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萧景瑞的声音带着刻意的亲热和担忧,快步走到轮椅前,“听闻你府中出了些意外,伤了身子?可把父王和我急坏了!父王他在宫中也是坐立不安,特命本王带了上好的血参和灵芝来!”他示意随从将礼盒奉上,目光却在萧承晏苍白的脸和盖在薄毯下的双腿上逡巡着。
他语气诚挚得挑不出半分错处,“皇叔如今感觉如何?这腿……可还疼痛难忍?是否需要请宫中御医前来会诊?”
“有劳皇兄和瑞王挂心了。”萧承晏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沙哑冰冷,听不出情绪,“些许小恙,就不劳烦宫中御医了。”
“哎,皇叔此言差矣!”萧景瑞笑容不变,甚至更显诚挚,他微微俯身,靠近轮椅,仿佛要仔细查看萧承晏的脸色,“你的腿疾本就……,如今又添新伤,皇上忧心重重啊!宫中御医医术精湛,或有良方……”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萧景瑞俯身靠近的瞬间,那只原本看似随意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毫无征兆地、带着一股狠厉的力道,猛地向下探出!他的手狠狠地按在了萧承晏被薄毯覆盖的、左腿膝盖下方。那正是萧承晏旧伤最重、也是昨夜毒烟后最为脆弱的敏感之处!
“嘶……!”饶是萧承晏意志坚定,这突如其来的剧痛,也让他瞬间闷哼出声,身体剧烈一颤!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体内翻腾的真气,一掌劈向眼前这张虚伪的嘴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哎呀……!”一声带着惊慌的娇呼声响起!
是苏清芷!
只见她仿佛被萧景瑞突然的动作惊吓到,脚下一个不稳,手中那碗滚烫的参汤猛地向前倾斜!
哗啦……!
整碗褐色的、冒着热气的滚烫参汤,不偏不倚地泼在了萧景瑞伸出的那只手臂和华丽尊贵的紫金蟒袍袖口上!
“啊!”滚烫的液体接触皮肤,萧景瑞猝不及防,痛呼一声,猛地缩回了按在萧承晏伤腿上的手!那精心维持的关切面具瞬间破碎,露出了惊怒交加的真容!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苏清芷花容失色,慌忙的放下空碗,掏出手帕,作势就要去擦拭萧景瑞被烫红的手背和湿透的袖口,声音带着惶恐的哭腔,“我见您袖口、袖口似乎沾了些不干净的东西,一时心急,竟失手打翻了参汤!求殿下恕罪!”
“不干净的东西?”萧景瑞又惊又怒又痛,看着自己狼狈不堪的衣袖和烫红的手背,再听苏清芷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胡言乱语!本王袖口能有什么不干净……”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苏清芷的动作并未停下!她那只执着手帕、看似要擦拭的手,在即将碰到萧景瑞袖口湿痕的瞬间,指尖极其隐蔽地一弹!一点细微的、肉眼几乎难辨的墨绿色粉末,被她巧妙地弹到了湿漉漉的袖口上!
紧接着,苏清芷猛地抽回手,仿佛被什么吓到了一般,指着那墨绿色粉末沾染的位置,声音陡然拔高:
“殿下快看!这……这墨绿色的汁液!我绝对不会认错的!这分明是蛇心草的汁液啊!”
她后退一步,脸色煞白,眼神充满了后怕:“蛇心草性极阴寒,其汁液无色无味,沾染衣物本无碍,但一旦遇热,比如刚才的参汤!其阴寒剧毒便会瞬间渗入肌理,循经络而上!轻则手臂麻痹,重则、重则寒毒攻心,神仙难救啊!”
萧景瑞被苏清芷这煞有介事的诊断彻底震住了!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湿漉漉、还沾着可疑墨绿色污渍的袖口,又感受到手背上被烫伤的刺痛,再联想到苏清芷在宫宴救太后、在济世堂的名声,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难道……难道刚才他真的沾了什么要命的东西?柳如烟那蠢货的毒胭脂事件还历历在目!
就在萧景瑞惊疑不定、心神大乱之际!
苏清芷眼中寒光一闪,趁热打铁!
她猛地从发间拔下一根细长的银簪,动作迅速,银簪的尖端在距离萧景瑞手臂仅毫厘之处稳稳地停住!
“殿下莫慌!”苏清芷的声音清冷,“只需以此银针封住您手臂上的穴位,便可暂时阻止毒气上行心脉!”
她目光锐利,直视萧景瑞惊惶的眼睛,清晰地施加着强大的心理暗示:“殿下此刻……是否感觉被药液泼中的手臂,已有微微的麻痹之感?指尖……是否也已经开始发凉发麻?这便是寒毒开始渗入的征兆!若再迟片刻……”
“麻痹?发凉发麻?”萧景瑞本就心神不宁,被苏清芷这一连串的专业术语和心理暗示轰炸,再加上手臂烫伤的痛感和湿漉漉的不适感,他竟真的觉得被泼中的地方似乎开始隐隐发麻!指尖也仿佛有些凉意!这感觉一出现,就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
“本王……”萧景瑞脸色瞬间惨白,额头冷汗涔涔!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皇子的风度仪态,也忘了追究苏清芷的失手之过,更忘了皇上派他此行的目的。
他猛地后退几步,仿佛躲避瘟疫般远离苏清芷和她手中的银簪,声音都变了:“本王、本王突然想起府中还有要事!皇叔您好生休养!本王改日……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他如同见了鬼一般,看也不敢再看苏清芷和萧承晏一眼,更顾不上那价值不菲的血参灵芝,带着一身狼狈和剧毒的惊恐,仓惶地转身,冲出了书房!背影之狼狈,与他来时那风流倜傥的模样判若两人!
“回府!快!立刻给本王备车回府!”他声嘶力竭地朝身后吓傻了的内侍吼道,脚步虚浮踉跄。仓惶间,他甚至被那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栽倒,全靠内侍手忙脚乱地扶住,才狼狈不堪地消失在院门外。
书房内,瞬间恢复了安静。只有空气中残留的参汤苦涩的气味和淡淡的苔藓腥气。
苏清芷缓缓收起那根吓退了瑞王的银簪,重新插入发髻。她脸上的惶恐和惊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