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苏清芷的手,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乌黑、雕刻着狰狞虎头的兵符,郑重地放入苏清芷的手中。那兵符入手沉重冰凉,代表着无上的权力与责任。
“此乃京郊西山大营三千精锐的调兵虎符。”萧承晏的声音低沉,带着绝对的信任,“拿着它,去做你想做的事,从此刻起,这三千将士,任凭你调遣!封锁、隔离、运输、护卫、强制执行防疫之令……凡你所需,皆可调用!违令者,军法处置!”
苏清芷握着那沉甸甸的虎符,眼眶瞬间红了。这不仅仅是一枚虎符,这是他毫无保留的支持和信任,是他为她撑起的一片天!
“夜影!幽踪!”萧承晏的声音陡然转冷。
“属下在!”两道身影出现在书房的角落里。
“疫病蹊跷,封村阻挠更是刻意!你们二人,即刻起,脱离王府所有事务,动用一切力量,给本王彻查!洪灾源头,疫病初现的契机,封锁令的来源……以及背后究竟是何人在操纵?目的究竟为何?无论查到谁,无论牵扯多深,一查到底!本王要一个水落石出!”
“是!”夜影和幽踪齐声领命,眼中寒光四射,身影一闪,再次消失在阴影中。
苏清芷握紧虎符,看着萧承晏的侧脸,心中涌起无穷的力量。她深吸一口气:“外公,承晏,事不宜迟!我这就去西山大营点兵!石灰、烈酒、艾草、药材……还有足够的粮食和布匹!必须立刻到位!”
“清芷,放手去做,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但记住,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十日,我等你凯旋。”
苏清芷用力地点点头,握紧虎符,转身离开。
柳溪村,这座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村庄,此刻被三千西山大营的精锐士兵围得铁桶一般。士兵们神情肃穆,刀枪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但这一次的封锁,不再是为了隔绝等死,而是为了守护希望。
苏清芷一身素净利落的劲装,发髻紧束,手持那枚沉甸甸的虎符,如同一位临阵的女将军,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她的声音清亮而坚定:“奉靖王令!西山大营三千将士听命!”
“在!”声音响彻云霄,“自即刻起,所有人依令而行!柳溪村防疫,分三区!”
她展开一张临时绘制的简易地图,手指划过:“红区!村东头所有病患草棚,凡高热咳血者,集中于此!此区为重中之重,非指定医者及护卫不得入!入者需全身防护!”
“黄区!村中区域,收容有轻微咳嗽、发热症状者!严密观察,一旦转重,即刻送入红区!”
“绿区!村西高地,安置所有无病无症者及孩童!此区为清洁区,必须隔绝污染!每日巡查,发现异常立即隔离!”
“三区之间,设隔离带,由士兵轮班值守!任何人不得擅自跨越!违令者,军法处置!”命令清晰,条理分明,士兵们齐声应诺,行动迅速。
粗大的绳索迅速拉起,石灰粉划出醒目的分界线,原本混乱绝望的流民营,在苏清芷的指挥和士兵的强力执行下,硬生生被切割成泾渭分明的三个区域,混乱的秩序被强行扭转。
“取醋!大量的醋!煮沸!”苏清芷下令。
一口口大铁锅架起,浓烈的酸醋味随着蒸腾的热气弥漫开来。士兵们两人一组,一人持瓢泼洒滚烫的醋雾,另一人紧随其后,将粘稠刺鼻的石灰浆泼洒在肮脏泥泞的地面、草棚角落、甚至是污物堆积之处。
苏清芷拿出她画好的设计图纸,一块双层麻布,中间夹一层薄薄的棉絮,两侧缝制布带。“所有进入红区、黄区者,必须佩戴此物!此物名为口罩,用于遮掩口鼻!李嬷嬷,立刻带人赶制!越多越好!分发下去!”这简陋的麻布口罩,成了隔绝飞沫、保护医者和士兵的第一道屏障。
就在此时,营地入口传来一阵骚动。一辆辆满载着麻袋、木桶的马车疾驰而来,当先一辆车上跳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身后跟着十多个周府仆从,还有几位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赫然是周院正派来的太医院资深医官!
“清芷姐!药来了!人也来了!”周静书脸上带着疲惫,眼中却燃烧着与苏清芷同样的光。她甚至都来不及寒暄,立刻指挥:“快!支起所有带来的大锅!生火!按王妃方子煎药!”
几乎是同时,另一队人马也风尘仆仆的赶到。赵明姝一身戎装,带着数十名精悍的侍卫,押送着更多的粮米、布匹和药材。
“清芷姐!静书姐!我爹让我带人来帮忙!要人有人,要力有力!这些兄弟,都听你调遣!”赵明姝声音洪亮,仿佛驱散了营地的部分阴霾。她带来的侍卫立刻投入到维持秩序、搬运物资、协助搭建更牢固的隔离棚的工作中。
挚友的援手如同雪中送炭,苏清芷看着周静书指挥仆从支起那一排排冒着热气的大锅,看着赵明姝带来的侍卫迅速填补着人手缺口,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眼眶微热。她用力地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有了药材,有了人手,有了秩序,这场仗,就有了希望!
苏清芷迅速带着临时组织起来的、经过简单防护培训的医者,直入最危险的红区。她亲自示范,为咳血最重的病患诊脉、施针、灌药。
村西高地,绿区边缘,萧承晏并未待在安全的指挥所,他依旧坐在轮椅上,由两名亲卫推着,亲自巡视。
士兵们抬来一袋袋白米,在萧承晏的注视下,倒入沸腾的大锅中。他亲自拿起长勺,舀起一勺勺浓稠的白粥,倒入排着长队的灾民碗中。
“王爷…王爷亲自给我们发粥了!”
“谢王爷恩典!谢王妃活命之恩啊!”
灾民们捧着热腾腾的粥碗,看着这位传说中冷酷暴戾、此刻却显得异常沉静的王爷,眼中充满了感激与敬畏。
突然,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翁踉跄着冲出队伍,“噗通”一声跪倒在萧承晏的轮椅前,老泪纵横,声音嘶哑绝望:“王爷!靖王爷!求求您!救救我孙儿吧!他才七岁啊!咳咳咳……”老翁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拼命地磕头,“他爹娘都没了,就剩这根独苗,昨儿个还好好的,今早、今早也开始发热,被、被拉去黄区了!求王爷开恩!让王妃救救他吧!老朽……老朽给您当牛做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