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重工地下三层的废墟还在冒着青烟,林砚站在警戒线外,指尖夹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现场勘查报告,目光却没有落在纸面的数据上。江澈的防弹衣还沾着尘土和干涸的血迹,刚刚从医院处理完擦伤赶来,看到林砚一动不动的模样,递过去一瓶矿泉水:“服务器核心数据恢复了67%,魏正宏已经被带回审讯室,你在想什么?”
林砚接过水,却没有拧开,反而指着报告上的一行字:“你看这里——地下三层的自毁程序启动密码,是高磊的实验编号083。还有通风管道的格栅,边缘有三次撬动痕迹,第一次是试探性的,第二次力度不足,第三次才精准撬开,和赵峰案发现场通风口的撬动痕迹完全一致。”
江澈皱眉:“你的意思是?”
“这不是临时起意的破坏,是精心设计的仪式。”林砚的声音带着一丝笃定,“从第一个受害者额头的六芒星,到高磊手中刻着731的U盘,再到自毁程序的密码选择,凶手一直在追求一种‘可控的完美’。之前的侧写只判断出他冷静、缜密,但忽略了最核心的一点——他有极强的‘完美犯罪’执念。”
两人快步走向市局审讯室,走廊里的灯光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如同凶手隐藏在暗处的逻辑链条。魏正宏坐在审讯椅上,双手被铐在扶手上,头发凌乱,眼底布满红血丝,却依旧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看到林砚和江澈进来,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眼神躲闪了一下。
“魏主任,我们已经掌握了完整的证据链。”江澈将一叠照片放在桌上,照片上是废弃工厂的实验设备、受害者的尸检报告,还有魏正宏与陆明的通讯记录,“五年前的医疗事故,你伪造报告掩盖Y-327实验失控的真相;三年前,你协助陆明转移实验体,将孤儿院的三名儿童秘密送进瀚海重工;上个月,你还在向海外账户转移资金,准备跑路。这些证据,足够让你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魏正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声音沙哑:“我只是执行者,一切都是陆明指使的,我没有选择。”
“没有选择?”林砚突然开口,目光如炬,“你在五年前的事故报告中,故意将实验体的死亡时间提前了两小时,还伪造了死者的体检记录,细节精准到连血压数值都符合医学常识。如果只是被迫执行,你不需要花这么大功夫去完善这些‘细节’。”
他走到魏正宏面前,俯身盯着他的眼睛:“你享受这种‘滴水不漏’的感觉,对不对?陆明的指令是让你掩盖真相,而你却把它当成了一次‘完美犯罪’的实践。你甚至在报告的附件里,用极小的字体标注了自己的‘操作心得’,以为不会有人发现。”
魏正宏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确实在那份报告里写了心得,那是他的秘密,是他在枯燥乏味的官僚生涯中,唯一能感受到自我价值的东西。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被林砚一眼看穿。
“你和真正的凶手,有着同样的执念。”林砚的声音平静却极具穿透力,“你们都追求‘无懈可击’,都渴望自己的行为被当成‘艺术品’,而不是简单的犯罪。但完美犯罪本身就是一个悖论,越是追求完美,就越会留下刻意雕琢的痕迹。六芒星标记的线条误差不超过0.1毫米,石墨烯纤维的缠绕方式完全对称,甚至连受害者的死亡时间都选择在整点前后十五分钟内——这些都是你们‘完美执念’的铁证。”
魏正宏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双手微微颤抖,水杯里的水溅了出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涣散。
“你知道。”林砚步步紧逼,“陆明背后的‘幽灵’,是不是也给你灌输过‘完美’的理念?他是不是告诉你,只有绝对的完美,才能让‘731项目’永远不被发现?你甚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幅《维特鲁威人》的复制品,达芬奇的这幅画代表着‘比例完美’,这正是你和凶手共同的精神图腾。”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魏正宏。他突然双手抱头,趴在桌上,发出压抑的哭声:“是……是‘幽灵’让我这么做的……他说,任何一点瑕疵,都可能导致整个项目暴露。他对完美的要求,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
“‘幽灵’是谁?他的完美执念,具体体现在哪些方面?”江澈立刻追问。
魏正宏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和恐惧:“我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通过加密通讯联系。他要求所有实验记录必须用手写,而且字迹要完全一致;所有实验体的编号,必须是质数;甚至连实验基地的通风口,都要按照黄金比例设计……”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有一次,一个实习生在记录数据时,写错了一个小数点,‘幽灵’让陆明把她处理掉,理由是‘破坏了数据的完美性’。还有高磊,他发现Y-327的副作用后,想要揭发,‘幽灵’说他是‘完美计划中的污点’,必须清除。而且‘幽灵’特别强调,杀高磊的时候,一定要用石墨烯纤维缠绕匕首柄,一定要在额头画六芒星,因为这是‘仪式感的完美闭环’。”
林砚和江澈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的疑团逐渐解开。之前的四起命案,看似独立,实则被“完美执念”串联成一个整体:六芒星标记是视觉上的完美,石墨烯纤维是材质上的完美,受害者的身份选择(实验体、知情者、核心研究员)是逻辑上的完美,甚至连作案时间的选择,都可能与某种数学规律有关。
“‘幽灵’的年龄应该在45-55岁之间。”林砚开始进行进阶侧写,“这个年龄段的人,已经形成了固定的思维模式和行为准则,对‘完美’的执念往往源于早年的挫折或控制欲缺失。他很可能有理工科背景,精通数学、物理和生物工程,甚至可能有艺术修养,因为他对比例、对称、仪式感的追求,已经超出了单纯的犯罪需求。”
“他的社会地位很高,平时应该是一个极其注重细节、甚至有些洁癖的人。”林砚补充道,“他习惯掌控一切,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从他要求实验记录手写且字迹一致来看,他有强烈的控制欲和强迫症;从他对黄金比例、质数的偏执来看,他可能在早年的学术生涯中,有过被否定或失败的经历,所以试图通过‘完美犯罪’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江澈点点头,立刻对身边的侦查员下令:“立刻排查符合以下特征的人员:45-55岁,理工科背景,社会地位较高,有洁癖或强迫症,早年有学术失败经历,近期与瀚海重工、启明生物有过关联。重点排查市科研院、各大高校的教授、研究员,还有退休的政府官员。”
审讯结束后,林砚和江澈来到技术科。技术人员正在解析从魏正宏办公室搜出的硬盘,屏幕上显示着大量的加密文件和数学公式。“林顾问,你看这些文件。”技术人员指着屏幕,“里面有很多关于‘完美犯罪’的理论研究,还有一些数学模型,用来计算作案时间、地点、手法的最优解。而且我们发现,这些文件的创建时间,正好对应着四起命案的发生时间。”
林砚凑近屏幕,目光落在一行公式上:“这是斐波那契数列的变种,用来计算受害者之间的时间间隔。第一起命案和第二起之间间隔13天,第二起和第三起之间间隔21天,第三起和第四起之间间隔34天,都是斐波那契数列中的数字,这正是‘完美执念’的体现。”
“按照这个规律,下一起命案应该会在55天后发生。”江澈的脸色凝重,“我们必须在这之前找到‘幽灵’,阻止他继续作案。”
就在这时,技术人员突然喊道:“找到了!这里有一个隐藏文件夹,里面有一张照片和一份名单。”
照片上是一间布置得极其整洁的实验室,所有的仪器都按照对称原则摆放,墙上挂着《维特鲁威人》的原画复制品,桌子上放着一个刻着六芒星的金属盒子。名单上记录着十个名字,前面四个已经被划掉,正是四起命案的受害者,第五个名字是——市科研院院长,陈景明。
“陈景明?”江澈皱眉,“他是国内着名的生物工程专家,也是市科研院的院长,社会地位极高,而且确实有洁癖和强迫症,符合林砚的侧写。”
林砚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的金属盒子上:“这个盒子上的六芒星,比案发现场的标记多了一个细节——星星的中心有一个微小的十字架。这可能是‘幽灵’的个人标记,也可能是某个组织的象征。”
“我们现在就去抓捕陈景明?”侦查员问道。
“不行。”林砚摇摇头,“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就是‘幽灵’。他的社会地位太高,贸然抓捕会引起轩然大波,而且以他的谨慎和完美执念,肯定不会留下直接证据。我们必须先找到他与‘731项目’的关联证据,再动手。”
江澈认同地点点头:“立刻对陈景明进行秘密监控,调查他的背景、人际关系和资金流向。同时,派人保护陈景明的安全,防止‘幽灵’另有其人,或者陈景明是被陷害的。”
接下来的几天,侦查员们对陈景明展开了全面调查。结果显示,陈景明今年52岁,哈佛大学博士毕业,回国后担任市科研院院长,在生物工程领域享有盛誉。他确实有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办公室和家里的物品都必须按照固定的顺序和比例摆放,甚至每天的作息时间都精确到分钟。
更重要的是,陈景明早年在哈佛大学进行基因编辑研究时,曾有一项重要的实验成果被同门师兄窃取,导致他未能获得当年的学术大奖,这与林砚侧写中“早年有学术失败经历”完全吻合。而且,陈景明与陆明、魏正宏都有过学术交流,甚至在五年前启明生物的实验室事故后,曾以“专家顾问”的身份,参与过事故调查。
“越来越多的线索指向陈景明。”江澈看着调查报告,“但我们还是缺少直接证据。他的银行账户没有异常资金流动,通讯记录也没有与海外武装组织的联系,甚至没有进入过瀚海重工的地下三层。”
林砚坐在沙发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硬币,陷入了沉思。陈景明的一切都符合侧写,但正因为太符合,反而让他产生了一丝疑虑。“完美执念的核心,是‘不留下任何痕迹’。”林砚突然说道,“如果陈景明真的是‘幽灵’,他不可能让我们这么轻易地找到这些线索。这些线索太明显了,就像是故意留给我们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嫁祸陈景明?”江澈愣住了。
“可能性很大。”林砚点点头,“真正的‘幽灵’,会把自己隐藏在最深处,让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别人。他的完美执念,不仅体现在作案手法上,更体现在‘身份隐藏’的完美。陈景明只是一个棋子,一个被推到前台的替罪羊。”
就在这时,技术人员传来了一个重要消息:“林顾问,江队,我们破解了魏正宏硬盘里的一个加密通讯记录。‘幽灵’在给魏正宏的指令中提到,‘让陈景明成为完美的目标,他的执念会替我们掩盖一切’。”
“果然如此。”林砚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真正的‘幽灵’知道陈景明有完美执念和学术失败的经历,所以故意设计线索,让我们误以为陈景明是凶手。这样一来,他既能除掉陈景明这个潜在的威胁(陈景明可能知道‘731项目’的部分秘密),又能让自己继续隐藏在暗处。”
“那真正的‘幽灵’到底是谁?”江澈问道。
林砚拿出那张实验室的照片,指着墙上的《维特鲁威人》复制品:“这幅画的原作藏在威尼斯学院美术馆,而复制品的右下角,有一个微小的印章——‘启明生物’。启明生物的创始人是谁?”
“启明生物的创始人是苏振海,也就是苏晴的父亲。”江澈回答道,“但苏振海十年前就已经在实验室事故中身亡了。”
“是吗?”林砚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苏振海的死亡证明是魏正宏签署的,而当年的实验室事故调查,也是由陈景明负责的。如果这两个人都在说谎呢?如果苏振海根本没有死呢?”
这个猜测让江澈大吃一惊:“苏振海没有死?那他为什么要假死?”
“为了隐藏身份,实施他的‘完美计划’。”林砚的眼神变得坚定,“苏振海是基因编辑领域的天才,他的研究成果被启明生物的股东觊觎。十年前的实验室事故,很可能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假死,目的是摆脱股东的控制,独自进行‘731项目’的研究。”
“他的完美执念,源于对‘基因完美’的追求。”林砚继续侧写,“他认为人类的基因存在缺陷,只有通过基因编辑和改造,才能创造出‘完美人类’。而‘731项目’的‘傀儡军团’计划,就是他实现这一目标的手段。他的所有行为,都是为了创造一个‘基因完美’的世界,这是一种更宏大、更极端的完美执念。”
“苏振海假死之后,一直隐藏在幕后,操控着陆明、魏正宏等人。”江澈顺着林砚的思路分析,“他知道苏晴在调查他的死因,所以把苏晴变成实验体;他知道高磊发现了Y-327的副作用,所以下令除掉高磊;他还利用陈景明的执念,设计嫁祸,让自己永远安全。”
“现在,我们需要找到苏振海还活着的证据。”林砚说道,“苏晴的日记里提到,她的父亲有一个独特的习惯——在所有的研究笔记上,都会画一个小小的六芒星,而且星星的中心会有一个十字架,这与照片上金属盒子的标记完全一致。我们可以从苏振海的研究笔记入手,寻找他还活着的线索。”
市局立刻联系了苏晴的家人,从他们手中拿到了苏振海留下的研究笔记。笔记的每一页都画着六芒星标记,中心有一个小小的十字架,与照片上的标记一模一样。更重要的是,笔记的最后几页,记录着一个未完成的实验计划——“完美人类基因编辑方案”,方案的核心内容,与“731项目”的“傀儡军团”计划完全吻合。
“这就是直接证据!”江澈激动地说道,“苏振海就是‘幽灵’,他没有死,一直在幕后操控着一切。”
“但苏振海现在在哪里?”侦查员问道,“我们调查了所有与苏振海有关的人,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苏振海的完美执念,让他不会选择远离。”林砚说道,“他会留在这座城市,近距离观察自己的实验成果。而且,他对启明生物有很深的感情,很可能就隐藏在启明生物的旧址附近。”
启明生物的旧址位于城市的老工业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弃的厂房。林砚和江澈带着队员们,对废弃厂房进行了全面搜查。厂房内一片漆黑,布满了灰尘和杂草,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味。
就在搜查即将结束时,林砚突然停在了一间不起眼的地下室门口。地下室的门被锁上了,锁芯上没有灰尘,显然最近有人打开过。“这里有问题。”林砚说道,示意队员们做好准备。
队员们用液压钳剪开了锁,推开了地下室的门。地下室里布置得如同一个精密的实验室,所有的仪器都擦拭得一尘不染,按照对称原则摆放,墙上挂着《维特鲁威人》的复制品,桌子上放着那个刻着六芒星的金属盒子。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坐在电脑前,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基因序列。听到动静后,他缓缓转过身,露出了一张与苏晴有几分相似的脸——正是苏振海!
“你们终于找到了这里。”苏振海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反而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我还以为,要等你们再排查完陈景明之后,才能找到我。林砚,你的心理侧写很精准,尤其是对‘完美执念’的解读,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刻。”
“苏振海,你假死十年,操控‘731项目’,进行非法人体实验,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江澈的声音冰冷,手中的枪对准了苏振海。
“良心?”苏振海冷笑一声,“在‘完美人类’的伟大目标面前,个人的生命微不足道。人类的基因充满了缺陷,战争、疾病、贪婪……都是基因缺陷的体现。只有通过我的基因编辑技术,才能创造出没有缺陷的完美人类,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