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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如同沉入无边深海,又在某种外力的牵引下,艰难地向上浮升。冰冷、窒息感,以及一种时空错位的眩晕感,是林秋恢复感知后的第一体验。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中,首先映入的是一张凑得极近的、带着关切与一丝……古怪表情的俏脸。灰色的短发,金色的眼眸,正是星。

而她的脸之所以凑得这么近,是因为她的嘴唇,正作势要向他的嘴唇贴过来——标准的准备进行人工呼吸的姿势。

林秋:“!!!”

他几乎是本能地,猛地将头偏向一侧,同时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坐起,却因为虚弱和眩晕而踉跄了一下。

“哎呀!”星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即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极其明显的失望神色,甚至还小声嘟囔了一句,“啧……就差一点……”

林秋:“……” 他按着还有些刺痛的额头,看着一脸“可惜了”表情的星,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这家伙,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趁机占便宜?

“你……没事了?”星见他虽然虚弱但意识清醒,便也收起了那副搞怪的表情,伸手将他扶起,让他靠坐在一块冰冷的、似乎是某种合金构成的墙壁上。

林秋环顾四周,心中的疑惑更甚。这里绝非他失去意识前的那个数据回廊大厅。他们似乎身处一条狭窄、封闭的通道内,墙壁、天花板、地面都是由同一种暗哑的、没有任何接缝的银灰色金属构成,散发着恒定的、微弱的光芒,提供了照明。空气中没有任何气味,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死寂得令人心慌。一种无处不在的、仿佛置身于某种巨大造物内部的感觉萦绕着他。

“这里是……什么地方?”林秋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尝试感应体内的力量,巡猎与丰饶的命途之力依旧存在,但似乎被某种无形的规则压制着,运转起来晦涩了许多。与玻吕茜亚、与刻律德拉、甚至与翁法罗斯本身的那一丝微弱联系,也彻底中断了。

“根据我刚刚有限的探查,以及我体内‘开拓’命途的一点感应,”星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她指了指周围,“这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神话之外’。”

“神话之外?”林秋皱眉,这个称谓他从未听过。

“嗯,”星点了点头,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是独立于翁法罗斯正常时空结构之外的……一个‘夹缝’,或者说,是一个被强行剥离出来的‘后台空间’。严格来说,这里已经不算是在翁法罗斯的‘地图’之内了。赞达尔……或者说吕枯尔戈斯,那时刻矛最后爆发的力量,似乎不是攻击,而是将你放逐或者说传送到了这个与他那‘最终观测协议’核心区域相关联,却又相对独立的隔离地带。”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也是莫名其妙被一股空间乱流卷到这里的,刚找到你没多久。”

林秋恍然,难怪感觉如此怪异,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都被切断了。赞达尔将他扔到这里,是为了防止他干扰核心仪式吗?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林秋挣扎着想要站起,虽然虚弱,但强烈的危机感驱使着他。

“同意。”星表示赞同,她伸出手,“不过这里结构很古怪,我的空间感知也受到了很大干扰。我们得一起找找看有没有出口或者……别的什么线索。”

两人在这条看似无穷无尽的金属通道中前行。通道四通八达,如同迷宫,没有任何标识,只有永恒的银灰色和死寂。他们尝试攻击墙壁,但那金属坚硬得超乎想象,连林秋凝聚的气刃也只能在上面留下浅浅的白痕。

走了不知多久,就在林秋都开始感到一丝烦躁时,星突然停下了脚步。

“等等,”她侧耳倾听,虽然周围依旧寂静无声,但她金色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疑惑,“这边……好像有点不一样。”

她指向通道一侧看似与其他地方毫无区别的墙壁。林秋凝神感知,确实,在巡猎命途那超越常人的灵觉中,他隐约捕捉到那面墙壁后方,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金属死寂感的……能量涟漪?那感觉非常隐晦,仿佛被层层屏蔽。

“有异常。”林秋肯定道。

两人对视一眼,开始仔细研究这面墙壁。星尝试用她作为“开拓者”对路径的独特感应去触碰,林秋则尝试将丰饶的生命力量或者巡猎的轨迹感知渗透进去。但都收效甚微,那墙壁的屏蔽能力极强。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星似乎想到了什么,她闭上眼睛,双手轻轻按在墙壁上,口中开始低声吟诵一段古老而晦涩的音节——那是她在某个世界冒险时,偶然学到的、用于与某些古老机械或空间结构进行基础共鸣的仪式性语言。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但就在星准备放弃时,那面墙壁上,被她的手掌按住的地方,突然如同水面般荡漾开一圈微弱的、淡蓝色的涟漪!

紧接着,一个带着明显电子合成感,却又透着一股不耐烦和傲慢味道的女声,突兀地在两人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非标准访问请求……权限验证……混乱……无法识别……啧,又是哪个犄角旮旯的原始文明在尝试连接‘万界之癌’的数据库吗?”

林秋和星都是一愣。

“能量签名分析中……嗯?一个带着‘巡猎’和‘丰饶’臭味的复合体?还有一个……嗯?‘开拓’的小家伙?还有点……星核的味道?奇怪的组合。” 那女声自顾自地分析着,语气充满了研究者在观察奇特标本时的兴趣。

“算了,看在你们能触发这底层警报机制的份上,破例接驳一次。这里是黑塔空间站,我是黑塔(人偶)。说出你们的来意,或者……直接消失。”

黑塔空间站?!黑塔?!

林秋心中一震!那可是闻名宇宙的、由天才俱乐部#83 黑塔女士建立的、致力于研究宇宙各种奥秘的超级科研机构!他们怎么会接收到来自这里的信号?这个“神话之外”,难道与黑塔空间站有某种联系?还是说,赞达尔的仪式,无意中触及了某个可以被空间站观测到的“异常点”?

星显然也听说过黑塔的大名,她立刻反应过来,快速而清晰地将他们目前的情况——身处翁法罗斯的神话之外,赞达尔的阴谋,即将诞生的绝灭大君危机——浓缩地传达了过去。

“……翁法罗斯?那个传说中被‘黑潮’包裹的失落世界?赞达尔?创造星神的那个老古董?他要催生绝灭大君去杀博识尊?!” 即使是黑塔的人偶,其合成音中也透出了明显的惊讶和……一丝兴奋?“这倒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有趣课题!比模拟宇宙里那些预设的剧情带劲多了!”

“听着,你们两个。” 黑塔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根据你们提供的能量波动数据和空间坐标异常性分析,你们所在的‘神话之外’,是赞达尔利用翁法罗斯古老泰坦遗骸和黑潮能量临时构筑的一个‘防火墙’或者说‘隔离舱’。它既是保护核心仪式的屏障,本身也极其不稳定,随时可能崩溃,把你们扔进时空乱流,或者直接湮灭。”

“常规方法你们出不去。但是……或许可以‘覆盖’它。” 黑塔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你们手上不是有那个翁法罗斯‘圣杯’的碎片吗?那东西蕴含着相当可观的、近乎‘万能许愿机’的原始能量,虽然粗糙,但位格不低。利用它,在这个‘神话之外’的规则屏障上,强行打开一个临时的、指向性‘孔洞’!”

“不过,单凭你们俩对能量的粗糙运用,成功率不超过 0.73%。你们需要一个‘外援’,一个足够强大、并且能精准操控能量、最好还对空间和规则有深刻理解的存在,来主导这个过程。” 黑塔顿了顿,似乎在进行快速计算,“用圣杯碎片作为媒介和祭品,在这里进行一次‘召唤’!目标是——能解决当前困境的‘帮手’!”

召唤?在这个鬼地方?

林秋和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然。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了。

林秋毫不犹豫地取出了那枚晶莹剔透、内部流光旋转的圣杯碎片。他将其置于掌心,与星一起,将自身的精神力和能量缓缓注入其中。

圣杯碎片顿时光芒大盛,七彩的流光如同活物般涌出,在他们面前交织、旋转,形成一个微型的、却散发着惊人能量波动的召唤阵。

“想着你们需要的人!想着他的本质!他的力量特性!” 黑塔的声音在脑海中指导着,似乎也在调动空间站的某种资源进行辅助定位,“我会尽力帮你们稳定通道和进行信息锚定!”

林秋闭上眼睛,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身影。白色的研究袍,冷静睿智仿佛能洞悉万物本质的眼眸,以及那份属于“天才”的、凌驾于常理之上的从容与力量。他的师祖,天才俱乐部的成员,曾在北美特异点现身,最后为重铸圣杯确保“必召林秋”而消散的诗瑶!

他集中全部精神,呼唤着那个名字,勾勒着那份独一无二的特质。

圣杯碎片的光芒越来越耀眼,召唤阵中心的空间开始剧烈扭曲、坍缩,形成一个微小的奇点!庞大的能量被疯狂抽取,林秋和星都感到一阵虚脱。

就在他们几乎要坚持不住时——

奇点猛地扩张开来!一道纯白的光柱从中冲天而起,光柱中,无数复杂而优美的数学公式与物理模型如同雪花般飘落、重组。

一个身影,由虚幻逐渐凝实。

她依旧是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色研究袍,身姿挺拔,容貌清丽绝伦,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与智慧。她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眼眸中仿佛蕴含着星辰运转与真理交织的图景。

她看了看虚弱的林秋和星,又看了看周围这奇特的“神话之外”空间,眉头微蹙,但很快舒展开来,嘴角勾起一抹了然于胸的淡淡弧度。

“林秋,还有这位……开拓者。”诗瑶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看来,我又一次在关键时刻被你这小子召唤了呢。这次的‘课题’,似乎比上次更加……棘手。”

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点向那还在剧烈波动的召唤阵和圣杯碎片。随着她的动作,那些狂暴的能量如同被驯服的野兽般,瞬间变得温顺、有序,以某种极其精妙的数学规律重新排列、组合。

“定位翁法罗斯主物质界坐标……解析当前空间隔离屏障结构……寻找能量共振频率……”她口中轻声念诵着,每一个词汇都引动着周围规则的细微变化,“覆盖指令——执行。”

她双手虚按,那被驯服的能量洪流,如同她手中最精密的刻刀,精准地“雕刻”在周围的银灰色墙壁上。墙壁如同被投入热刀的黄油,无声无息地融化、分解,露出了后面……并非通道,而是一片混沌的、如同数据流和能量风暴交织的虚空!

但那虚空之中,一个稳定的、由纯粹数学规则和诗瑶力量构成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门”,正在缓缓成型!门的另一端,隐约传来了熟悉的、属于翁法罗斯那昏黄天空与破败大地的景象!

“通道已建立,但维持时间有限。”诗瑶收回手,语气依旧平静,“我们该离开了。”

林秋看着眼前这位仿佛无所不能的师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他强撑着站起,对星点了点头。

三人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踏入了那扇由天才的智慧与圣杯的力量共同开辟的回归之门。

光芒一闪而逝。

“神话之外”那死寂的银灰色通道,重新恢复了亘古的平静。

而在翁法罗斯的某处荒原上,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三道身影踉跄着跌出。

林秋深吸了一口那带着尘埃与腐朽气息,却无比“真实”的空气,感受着体内力量与外界重新建立的联系,知道自己终于回来了。

但危机,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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