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爷听得浑身发冷,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缝里钻出来。他立刻抓住了关键,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莫谷主方才刻意屏退左右……莫非是怀疑,这下蛊之人,就潜伏在我靖王府内?!”
莫谷主目光锐利,缓缓颔首:“此蛊非同小可,绝非轻易能够成功。下蛊过程极其繁琐隐秘,需以特殊法门将子蛊植入,更需在下蛊之时,以至少一条人命为祭,以人血温养,方能成功。因其太过有伤天和,此蛊在南疆早已被列为禁忌,近乎失传。”
他语气愈发凝重,带着后怕:“此蛊潜伏极深,若非老夫早年游历南疆,对蛊术一道略有涉猎,感知到靖王心脉深处那一丝若有若无、与外伤截然不同的阴寒死气,几乎就要被这致命的外伤完全掩盖过去!”
“所以,”莫谷主紧紧盯着老王爷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寻找药材之人,必须是你我绝对能够信任之人!此事关乎靖王性命,更关乎靖王府安危。一旦走漏半点风声,让那幕后之人知晓靖王尚有救治的可能,恐怕……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后续的麻烦将会无穷无尽,甚至可能狗急跳墙,再次发动更疯狂的袭击,或是提前催动蛊虫!届时,便是大罗金仙降临,也回天乏术了!”
老王爷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浑浊的老眼中此刻只剩下钢铁般的决绝与冷厉。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虽低,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老夫明白了!莫谷主放心,此事关系承晏性命与靖王府存亡,老夫知道轻重。所有事宜,必亲自安排,绝不容半分差池!”
莫问见他如此,心中稍安,这才转身,重新打开房门,唤来一直安静等候在外的药童。他走到桌案前,铺开纸张,提笔蘸墨,开始书写。
笔尖在纸上游走,沙沙作响,所列出的药材名称无一不是世间罕有、价值连城之物,其中几味更是闻所未闻,清单很长,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整张纸。
写完最后一笔,莫谷主将墨迹吹干,郑重地将这份承载着萧承晏一线生机的清单,交到了老王爷手中。
老王爷接过这薄薄一张却重逾千钧的纸,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攥住了外孙的命。
而此时的一辆马车上,剧烈的颠簸感将苏清芷从一片虚无的黑暗中拉扯出来。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完全陌生的景象,晃动的车顶,铺着厚厚异域风格垫子的车厢,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异域熏香。
车窗被帘子遮掩,只透进些许微弱的光线。她躺在柔软的垫子上,浑身却如同被拆散重组过一般,酸软无力。
“呃……”她试图撑起身子,想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然而四肢百骸却传来一阵强烈的虚软无力感,刚抬起些许的身子又重重跌回柔软的垫子里,激起一阵头晕目眩。
“小姐,您醒了?”一个清脆而带着异族口音的女声在一旁响起。一名穿着北狄服饰、面容姣好的侍女连忙凑近,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在她身后垫上几个软枕,让她能靠坐着。“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清芷靠在软枕上,微微喘息着,茫然地看向眼前陌生的侍女,眉头紧紧蹙起,声音干涩沙哑:“我……这是在哪里?”
车内的动静惊动了外面骑马并行的人,马车很快停下,车帘掀开,一个身形魁梧高大的男子弯腰钻了进来。他面容轮廓深邃,带着北狄人特有的粗犷与桀骜,正是赫连隼。
他看到靠坐在那里的苏清芷,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开口道:“你终于醒了。”
苏清芷看着他,片刻后开口问道:“你是谁?我……我认识你吗?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到底怎么了?”她的眼神清澈,像是真的将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
赫连隼眼神微眯,锐利的目光仔细审视着她的脸庞,似乎想从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中找出破绽。他沉声问道:“你不认得我了?”
苏清芷看着他,最终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因未知而产生的恐惧。
赫连隼盯着她看了半晌,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那深邃的眼底,疑虑与某种算计的光芒交织闪烁。他最终什么也没有透露,利落地转身,下了马车,对随从吩咐道:“加快速度,到前面的镇子找家干净的客栈休息。”
约莫半个时辰后,车队抵达了一处小镇的客栈。
此时苏清芷已在侍女的服侍下,勉强用了一些清粥小菜,虽然依旧虚弱,但总算恢复了些许力气。她被侍女搀扶着,步履蹒跚地下了马车,走进了客栈。
她身着一袭简单的素色衣裙,面容苍白,眼神迷茫,宛如一个误入凡尘、迷失方向的仙女,与周围粗犷的环境格格不入,引得几个北狄武士偷偷侧目,但碍于赫连隼的威严,无人敢多言。
侍女将她安置在二楼一间上房内,没过多久,赫连隼便带着一个被他手下请来的本地郎中走了进来。
“给她看看。”赫连隼言简意赅地命令道,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苏清芷的脸。
那郎中战战兢兢地上前,在苏清芷腕间覆上丝帕,仔细诊脉。片刻后,他收回手,恭敬地对赫连隼回禀道:“这位夫人的脉象……浮而无力,沉细欲绝,好似刚刚经历过一场伤及元气的大病,身体极为虚弱,需要好生静养,用药调理,切忌劳心劳力,更不能再受刺激颠簸。”
赫连隼眉头紧锁,追问道:“就这些?没有其他的问题了?比如……她的神智?”
郎中被他凌厉的眼神看得一哆嗦,连忙低头道:“脉象上看,主要是体虚之症,至于神智……小人医术浅薄,单从脉象上,实在……实在看不出端倪。”
赫连隼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说道:“可是她醒来之后,便说自己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认识我们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