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她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死死地盯着萧承晏。忽然,她咧开嘴,发出了一阵低沉而诡异的笑声,那笑声在寂静的牢狱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呵呵……哈哈哈……你来了……你终于来了……”她笑着,声音沙哑,带着一种疯狂的快意。
萧承晏面具下的眉头微蹙,沉声问道:“你非要见本王,所为何事?”
那女子止住笑声,挣扎着从干草堆上爬起,踉跄着走到牢门边,双手抓着牢门,将脸紧紧贴在上面,目光灼灼地盯着萧承晏,尤其是他那双掩在衣袍下的腿和身下的轮椅:“靖王爷……您……还认得我吗?”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古怪的期盼和难以掩饰的恨意。
萧承晏闻言,借着牢房里昏暗的光线,更加仔细地审视着她的脸。但他搜索记忆,都无法将这张脸与一个具体的名字对应起来。他缓缓摇头,声音平静:“本王不记得。”
“不记得……哈哈哈……你竟然不记得了!”那女子听到他的回答,像是被瞬间点燃的炸药,所有的期盼化为泡影,只剩下愤怒与怨恨!她猛地用力摇晃着牢门发出声响,声音尖利地破口大骂:“萧承晏!你这个忘恩负义之徒!薄情寡义的伪君子!你忘了当初是谁在你危难之时……你忘了你曾经许诺过……你全都忘了!你眼里只有你的权势,你的王妃!你不得好死!!”
她骂得语无伦次,却又仿佛蕴含着天大的委屈和控诉,听得旁边的裴琰脸色大变!
“大胆贱婢!”裴琰厉声呵斥,“竟敢直呼靖王爷名讳,口出恶言,辱骂靖王!来人!给本官掌嘴!”
一旁的狱卒立刻上前就要打开牢门。
“住手。”萧承晏抬手制止,他的目光依旧冷静地落在那个情绪失控的女子身上,“你处心积虑,甚至不惜以性命为饵,引本王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莫名其妙的废话吗?”他试图从她癫狂的言语中找出逻辑和破绽。
那女子被他冰冷的语气刺激得更加激动,她死死瞪着萧承晏,眼神怨毒:“废话?哈哈哈!我不是为我自己!我是在替她不值!替她感到心寒!你等着吧!你这个薄情寡义之人,终有一日,你会后悔的!你会为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继续怒骂诅咒之时,她眼中猛地闪过一抹决绝和诡异的疯狂之色!
突然毫无预兆地,猛地向后退了两步,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向面前的牢门上撞去!
“砰!!!”一声沉闷无比的撞击声响起!
她的额头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溅在冰冷的牢门上!她的身体软软地顺着牢门滑倒在地,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已经涣散,却依旧死死地、带着无尽的怨恨和一丝诡异的笑意,盯着轮椅上的萧承晏!嘴角那抹尚未消散的、混合着鲜血的诡异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过突然!从怒骂到撞柱自杀,不过瞬息之间!
牢房内外,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裴琰和狱卒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牢内瞬间香消玉殒的女子,半天回不过神。
萧承晏坐在轮椅上,面具下的脸庞看不出表情,他深邃的目光落在那具死不瞑目、笑容诡异的尸体上,眉头紧紧地皱起。
她?还是他?
这个丫鬟临死前控诉的,那个让他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的对象,那个让她甘愿以死来诅咒他后悔的她或他……究竟是谁?
萧承晏从大理寺的监牢回到靖王府时,天色已近黄昏。靖王府依旧肃穆,却因少了那个人的身影,而显得格外空旷和冷清。
他独自坐在书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轮椅的扶手,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那丫鬟癫狂的诅咒、诡异的笑容和最后决绝撞死的画面,以及那句如同魔咒般的她。无数疑团纠缠在一起,让他心绪不宁。
但更让他牵挂的,是宫中的苏清芷。
他左等右等,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一波接一波,回报却始终是“王妃仍在宫中为皇上诊治”。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烛火燃起,宫门落钥的时辰早已过去,依然不见苏清芷回来的身影。
一名太监匆匆从宫中赶来,带来了皇后宫里的口信:“皇上病情复杂,靖王妃医术精湛,太后与皇后娘娘特旨,留靖王妃于宫中随侍皇上左右,以便随时诊治,直至皇上病情稳定。”
冠冕堂皇的理由之下,是赤裸裸的扣留!
萧承晏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胸腔中怒火翻涌,几乎要控制不住当场发作!她们竟然真的敢扣下清芷!
就在他几乎要不顾一切下令做点什么的时候,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的角落里。
夜影快速走到萧承晏的身边,低声汇报:“王爷,王妃让属下传话:皇上确为中毒,非是蛊术,她暂无危险,顺势留下是为查探虚实,揪出幕后之人。请您万勿冲动,安心等待,她自有分寸。”
听到苏清芷亲自传来的消息,萧承晏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了一丝,但担忧和思念却如同潮水般更加汹涌地袭来。他知道清芷聪明,有自保之力,但那是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夜色渐深,靖王府的主院却灯火通明。萧承晏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面前的公文摊开已久,他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只因他的王妃,依旧被困在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之中。
尽管夜影已设法传回了苏清芷的口信,知晓她暂时安全,且皇上中毒之事有了眉目,她留在宫中是为查探真相,但萧承晏的心依旧如同被放在文火上慢煎,焦灼、担忧、思念……种种情绪交织翻涌,让他根本无法平静。
那个女人,总是这样,看似柔婉,实则胆大包天,竟敢独自留在那虎狼环伺的深宫!虽然知道她聪慧机敏,又有太后这层不算稳固的庇护,但万一……万一有个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