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合同签下来，跟娶了个漂亮媳妇进门似的，看一眼，心里头就美滋滋的。
可这媳妇儿还没来得及在街坊邻居面前显摆呢，风言风语就先传开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玩意儿，把《奔跑吧！弟兄》这名儿捅到了网上。
这名字，跟《华夏跑团》那可是沾亲带故啊，听着就像一个爹妈生的。
网友们一瞅，那还得了？这不就是穿了个新马甲出来接着糊弄人吗？
一时间，网上跟炸了锅似的。
“我没看错吧？《华夏跑团》还没死透呢？这生命力比小强还顽强啊！”
“还《奔跑吧！弟兄》，怎么不叫《爬行吧！姐妹》呢？京城卫视是没人了吗？就跟这一个破项目死磕？”
“听说换了个实习生当总导演，我他妈直接笑出声，这是准备拍《实习生受难记》吗？”
“楼上的，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我听说冠名商还追加投资了，五千万！我琢磨着，这实习生导演，八成是冠名商的亲儿子。”
“五千万？就拍这个？有这钱干点啥不好，直接往水里扔，还能听个响呢！”
消息传回台里，整个综艺部都成了个大瓜田。
赵凯那间办公室，这几天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各个项目组的人，揣着个杯子，假装路过接水，实际上耳朵都支棱着，想听点内部消息。
“赵哥，听说了吗？姓陈那小子，在网上被骂成孙子了。”
赵凯端着他那万年不变的枸杞保温杯，慢悠悠地吹了口气，脸上那叫一个云淡风轻，眼角眉梢却全是藏不住的得意。
“意料之中。”他呷了口水，拿腔拿调地说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一个实习生，担着这么大的项目，他担得起吗？现在只是被骂，等节目播出来，收视率扑了街，那才叫丢人。”
“可不是嘛。不过话说回来，赵哥，他们那项目……到底请了谁啊？捂得这么严实。”
赵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声音里，全是轻蔑：“能请来谁？就他那草台班子，我估摸着，顶天了请几个十八线的小网红，再拉几个体育大学的学生凑数。你还指望他能请来影帝影后？”
“哈哈哈，说的是，说的是。”
一帮人哄笑起来，办公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而此时，《奔跑吧！弟兄》的办公室里，气氛跟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
压抑，死一般的压抑。
那群刚被陈默打了鸡血的年轻人，这会儿全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了。
他们一个个拿着手机，看着网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林薇小声嘟囔着：“他们怎么能这么说……他们连节目都没看，凭什么骂人？”
张鹏把手机往桌上重重一拍，闷着头不说话，那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刘洋跑进跑出，急得满头是汗：“导儿，不好了，我刚出去听了一圈，现在全台上下都在看咱们的笑话。还有人说，咱们请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明星，准备破罐子破摔了。”
“导儿！”他凑到陈默跟前，压低了声音，“咱们要不要把嘉宾名单放出去一两个？让他们看看，咱们请的可是邓抄老师！这不比什么都管用？”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陈默身上。
陈默靠在椅子上，手里也拿着个手机，正慢悠悠地翻着评论。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既不生气，也不着急，那模样，跟看天气预报似的。
他看完最后一条，把手机往桌上一放，抬起头，扫了一眼屋里这群六神无主的兵。
“骂完了？”他问。
没人吭声。
“骂完了就干活。”陈默站了起来，“他说他的，咱们做咱们的。嘴长在人家身上，电费又不用咱们掏。我告诉你们，现在有人骂，那叫关注度。等哪天网上连个屁都不放了，那才叫真完蛋了。”
他走到林薇跟前，敲了敲她的桌子：“你那策划案，游戏细节还不够。我要知道，如果录制当天下雨了，plan b是什么。”
他又走到张鹏那儿：“别在这儿生闷气。有这工夫，去把那几个机位的备用电池都充满。我可不想到时候拍到一半，你跟我说没电了。”
他这么一通安排下来，屋里头那股子丧气，莫名其妙就散了不少。
这群年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重新拿起手头的活儿，忙活开了。
陈默看着他们，心里头叹了口气。
一帮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听见几声空包弹就吓成这样。这队伍，还得练。
“刘洋，张鹏，你们俩跟我走。”陈默拿起外套。
“导儿，去哪儿啊？”刘洋问。
“踩点。”
陈默言简意赅，领着俩人就出了门。
第一站，朝阳公园。
陈默让他们租了一块空旷的广场。
他没看风景，也没看场地有多大。
“不行，这里垃圾太多了。”他站起来，拍了拍手，“刘洋，去跟园方沟通，录制那天，这里打扫一下。”
他又走到广场的另一头，看了看远处的一排树。
“张鹏，看见那几棵树没？到时候，给我藏几个机位进去，要拍嘉宾们跑过来时，那种龇牙咧嘴的痛苦表情。我要特写，高清的。”
第二站，酒店顶楼的游泳池。
泳池碧蓝，旁边摆着躺椅和遮阳伞，瞧着特有档次。
陈默绕着泳池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一个角落。
“鹏子，你看这儿。”他指着泳池的边缘，“弹射椅，就安在这儿。飞出去，落点在那边。”
他蹲下来，看着水面，跟张鹏比划着：“我要你从水底下往上拍，人掉下来那个瞬间，脸上的表情，惊恐、不敢信，还有被水花呛到的狼狈。咱们要的不是好看，是真实。还有到时这里现用幕布拉起来，不能让嘉宾看到泳池，有个惊喜感。”
张鹏听着，眼睛越来越亮。
他好像已经看到了那个画面。
最后一站，晚上十点，已经打烊的大悦城。
商场经理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刘洋花了不少工夫才把他约出来。
“陈导，您放心，安保我们都安排好了。到时候，整个商场就留给你们。”经理客气地说。
陈默点点头，没说话。他一个人，慢慢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商场里。
灯光只开了一半，昏黄昏黄的。
那些白天里光鲜亮丽的店铺，现在都拉下了卷帘门，像一只只沉睡的巨兽。
整个空间，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走到中央的扶手电梯旁，停了下来。
他能想象到，到时候，邓抄和陈贺会躲在哪根柱子后面；李辰会像一头水牛，从那边的楼梯上冲下来；而杨影，也许会利用自己是女生的优势，跟某个店员套近乎，换取线索。
这里，将是他们的战场。
也是他陈默，向这个世界证明自己的，第一个舞台。
他站了很久，久到刘洋和张鹏都以为他睡着了。
“导儿，您……没事吧？”刘洋小心翼翼地问。
陈默回过神，转过身，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没事。”
他看着这两个陪着他折腾到半夜的兄弟，心里头，忽然有点发堵。
他想起网上那些骂他的话，想起赵凯那张得意的脸，想起周明赌上一切的眼神，想起家里头，老妈温在锅里的那碗汤。
这些东西，压在他身上，沉甸甸的。
“走吧，回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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