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苏清芷,“久闻靖王妃才貌双绝,我们草原儿女,最重情谊,临别之际,当以酒会友!赫连娜仁斗胆,请靖王妃赏脸,与我共饮三碗,碗底见真章!也算是全了我对崇胤深情厚谊的念想!”她刻意加重了深情厚谊四个字,充满了讽刺。
此言一出,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明白,这是赫连娜仁在离京前最后的报复和挑衅!她自恃草原儿女酒量豪迈,想在这最后的场合让苏清芷当众出丑,挽回一丝颜面。
二皇子萧翊宸的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看向苏清芷。萧承晏坐在轮椅上,眼神骤然转冷。
右贤王也脸色微变,低喝:“娜仁!不得无礼!”他担心再节外生枝。
苏清芷却神色平静,仿佛早已预料,脸带着一抹清浅得体的微笑,缓缓开口:“殿下,公主盛情,臣妾不敢推辞。只是,寻常水酒恐难尽兴,也显不出我崇胤待客的诚意。”她转身,对着身后侍立的春桃微微颔首。
萧承晏并未开口阻止,他了解他的王妃,绝非鲁莽之人。
片刻后,春桃捧着一个造型古朴、密封严实的青玉小坛,恭敬地呈给苏清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小小的玉坛上。
苏清芷打开酒坛,一股浓郁醇香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那香气浓烈地钻入每个人的鼻腔,带着烈火般的灼热感,又隐含着花果的甘醇,在场不少嗜酒之人,闻到这香气,眼睛都直了!
“此酒名为醉三江,乃本妃闲暇时,以古法反复蒸馏提纯所得,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酒性虽烈,却也至纯。今日承蒙公主抬爱,愿以此酒相敬,一为践行,二为……全公主碗底见真章之请。”苏清芷嘴角含笑的看向赫连娜仁。
春桃立刻拿起两只精致的小碗,小心地将那清澈如水、却散发着酒香的醉三江倒入碗中。
赫连娜仁看着那两小碗酒,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这么小的碗?还叫什么醉三江?简直可笑!她对自己的酒量有着绝对的自信,在草原上,她可是能喝倒三条汉子的女中豪杰!这小小两碗酒,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哼,装神弄鬼!”赫连娜仁嗤笑一声,豪气地端起其中一碗,“靖王妃,请!”说罢,仰头便灌!
苏清芷动作优雅地端起另一碗,姿态从容地小口啜饮,她白皙的面颊上,竟也迅速飞起两抹嫣红,如同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红梅,美得惊心。
一碗下肚,赫连娜仁只觉得那酒从喉咙一路灼烧到胃里!那霸道的酒力瞬间冲上头顶,让她眼前一黑!这哪里是酒?分明是燃烧的刀子!比她喝过最烈的马奶酒还要凶猛十倍!百倍!她的脸上因酒气迅速泛起一层不正常的潮红。
“咳咳咳!”赫连娜仁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瞬间涌出,面纱都被浸湿了部分。她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恶心和眩晕感,看着苏清芷从容不迫地小口品着酒,仿佛喝的是甘泉,她那股不服输的蛮劲又涌了上来。
一碗饮尽,苏清芷放下玉碗,碗底干净,滴酒未剩。她脸上红晕更盛,眼神却依旧清亮沉静,只是呼吸略有些急促。
“再来!”赫连娜仁抹了一把呛出的眼泪,见苏清芷面色酡红,心中大定,认定苏清芷已是强弩之末,她抓起另一碗醉三江,再次仰头猛灌!她要一鼓作气,将这个毒妇彻底灌倒,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丑态百出!
苏清芷依旧平静地端起第二碗醉三江,这一次,她饮得更慢,仿佛在细细品味那烈火般的滋味。当她放下空碗时,身形已有些微不可察的摇晃,长睫低垂,掩住了眸中的水光潋滟,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
而赫连娜仁甚至没能喝完,酒刚灌下去一半,一股无法抗拒的眩晕感瞬间将她吞噬!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人影都变成了模糊的重影,身体软得像面条,手中的酒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公……公主!”她的贴身侍女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搀扶。
只见赫连娜仁面纱歪斜,露出下面依旧带着红疹的惨淡皮肤,双眼迷离,口齿不清地嘟囔着:“没……没醉……再……再来……”话未说完,头一歪,彻底醉死过去,瘫软在侍女怀中,不省人事。
周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醉三江的恐怖酒力和赫连娜仁公主两碗即倒的狼狈景象惊呆了!看向苏清芷和她手中那小小酒坛的目光,充满了震惊与敬畏。这靖王妃……不仅智计百出,竟还藏着如此霸道的手段!
苏清芷放下只喝了一小半的酒碗,对着被侍女艰难架着的赫连娜仁缓缓开口:“公主海量,本妃甘拜下风。此酒性烈,公主还是早些休息为好。”这话,如同最响亮的耳光,抽在昏迷的赫连娜仁脸上。
右贤王脸色铁青,却又发作不得,只能强压怒火,挥手让人赶紧把丢人现眼的赫连娜仁抬回来。
侍女们慌忙将烂醉如泥、丑态百出的赫连娜仁连拖带拽地塞回了马车。北狄使团的车队,在一种更加狼狈和死寂的气氛中,仓惶加速,驶离了崇胤东门,渐渐消失在官道的烟尘之中。
送行的崇胤官员们看着远去的车队,脸上表情复杂。
北狄使团最华丽的那辆马车内,赫连娜仁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在厚厚的软垫上,鼾声如雷,口水顺着嘴角流下。
车帘被一只充满力量感的大手轻轻掀开,赫连隼出现在车厢内,他坐在赫连娜仁的对面,深邃的目光扫过赫连娜仁狼狈的睡颜,脸上没有任何心疼或愤怒。
他的目光停在赫连娜仁唇边沾染的、一滴晶莹剔透的酒渍上,那是苏清芷的醉三江。
赫连隼缓缓伸出修长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病态专注,轻轻抹去了赫连娜仁唇边那滴残留的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