攥着她的手,刀就架在她脖子上,稍一动就可能被划到。

你先放开我!壤驷黻急道,我上去修灯!你攥着我,我怎么上去?

那人犹豫了一下,好像在权衡。浪头又涌过来,木筏往下沉了沉,海水漫到了他的腰上。他咬了咬牙,松了松手,但没完全放开:我跟你一起上去。你要是敢耍花样,我就把你推下去。

壤驷黻没时间跟他争,赶紧用另一只手抓住阿海扔下的绳子,往铁环上缠。可她只有一只手能用,绳子总打滑。阿海在上面喊:阿姐我拉你!绳子突然被往上拽,她借着力往上爬了两步,那人也跟着往上挪,刀始终没离开她的脖子。

爬到灯房窗口时,阿海伸手来拉她。可那人紧跟在后面,几乎是贴着她的背。壤驷黻刚一进灯房,就被那人推到墙上,刀顶着她的胸口:快!点灯!

灯房里一片狼藉,玻璃碴子撒了一地,煤油灯倒在地上,灯芯断成了几截。阿海吓得缩在墙角,抱着头不敢看。壤驷黻扫了一眼墙角的木箱——里面有备用的灯芯和灯罩,是上个月补给时送的。可现在那人盯着她,她根本没法去拿。

灯罩碎了,得换个新的。她喘着气说,在墙角的箱子里,你让他去拿。她指了指阿海。

那人看了看阿海,又看了看墙角,犹豫了一下,对阿海说:去!把箱子打开,拿新灯罩和灯芯来!快点!

阿海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往墙角挪。他的脚被地上的玻璃碴子扎了一下,疼得了一声,却不敢停。好不容易打开箱子,拿出新的玻璃灯罩和灯芯,递了过来。

壤驷黻接过灯罩,刚要往灯座上安,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巨响——是船撞礁石的声音!那人脸色大变,刀又往前顶了顶:快点!

壤驷黻手忙脚乱地安灯罩,换灯芯,倒煤油。可越急越乱,灯芯总也插不牢。那人急得踹了她一脚:废物!

就在这时,灯房的门突然被撞开了!几个穿着蓑衣的人冲了进来,手里拿着鱼叉和扁担。为首的是王大叔——他的船没沉,只是撞坏了船舵,他带着人游泳过来的。

就是他!刚才在海里想凿我们的船!王大叔指着那人喊道,手里的鱼叉就刺了过去。

那人没想到会有人进来,吓了一跳,赶紧松开壤驷黻,往旁边躲。鱼叉扎在墙上,留下个窟窿。那人转身就想跳窗户,却被王大叔的儿子一把拽住了胳膊。两人扭打起来,灯房里顿时一片混乱。

壤驷黻趁机捡起地上的铁撬棍,刚要上前帮忙,突然看见那人怀里掉出个东西——是个小小的蓝布包,和她装玉米饼的那个一模一样。布包掉在地上,散开了,里面滚出个银镯子,上面刻着字。

壤驷黻的眼睛一下子直了——这镯子是她当年给沈砚打的,他一直戴在手上,怎么会在这人身上?

她走过去捡起镯子,手指摸着上面的字,突然想起刚才那人后颈的船锚纹身——难道...她猛地抬头看向那人,正好看见他在扭打中露出了左耳——那缺口不是天生的,是新伤,边缘还红肿着。

住手!她突然喊了一声,声音大得自己都吓了一跳。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向她。那人也愣住了,看着她手里的银镯子,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这镯子...是你的?壤驷黻问,声音抖得厉害。

那人张了张嘴,没说话。王大叔在旁边说:阿黻你别管!这人不是好东西,刚才我们在海里看见他划着木筏,手里拿着凿子想凿船底!要不是我们发现得早,船就沉了!

那人突然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厉害:这镯子...是沈砚的。

壤驷黻的心猛地一沉:你认识他?

我是他弟弟,沈砚的弟弟,沈墨。那人说,眼睛盯着她手里的镯子,海鸥号沉的时候,我也在船上。我哥把我推上了一块木板,他自己...没上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壤驷黻手里的镯子地掉在地上,她看着沈墨,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沈墨...她记得沈砚提过这个弟弟,比他小五岁,当年跟着他在船上当学徒。沈砚说他弟弟调皮,总爱偷拿船上的钉子去换糖吃。

你...你还活着?她终于问出这句话,眼泪又涌了出来。

沈墨点了点头,眼圈也红了:漂了两天两夜,被一艘路过的商船救了。这些年一直在找回家的路,可商船到了国外就被扣了,我在那边做苦工,直到上个月才逃出来,划着木筏往回走...刚才看见灯塔的灯,以为能靠岸了,可灯突然灭了,我怕撞上礁石,就想靠近看看...看见你往下爬,我以为是坏人...

王大叔在旁边皱了皱眉:那你刚才为啥要拿凿子凿我们的船?

沈墨低下头,声音有些含糊:我...我以为你们是追我的人。那些抓我做苦工的人,总爱开着船在海上巡逻...我看见你们的船过来,慌了神...

原来是这样。壤驷黻心里又酸又涩,走上前想拉沈墨的手,却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那你后颈的船锚纹身...

是我哥给我纹的。沈墨摸了摸后颈,那年我十五岁,跟我哥闹着要纹身,他就偷偷拿针给我纹了这个,说跟他的一样...他说等我长大了,就让我当船长,开着船带着你出海...

壤驷黻再也忍不住,抱着沈墨哭了起来。十五年的等待,十五年的思念,这一刻好像都找到了归宿。阿海在旁边看着,也抹了抹眼泪。王大叔叹了口气,把鱼叉收了起来:误会,都是误会。

可哭了没一会儿,壤驷黻突然想起灯塔的灯还没亮。快!点灯!她推开沈墨,跑去捡地上的煤油灯。王大叔也反应过来:对!灯灭了,其他船可能会出事!

几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把新的灯芯安好,倒上煤油。壤驷黻划着火柴,往灯芯上一凑,的一声,橘黄色的火苗窜了起来,把灯房照得亮堂堂的。她把灯放在灯座上,看着光透过玻璃罩子洒向海面,心里踏实了不少。

沈墨看着灯座上刻的字,第5478天等你...一行一行地看下去,眼泪掉了下来:我哥他...真是个傻子...

壤驷黻没说话,只是摸了摸那些字。是啊,他是个傻子,她也是个傻子,可傻子的等待,终究还是等来了一点念想。

就在这时,阿海突然指着窗外喊:快看!那边还有个木筏!

所有人都往窗外看去,只见远处的海面上,还有一个木筏在浪里漂,上面好像也躺着个人。沈墨脸色一变:是跟我一起逃出来的人!他生病了,一直昏迷着!

壤驷黻心里一紧——刚才光顾着说话,忘了还有人在海里。快!放绳子!她喊道。

王大叔和他儿子赶紧跑去拿绳子,往窗外扔。可这次的木筏离灯塔更远,浪也更大,绳子怎么也够不着。沈墨急得直跺脚:我下去!

不行!壤驷黻拉住他,浪太大了,你下去会被卷走的!

可他快不行了!沈墨挣开她的手,他是为了救我才生病的!我不能不管他!

王大叔皱了皱眉:我去!我水性好!他脱下蓑衣,就要往窗外爬。

壤驷黻突然喊道,用小舢板!灯塔底下拴着小舢板!

对!小舢板!当年沈砚留下的,平时用来去村里买东西。王大叔眼睛一亮:好!我去划舢板!

他跟着沈墨往楼下跑,阿海也想跟着去,被壤驷黻拉住了:你在上面看着灯,别让灯再灭了。阿海点点头,站在灯座旁边,一动不动地盯着火苗。

壤驷黻趴在窗边,看着王大叔和沈墨解开小舢板的绳子,划着桨往远处的木筏去。浪很大,舢板在浪里颠得像片叶子,好几次差点被浪打翻。她的心揪得紧紧的,不停地在心里祈祷。

可没划多远,突然刮起一阵狂风,把舢板往礁石那边吹。王大叔使劲划桨,可根本抵不住风。沈墨在舢板上喊着什么,被风吹得听不清。壤驷黻急得直跺脚,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突然,一声,舢板撞上了一块暗礁,翻了!王大叔和沈墨都掉进了水里。壤驷黻吓得魂都没了,大喊着他们的名字,可回应她的只有浪涛声。

阿海在旁边哭了起来:王大叔!沈大哥!

壤驷黻看着沈墨在水里挣扎,想往木筏那边游,可浪太大,他游两步就被卷回来一步。王大叔水性好,倒是游得快些,已经快到木筏旁边了。可就在这时,又一个大浪拍过来,把木筏掀翻了!上面的人掉进了水里,没了踪影。

王大叔赶紧去捞,可捞了半天也没捞到。沈墨在后面喊:别管了!先上来!浪太大了!

王大叔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沉下去的木筏,又看了看在水里挣扎的沈墨,最终还是游向了沈墨,把他往灯塔这边拉。两人互相搀扶着,一点点往岸边挪。

壤驷黻赶紧让阿海放下绳子,可他们离灯塔还有段距离,够不着。只能看着他们在水里挣扎,被浪打得东倒西歪。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汽笛声,不止一艘船!是村里的渔船!大概是听见了刚才的巨响,过来看看情况。壤驷黻赶紧让阿海把灯芯调大,让光更亮些,好给渔船指路。

渔船很快就靠近了,放下了救生艇。王大叔和沈墨被救上了救生艇,总算没事了。可那个躺在木筏上的人,却再也找不到了。

沈墨被拉上灯塔时,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他看着海面,眼泪不停地掉:是我对不起他...要不是我,他也不会死...

壤驷黻递给他一条干毛巾,轻声说:不怪你。你能活着回来,就已经很好了。

王大叔也叹了口气:海上的事,谁说得准呢。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

灯房里又安静下来,只有煤油灯燃烧的声。沈墨裹着毛巾,坐在角落里,低着头不说话。壤驷黻看着他,想起沈砚,心里五味杂陈。

过了一会儿,沈墨突然抬起头,看着壤驷黻说:嫂子,我哥他...其实当年没死。

壤驷黻猛地站起来:你说啥?

我哥他被礁石卡住了腿,没沉下去。沈墨的声音很轻,却像炸雷一样在灯房里响起来,我漂走的时候,看见他在礁石上喊我的名字...可我当时被吓坏了,只顾着自己漂...后来我在国外听说,有人在附近的岛上见过一个像他的人,只是瞎了一只眼...

壤驷黻的脑子的一声,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沈砚还活着?瞎了一只眼?在附近的岛上?

哪个岛?她抓住沈墨的胳膊,急道,你说的是哪个岛?

沈墨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岛...听说那岛很小,在灯塔往南几十里的地方,荒无人烟...

往南几十里...壤驷黻想起那片海域有很多小岛,都是礁石岛,没人住。可就算知道在那附近,要找一个人也像大海捞针。而且沈砚瞎了一只眼,怎么在岛上活这么多年?

我去找他。她突然说。

王大叔吓了一跳:阿黻你疯了?那片海域全是暗礁,而且那些岛根本没法住人!

可他是沈砚啊!壤驷黻看着海面,眼睛里闪着光,他等了我十五年,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岛上!

沈墨也站起来:嫂子,我跟你一起去!我熟悉海路!

不行!王大叔拦住他们,现在天这么黑,浪又大,出海就是送死!要去也得等天亮了,准备好船和补给再说!

壤驷黻看着窗外的海面,灯塔的光在海面上铺出一条光带,像一条通往未知的路。她知道王大叔说得对,可心里的焦急像火一样烧着她。十五年都等了,她实在等不及天亮了。

就在这时,阿海突然说:阿姐,我知道有个岛!上次我跟我爹去收网,在南边见过一个小岛,岛上有棵大榕树!我爹说那岛叫独树岛

独树岛...壤驷黻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也许沈砚就在那里。

她看向王大叔:王大叔,借你的船用用行吗?等天亮了就走。

王大叔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叹了口气:唉,你这性子,跟沈砚一个样。行吧,船虽然撞坏了船舵,但还能划。我让我儿子跟你们一起去,他熟悉那片海域。

壤驷黻点点头,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看着灯塔的灯,橘黄色的光温暖而明亮。也许这一次,等待真的能有结果。

可她没注意到,沈墨站在角落里,看着灯座上的字,眼神有些复杂。他手里悄悄攥着什么东西,在灯光下闪了一下,很快又藏进了怀里。

浪还在拍打着灯塔,海风卷着咸腥的气息涌进灯房。远处的海面上,一艘小小的渔船静静地泊着,等待着天亮。而那盏刚刚重新点亮的灯塔灯,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仿佛在指引着什么,又仿佛在守护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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