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时光不会因谁而停下脚步，仍在缓慢流逝。
远行号星舰的克隆区域。
一位白牧辰身着洁净的白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纯粹用于装饰的无度数细框眼镜，左手拿着一台轻薄的平板电脑，右手则握着一根触控笔，正对着屏幕上的数据写写画画。
她的脚下是无数个如同蜂巢般紧密排列的六边形格子。
每一个透明的格化培养槽都充满了粘稠的橙黄色营养液，里面有一个正在迅速发育中的白牧辰克隆体。
其中大部分克隆体已经初具人形，可以看出是与她一模一样的白发粉眸美少女模样。
但也有少数几个培养槽因为育参数错误，只形成了一团尚未来得及被自动清理系统处理掉，难以名状的畸形血肉组织。
白牧辰走到其中一个六边形格子面前停下脚步。
随着她的指令，一个由高强度透明材料制成的六棱柱形培养舱缓缓从地面升起。
里面静静地漂浮着一个身形异常娇小，估算身高不会超过140厘米的白牧辰克隆体。
这些小号克隆体的主要任务是组成学习小组，专门负责啃那些枯燥乏味的理论知识。
因此在身体尺寸方面差不多够用就行，不需要太高大，这样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节约生物质原料和培育时间。
白牧辰伸出手指在培养舱外部的控制面板上轻轻一点。
格式塔意识的特殊能力随之发动，一个全新的意识副本瞬间便从她的主体意识中分离出来，跨越了物理的隔阂精准地注入到那具娇小的克隆身体之中。
培养舱内，那具原本双目紧闭，如同沉睡人偶般的娇小克隆体的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清澈明亮眼睛。
新生的白牧辰活动了一下略显僵硬的四肢，仔细感受了一下这具全新的身体。
脑袋清晰，思维灵活，不是天生智障，很好。
身体各处没有传来任何明显的不适感，也没有因为是速成品而产生预想中的虚弱感，很好。
“基本上就是调整了一下营养液的配方和各种生长刺激参数而已。”穿着白大褂的白牧辰看着培养舱内那个刚刚苏醒的自己，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无奈：“辛辛苦苦忙活了一年多，结果就搞出来这么点微不足道的成果，科研这玩意儿还真就不是正常人能干的事情啊。”
启明星AI虽然拥有着极其强大的信息处理和运算能力，但它并不具备进行自主创新性科学研究的能力。
充其量也只能扮演一个高效的辅助工具角色。
白牧辰也不是科研工作者。
好在她了解科学研究的基本方法论是什么，也大致了解进行一项科研项目所需要遵循的基本流程。
虽然不知道生物克隆领域的具体知识和尖端技术细节。
但启明星AI的数据库中却储存着人类文明截至目前为止，在该领域内几乎所有的研究成果和技术资料。
可以作为一台性能强悍的外置大脑，为白牧辰提供所需的全部专业知识、技术资料、以及海量的运算能力支持。
也没其它人可用，两个不是人家伙被迫组成科研二人组。
白牧辰一边恶补相关的生物学和基因工程知识，一边指导启明星AI根据她的想法生成大量的实验方案，并进行大规模的测试与试错。
就这样磕磕绊绊地折腾了整整一年多的时间，才总算是勉强取得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技术性调整成果。
成功地将原本用于“速成家畜培育”的某些技术，微调并应用到了人类克隆体的培育流程之中。
至于为什么启明星AI明明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却依旧无法进行自主的创新性科学研究。
其根本原因在于启明星的核心本质只是一个基于海量数据训练出来的高性能大语言模型。
或者说，摸着大世界模型边的多模态大语言模型。
而这类人工智能的系统架构本身，就存在着一个目前尚无法被彻底根除的固有缺陷——幻觉。
什么是大语言模型的幻觉？
这个概念如果简单粗暴地进行理解，其实就和它的字面意思差不多。
但首先需要澄清的一点是，大语言模型所产生的“幻觉”与通常理解中的程序错误或系统bug并非同一个概念。
“幻觉”本身在很多情况下甚至可以被视为是模型在特定条件下所输出的“正确事实”。
这也是为什么大模型往往对自身的“幻觉”现象束手无策的根本原因。
错误，是一个系统内部固有的、可以被明确认知和定位的问题。
既然能够被认知，自然也就可以通过相应的技术手段理解、排除、或者修复。
但“幻觉”则不同，它更像是一个系统在与外部环境交互时所表现出来的一种外在属性。
它并不存在于系统内部的逻辑层面，因此也无法仅仅依靠系统自身的视角被有效地认知和修正。
因为“幻觉”这个概念本身，就是站在一个外部观察者的立场上，对系统输出结果进行评判和定义之后才产生的。
必须引入一个独立的外部参照系，才能准确地界定和识别一个系统的“幻觉”现象。
试想一下，如果我们将人类文明目前已知的一切科学知识、物理规律、社会历史都视为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系统。
那么作为身处于这个系统内部的观察者——人类。
自然而然地会认为这个系统就是客观存在的真实世界，是没有任何逻辑缺陷和内在矛盾的。
在这个阶段，“幻觉”的概念是不存在的，或者说，是无法被系统自身所感知的。
因为从内部视角来看，这个系统的一切都是自洽的、符合逻辑的、没有任何错误的，是理所当然的客观事实。
只有当我们引入一个超越了这个系统，更宏大的外部参照系时，这个原本看起来完美无缺的内部系统才有可能在外部观察者的眼中被定义为一种“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