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爷也想起来了,是了,当初皇上萧御珩中毒,清芷奉旨入宫诊治。那孩子聪慧果决,定是趁机……想到这里,老王爷心中百感交集,既是酸涩又是痛惜。那丫头,早在不知不觉中,就为承晏、为这个家,筹谋了许多。
老王爷闻言,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眼前仿佛浮现出苏清芷那时而狡黠、时而沉稳的模样,心中更是酸涩难当。
那个孩子,看似清冷,却将所有的柔情与算计,都用在了守护她在意的人身上。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力与沧桑。
沉默片刻,他强打起精神,问出了另一个悬在心口的问题:“派出去寻找王妃下落的人……可有消息传回?”
提及此事,谛听的神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挫败与愤恨:“赫连隼此人极其狡诈!我们的人追踪到他们的行踪后,发现他们分成了至少五批人马,朝着不同方向撤离。每支队伍里都安排了身形与赫连隼和王妃相似的替身,伪装得天衣无缝。我们的人拼尽全力拦截、查验了几批,结果……全都是假的!赫连隼和王妃的真正去向,至今……至今仍无线索。”
老王爷的心沉了下去,赫连隼显然早有预谋,布置周密,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被刻意隐藏的苏清芷,无异于大海捞针。
老王爷的拳头紧紧攥起,他深吸一口气,命令道:“继续加派人手!扩大搜索范围,不仅是官道,那些偏僻小路、山林水路,都给老夫仔细地搜!传令下去,启用所有埋在北狄以及沿途各州府的暗桩!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务必尽快找回那孩子!一定要把她给老夫活着带回来!”
“是!属下明白!”谛听肃然领命。
“去吧,”老王爷挥了挥手,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期望,“先去库房,将王妃之前带回来的药材清点出来,看看还缺哪些。救承晏的药,必须尽快备齐!”
谛听重重抱拳,不再多言,转身快步离去。
谛听领命离去后,偏厅内重归死寂。老王爷独自坐在太师椅上,仿佛一尊瞬间被抽去所有生气的石雕。烛火将他佝偻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冰冷的墙壁上,更显孤寂。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任由窗外夜色渐浓,万籁俱寂。
许久,他才仿佛积蓄起一丝力气,缓缓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出偏厅。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未掌灯,只借着廊下零星灯笼透出的微弱光芒,如同一个无声的游魂,先去了主院。
内室中,莫谷主正闭目凝神,守在萧承晏榻前,察觉到动静,他睁开眼,对老王爷微微颔首,低声道:“王爷脉象暂稳,但仍不容乐观。”
老王爷站在床尾,隔着一段距离,凝望着外孙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便转身悄然离去。
他漫无目的地在偌大的王府中走着,穿过熟悉的回廊、庭院,昔日里欢声笑语的景象仿佛还在眼前,如今却只剩下空荡与死寂。
不知走了多久,当他恍惚间抬起头时,竟发现自己站在了祠堂门口。沉重的檀木大门虚掩着,最前方,并排放着他亡妻和早逝爱女的灵位。
他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祠堂内烛火长明,香火气息萦绕。他一步步走到最前面,目光落在亡妻秦素衣和女儿陆云舒的牌位上,眼眶瞬间湿润,视线变得模糊。
他没有上香,也没有跪拜,只是如同一个疲惫已久的归人,缓缓上前,颓然地坐在了亡妻的灵牌下方,背靠着冰冷的供桌腿。
“素衣……”他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思念,“我……想你了,你见到我们的云舒了吗?”他仰起头,望着那块冰冷的木牌,仿佛能穿透它,看到妻子温婉的容颜,“你在那边……还好吗?再等等我,好吗?等我处理完这些事,就下去陪你……”
他顿了顿,巨大的悲痛与自责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声音哽咽起来,带着浓重的哭腔:“对不起啊……素衣,我对不起你啊……我没有照顾好我们的孩子,更没有保护好承晏和清芷……承晏他……如今危在旦夕,清芷她……生死未卜、不知所踪,我……我没用啊!我没脸下去见你啊!”
说到最后,他终于无法抑制,抬起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手,死死捂住脸,滚烫的泪水从指缝中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砖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这位戎马半生、曾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老将,此刻在亡妻灵前,卸下了所有的坚强,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就这样在祠堂里,对着亡妻的灵位,絮絮叨叨,时而回忆往昔,时而痛陈愧疚,时而沉默流泪,直至天色将明,精力耗尽,才靠着供桌,昏昏沉沉地睡去,或者说,是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无人知晓,这一夜,老王爷独自在祠堂里,经历了怎样一场肝肠寸断的诀别与挣扎。
当天边泛起第一丝鱼肚白,晨曦透过窗棂洒入祠堂时,老王爷猛地惊醒。他眼中之前的悲恸与脆弱已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所取代。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袍,目光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亡妻和女儿的牌位,毅然转身,大步走出了祠堂。
他没有回主院,而是直接召来了两名心腹蚀月与烬刀。
两人快步赶来,看到老王爷眼神中那沉寂多年的锐利与杀伐之气竟再次浮现时,心中皆是一凛。
老王爷没有任何寒暄,直接下达了命令:“蚀月,烬刀,听着!传我密令,动用一切渠道,将北疆能调动的所有兵马,不计代价,全部调往京城!务必在十日之内,秘密抵达京郊,化整为零,隐匿行踪,待命!”
蚀月和烬刀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私自调兵入京,这是形同谋逆的大罪啊!老王爷他……这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