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芷跌入一个熟悉的、带着清冽气息的怀抱。她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正对上萧承晏那双带着心疼的眼睛,他不知何时已来到红区边缘。
“你……”萧承晏看着她苍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看着她眼底的倔强和手中那碗救命的药,责备的话堵在喉咙里,只剩下满满的心疼。他小心地将药碗递给旁边的侍卫,声音低沉:“撑住!药本王替你送进去!你立刻去休息!”
她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心疼,心中又酸又暖,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微弱:“好。”
萧承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亲自端起那碗承载着最后希望的药,由侍卫推着走向草棚。
三日后,清晨,微弱的晨光艰难地洒落。红区边缘,一片安静的草棚中,“咳……咳咳……水……给我……水……”一个嘶哑但清晰的声音响起。
是孙老伯!他靠在草席上,虽然依旧消瘦虚弱,但脸上那死气沉沉的青灰已然褪去!更重要的是,他的咳嗽声,不再是那种撕心裂肺、带着浓痰血沫的闷响,而是相对清浅、干燥的咳嗽声!
紧接着,另一个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委屈响起:“爷爷,我饿……”
他依偎在爷爷身边,小脸虽然蜡黄,但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神采,虽然还在低咳,但气息明显平稳了许多!
“神了!神了!”负责照顾的医者激动得语无伦次,“退了!烧彻底退了!脉象也平和多了!”
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柳溪村!
“孙老伯能说话了!”
“他孙子喊饿了!”
“靖王妃的新药起效了!”
黄区、绿区的流民纷纷涌向红区的隔离带,不顾士兵的阻拦,伸长脖子向里张望。
当亲眼看到被侍卫搀扶着、缓缓走出草棚的孙老伯,和他怀中精神明显好转的小孙子时,人群瞬间沸腾了!
“活过来了!真的活过来了!”
“靖王妃救了他们!”
“靖王妃是神医啊!”
不知是谁先带的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紧接着,黑压压的人群一片片地跪倒下去!哭声、呐喊声响彻云霄:
“神医菩萨!”
“神医王妃!”
“谢靖王妃救命之恩!”
万众哭拜!那是对生命的敬畏,是对苏清芷这位用命在搏、最终为他们带来生机的靖王妃,最朴素、最真挚、也最崇高的礼赞!
苏清芷被赵明姝和周静书搀扶着,站在药棚门口。看着眼前这跪倒一片、泪流满面、高呼着她名字的灾民,看着孙老伯眼中重获新生的光芒,连日来的疲惫、痛苦、绝望瞬间被一股巨大暖流和成就感淹没。泪水夺眶而出,顺着她苍白却带着笑意的脸颊滑落,值了!一切都值了!
萧承晏坐在轮椅上,就在她身后不远处。他看着阳光下那个被万民敬仰、纤细却仿佛散发着光辉的身影,看着她脸上的泪水和满足的笑容,心中同样激荡着骄傲与疼惜。他的王妃,用她的智慧和勇气,创造了真正的奇迹,救活了数千灾民。
就在这片震耳欲聋的感恩哭喊声响彻柳溪村的当晚,两抹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悄悄潜入了守卫森严的京兆府衙。
夜影与幽踪,无声地避开巡逻的衙役,潜入了府尹杜枭的书房,两人迅速地翻检着书案、抽屉、暗格。
突然,幽踪在书案最底层一个上了锁的紫檀木匣缝隙里,发现了几张未被完全焚毁的纸片残角。他小心翼翼地用薄刃挑出,夜影凑近,残片上字迹潦草:“浊流送瘟,静待花开。”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纸片边缘残留的墨印,那并非寻常纹饰,而是一种极其独特的、由扭曲的藤蔓和狰狞的毒虫组成的暗纹!线条诡秘,带着一种异域的阴森感!
“南疆鬼面藤!”夜影瞳孔骤缩,与幽踪交换了一个眼神。这花纹,他们曾在边关的南疆巫蛊师的器物上见过!结合之前发现的死囚线索……洪灾是引子,死囚是载体,而源头,竟是来自这神秘诡谲的南疆?!
两人迅速将残片收好,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京兆府的夜幕之中。
最后一名病愈的灾民被送出隔离区,笼罩在柳溪村近半个月的阴云终于彻底消散。
苏清芷那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巨大的疲惫感和连日积压的病气席卷而来。阳光刺得她眼前一花,紧接着天旋地转!
“清芷姐!”
“王妃!”
苏清芷只觉得浑身滚烫,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便彻底地陷入黑暗。
靖王府,暖阁内,苏清芷躺在柔软的锦被中,脸颊泛红,呼吸急促,陷入了持续的高热昏睡中,她时而蹙眉,时而断断续续地念着药名:“麻黄……石膏……熊胆……”时而又如同陷入可怕的梦魇中,惊惶地挥舞着手臂:“火!别烧!能救……”更多的时候,她一遍遍低喃着一个名字:“承晏……承晏……”
萧承晏屏退了所有下人,只留春桃在门外听候。他穿着一身玄色常服,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整一夜,他未曾合眼,一遍又一遍,轻柔地擦拭着她那滚烫的额头。
“王妃,该喝药了。”春桃小心翼翼地端来一碗温热的汤药。
萧承晏接过药碗,舀起一勺,放在唇边仔细吹凉。他一手轻轻托起苏清芷的后颈,一手将药汁送到她唇边,声音低沉温柔:“清芷,张嘴,喝药了。”然而,昏睡中的苏清芷却紧蹙眉头,本能地抗拒着那苦涩的味道,勺子被她咬住,药汁顺着她的嘴角流下。
“乖……喝了药才能好……”萧承晏的声音低沉,带着无限的耐心和哄劝。他尝试了几次,依旧无法将药喂进去。
看着她因高烧而痛苦蹙眉的小脸,他不再犹豫,自己含了一口汤药在口中,然后俯下身,一手托住她的下颌,温柔地覆上了她的唇瓣。舌尖灵巧地撬开她紧闭的牙关,将那苦涩却救命的药汁,连同他温热的气息,一同渡了过去。
苦涩的药汁带着他的气息,缓缓渡入她的口中。起初她还有一些微弱的抗拒,但或许是那熟悉的气息安抚了她,或许是清凉的药汁缓解了她喉间的灼痛,苏清芷紧蹙的眉头竟微微舒展,吞咽了下去。
萧承晏抬起头,指腹轻轻擦去她唇角的药渍,看着她微微舒展的睡颜,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他低低地笑了一下,带着无限的宠溺。
他再次含药俯身,重复着这特殊的喂药方式,药碗渐空,最后一口药汁被他温柔地渡入她口中。就在他完成使命,舌尖欲退,双唇即将分离的瞬间,异样的触感传来。
苏清芷那原本被动承受的柔软唇瓣,竟在昏沉中轻轻的吮了一下他的嘴唇。仿佛贪恋那带来清凉与慰藉的来源,她的牙齿甚至极轻地咬了一下他,带来一丝微妙的麻痒。紧接着,她小巧的舌尖竟迷迷糊糊地追随着他撤离的轨迹,极其微弱地、笨拙地舔舐过他的唇瓣内侧,似乎在挽留着那令她舒适的气息与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