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几乎是脚下生风,以一种近乎逃离的速度。
从成毅那充斥着尴尬和旖旎气息的厢房,回到了自己位于主院的正房。
一路上,偶有早起洒扫或巡逻的弟子见到他,皆恭敬行礼。
只是目光在触及他眼底那两抹无法忽视的,浓重的青黑色阴影时,都不由得流露出几分诧异和探究。
门主这是……昨夜未曾安寝?
去做什么了?难不成是连夜处理了什么棘手的江湖要务?
可看门主这脚步虽快,却隐隐透着点……与平日沉稳不同的仓促?
而且,那耳根似乎也有些异样的红?
种种猜测在弟子们心中盘旋,却无人敢上前询问。
李相夷对周遭的目光恍若未觉,或者说,他此刻根本无暇他顾。
脑海中反复回放的,尽是昨夜那被当成“抱枕”、被“八爪鱼”缠绕、动弹不得的煎熬画面。
以及成毅醒来时那震惊羞窘、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模样。
颈侧似乎还残留着那温热的呼吸和偶尔擦过的柔软触感。
腰腹间那沉甸甸的腿压感也仿佛尚未消散……这一切都让他心烦意乱,气血翻涌。
他“砰”地一声关上房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深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那失了节奏的心跳和脸上未褪的热意。
他走到铜镜前,镜中映出一张依旧俊美无俦,却难掩疲惫的脸,尤其是眼下的乌青,昭示着他昨夜是何等的“水深火热”。
李相夷蹙眉,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从未如此狼狈过。
这一切,都源于那杯酒,那个醉鬼……唉。
他再次在心中将那“绝不让成毅再碰酒”的誓言加固了一遍。
而另一边厢房内的成毅,在李相夷离开后,足足在床上呆坐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勉强从那种巨大的羞耻和震惊中缓过神来。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依旧滚烫的脸颊,开始努力回溯昨晚的记忆。
宴席上的事情,他记得一些。
记得自己因为担心云彼丘敬酒有诈,冲动之下抢过酒杯一饮而尽。
然后……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的呛咳,再然后……记忆就开始变得模糊而跳跃。
他好像……一直靠在李相夷身边?
感觉很安心。
然后……好像手里在玩什么东西?软软的,滑滑的……
后面的成毅就没有印象了。
“轰!”成毅的脸再次爆红,猛地甩了甩头,不敢再细想下去。
刚刚醒来的画面已经足够让他无地自容了!
他居然……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李相夷当成了“解压玩具”?!
然而,更让他心惊的,是后续的记忆。
他依稀记得,李相夷扶着他回房,他想把他放在床上离开,
然后……然后自己好像猛地拉住了他,还……还把他拽倒在了自己身上?
再然后……自己好像抱着他,哭了?还说了……说了些什么?
成毅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呼吸都屏住了。
他说了……害怕他离开?害怕他变成……李莲花?!
对!他说了李莲花!他能说出口了?!
那个之前一旦试图提及就会被无形力量扼住喉咙的“未来”,在醉酒后,竟然说出来了?!
成毅又惊又喜,又怕又慌。
惊的是禁制似乎对醉酒后的他无效?
喜的是他终于透露出了关键信息!
怕的是李相夷会追问,慌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李莲花”是谁。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坐立难安。
他必须立刻去找李相夷。
至少要试探一下他的反应,看看他是否听清了,是否起了疑心。
想到这里,成毅再也顾不上羞窘,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来。
他手忙脚乱地换下睡皱的寝衣,随便套了件月白色的常服。
又冲到水盆边,用冰冷的清水胡乱洗了把脸,试图驱散脸上的热意和残存的醉意。
收拾妥当,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朝着李相夷的主院快步走去。
然而,他刚一踏出院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沿途遇到的四顾门弟子,无论是负责巡逻的,还是匆匆赶往各堂口处理事务的,见到他,都会停下脚步,
并且恭敬地行礼唤一声“相显公子”。
只是那行礼的姿态和眼神,总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许多人在他看过去时,会迅速低下头,肩膀却可疑地微微耸动,像是在极力压抑着笑意。
更有甚者,几个年纪稍轻的女弟子,在与他擦肩而过后,立刻凑到一起,捂着嘴发出压抑的“咯咯”笑声。
还不时回头偷瞄他几眼,眼神里充满了善意的调侃和兴奋?
成毅被这诡异的氛围搞得一头雾水,心里直打鼓。
怎么了这是?难道他脸上有东西?还是衣服穿反了?
他下意识地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一切正常啊。
他满心疑惑,加快了脚步,只想快点找到李相夷。
就在他穿过一片竹林,快要到达主院时,迎面碰上了正要往演武场去的石水。
石水一身利落的劲装,英姿飒爽,见到成毅,她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甚至带着点促狭的笑容。
“相显公子,早啊。”石水主动打招呼,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着,笑意更深。
成毅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停下脚步,尴尬地回了一礼:“石姑娘早。”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石姑娘,为何今日……大家看我的眼神都如此……奇怪?”
石水闻言,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本就性格爽朗,此刻更是笑得毫不掩饰,拍了拍成毅的肩膀。
成毅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公子你还不知道吗?看来是醉得不轻,全忘了?”
成毅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忘……忘了什么?”
石水笑眯眯地,绘声绘色地开始描述。
“就是昨晚啊!你喝醉了之后,乖乖地坐在门主身边。”
“不吵不闹的,就开始玩门主衣袖上那根飘带,玩得可认真了!”
“扯来扯去的,门主那脸色啊……”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味李相夷当时那窘迫又无奈的表情。
“后来飘带玩腻了,你就开始玩门主的手指。”
“拉着门主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摸过去,捏来捏去的,门主想抽都抽不回来,耳朵尖都红透了!”
“”我们坐在对面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可辛苦了!”
成毅:“!!!”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随即又以更迅猛的速度“唰”地一下全涌了回来,整张脸连同脖子,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玩……玩飘带?!玩……玩手指?!
还……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在……在李相夷身上?!
天啊!让他死了吧!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今天大家看他的眼神都那么诡异了!
这简直……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
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四顾门待下去?!
“我……我……”成毅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恨不能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石水看着他这副恨不得原地升天的模样,笑得更欢了,安慰道:
“哎呀,公子别在意,喝醉了嘛,情有可原!”
“而且你跟门主长得一样,看着还挺……嗯,和谐的!”
她找了个勉强算是安慰的词,但眼里的笑意却出卖了她真实的想法。
和谐?!成毅只想哭。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跟“和谐”这两个字扯上关系!
他现在只想立刻冲到李相夷面前,不是去试探什么“李莲花”了,而是去切腹谢罪!
或者干脆直接收拾包袱,连夜逃离四顾门,逃离这个星球!
“多……多谢石姑娘告知……”
成毅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再也顾不上其他。
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僵硬地朝着主院方向挪动,背影写满了“生无可恋”四个大字。
石水看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往演武场走去。
看来,四顾门往后的日子,会因为这位相显公子的存在,变得更加“精彩”了。
而成毅,此刻满脑子都是“玩飘带”、“玩手指”的恐怖画面,以及众人那憋笑的眼神,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
他还有何颜面去见李相夷?见了面第一句该说什么?
是“相夷,对不起,昨晚我把你当玩具了?”
还是“相夷,你看我是现在自刎谢罪比较好,还是等你动手?”
他头疼地双手抱住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