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斯莱特林地窖那略显阴凉与沉寂的环境,踏上通往城堡主楼和门厅的台阶时,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毫无保留地倾泻在莱尔兰纳身上。
他那身特异的衬衫颜色在充足的光线下完全显现出来——那是一种极其微妙的、仿佛浸润在稀薄月光下的浅薰衣草紫,带着银质的基底光泽,与他流淌着月华般的银白长发交织在一起,非但不显冲突,反而营造出一种和谐而梦幻的视觉效果。即使是在周日午后往来学生不算太多的走廊里,他也吸引了不少或好奇或惊艳的目光。
就在他即将穿过一道挂满魔法肖像画的拱廊,走向门厅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旁边通往图书馆的岔路口走了出来。是西奥多·诺特。他手里抱着几本厚厚的大部头书籍,脸上带着惯常的、有些疏离的沉思表情。当他抬眼看到莱尔兰纳时,脚步明显顿住了,那双总是显得有些阴郁的深色眼睛里,清晰地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艳。
西奥多的目光在莱尔兰纳身上停留了足足好几秒,从他那头似乎比平时更加光泽流动的银发,到那件剪裁与颜色都非同寻常的衬衫,再到那条显得他身形格外挺拔修长的米白色长裤。他很少对旁人的外表发表评论,但此刻,他似乎也按捺不住讶异。
“莱尔兰纳?”西奥多的声音比平时略微提高了一点,带着探究,“你这是……?”他没有把话说完,但眼神已经充分表达了他的疑问——你这身打扮是要去参加什么重要的活动吗?
莱尔兰纳停下脚步,对上西奥多的目光,平静地回答:“去黑湖边,有个野餐。”他并没有具体说明和谁,但以诺特的敏锐,或许能从这身显然经过精心搭配的装扮中猜到一二。
西奥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掠过那件衬衫,语气里带着一丝难得的、近乎赞赏的意味:“很……特别。很适合你。”他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又点了点头,“玩得愉快。”然后,他便抱着他的书,继续朝着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方向走去,只是离开时,回头又看了莱尔兰纳一眼。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耽搁太多时间。莱尔兰纳继续走向门厅。塞德里克·迪戈里已经等在那里了。他换下了一身魁地奇队服,穿着简单的米色亚麻衬衫和卡其色长裤,棕色的头发看起来梳理过,但依旧带着点自然的微卷。他站在巨大的石门边,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暖而清爽。当他看到从楼梯上走下来的莱尔兰纳时,整个人明显愣住了,灰色的眼睛瞬间睁大,里面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震撼和欣赏,仿佛看到了什么超出他想象的美好事物。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赞美的话,但一时竟有些词穷,只化作一个有些腼腆却又无比灿烂的笑容。
“你……你来了。”塞德里克的声音比平时稍微急促了些,他快步迎上前,“这身……很好看。”他最终找到了一个朴素的词,但眼神里的光芒说明了一切。
“谢谢。”莱尔兰纳微微颔首,态度一如既往的平和。
“那我们走吧?他们应该已经先过去了。”塞德里克说着,很自然地侧身,引导着莱尔兰纳一起走出城堡,踏入午后温暖的阳光里。
从城堡到黑湖南岸那片空地需要走一小段路。阳光明媚,微风和煦,脚下的青草柔软,远处黑湖的湖面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钻石般的光芒。塞德里克显然心情极好,他一边走,一边向莱尔兰纳介绍着同去的朋友——主要是几个赫奇帕奇的同学,性格都很好相处。他的语气轻快,偶尔会指向路边某种有趣的魔法植物或者远处禁林边缘的某处景致。莱尔兰纳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两个简短的音节,目光掠过周围的景色,享受着这份户外的宁静。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那片空地。它比莱尔兰纳想象的要更美一些。地势微微倾斜,朝向黑湖,绿草如茵,边缘靠近森林的地方,果然生长着一小片野生薰衣草,虽然还未到盛花期,但已经抽出了淡紫色的花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阵阵宁神静气的清香。空地的另一侧,稀疏地长着一些水仙花,细长的绿叶簇拥着,确实还未见花苞。几棵大树的树荫在草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提供了绝佳的荫凉。
赫奇帕奇的学生们已经铺开了几张巨大的、色彩鲜艳的野餐布,上面摆满了各种食物和饮料。蜂蜜公爵的糖果盒子堆在一起,像一座甜蜜的小山,几瓶冰镇过的黄油啤酒瓶身上凝结着诱人的水珠,还有自家烤制的馅饼、三明治、新鲜水果等等,看起来丰盛又诱人。大约有七八个学生,男女都有,正围坐在一起说笑,气氛轻松愉快。
看到塞德里克带着莱尔兰纳走过来,说笑声稍微停顿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惊讶、好奇、友善,各种情绪都有。塞德里克之前提到的那个雀斑男生(莱尔兰纳后来知道了他叫本杰明)夸张地吹了声口哨,被旁边的女生用手肘捅了一下。
“嘿,大家,这是莱尔兰纳·邓布利多,斯莱特林的。”塞德里克笑着介绍,语气自然,“莱尔兰纳,这些都是我的朋友……”
他一一介绍了名字,莱尔兰纳记性很好,虽然只是点头致意,但基本上将面孔和名字对上了。赫奇帕奇们果然如塞德里克所说,都很友善,虽然最初因为莱尔兰纳的学院和略显清冷的气质有些拘谨,但很快就在塞德里克的带动和食物的诱惑下恢复了热闹。
野餐开始了。大家分享着食物,聊着天,话题从天马行空的魁地奇战术到令人头痛的魔法史论文,再到对即将到来的考试的担忧,轻松而琐碎。莱尔兰纳安静地坐在塞德里克旁边,小口吃着塞德里克特意给他挑的一块看起来不那么甜腻的水果塔。他不太主动参与话题,但当有人问他关于魔咒学或者古代如尼文的问题时(显然塞德里克提前透露过他的擅长领域),他会用简洁清晰的语言回答,往往能切中要害,引来几声赞叹。
阳光、美食、朋友、微风……这一切本该非常惬意。然而,很快,一个问题开始困扰莱尔兰纳——他的头发。
午后虽然不算酷热,但在阳光下待久了,依旧有些暖意。他那头长及腰际的银发,厚重而丰盈,像一匹华丽的绸缎披散在身后,虽然美丽,却实实在在地阻碍了散热。尤其是在他低头取食物或者倾听旁边人说话时,发丝总会滑落到胸前,甚至偶尔会拂过野餐布上的食物,带来些许不便。他不得不一次次地用手将头发拢到肩后,但这个动作重复多了,就显得有些局促和分心。
微风也并不总是友好的,它常常不请自来地撩起他的发丝,让它们拂过脸颊、脖颈,带来细密的痒意。莱尔兰纳微微蹙起了眉,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有些困扰,破坏了他试图维持的沉静姿态。
其次,是他那对此刻正有些敏感地、无意识地在银发间轻轻转动、试图捕捉风中每一丝信息的白色猫耳。温暖的阳光直射,加上披散头发的保温效果,让他觉得耳根有些发热,绒毛蓬松的耳朵内侧能感觉到明显的温度。这感觉并不舒服,甚至让他有些难以集中精神倾听旁人的谈话。
最让他感到些许局促的,是那条此刻正安静环在他身侧、毛茸茸的白色长尾巴。在这样席地而坐的场合,尾巴的存在感变得格外强烈。他需要小心地控制它,避免它不经意间扫到野餐布上的食物或者碰到旁边的人。虽然他用意志力控制着尾巴尽量保持静止,但那尾巴尖儿还是会在主人分心时,不受控制地、极轻微地左右扫动着身下的青草,泄露出一丝他内心的不自在。
他的这点不自在,虽然细微,但还是被细心的人注意到了。坐在斜对面不远处的一个赫奇帕奇女生,注意到了他频繁拢发的小动作,以及那对在阳光下似乎有些不安地微微抖动的白色猫耳。她叫林雪瑶,有着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在脑后挽了一个简洁又雅致的发髻,用一根普通的木质筷子固定着,显得干净利落,又带着一种独特的东方韵味。她的五官清秀,眼神沉静。
“莱尔兰纳,”林雪瑶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平和的语调,“你的头发很美,但这样披散着,在户外确实容易感到闷热,行动也不便。”她的目光掠过他那对隐约从发间探出的猫耳,语气自然,没有丝毫大惊小怪,仿佛在讨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盘起来的话,或许也会让你的耳朵感觉凉快一些。”
莱尔兰纳抬眸看向她,对这个平时在学院里接触不多的女生有些印象。她直接提及了他的耳朵,态度却如此坦然,这让他心中的一丝戒备稍稍放松。他点了点头,诚实地回答:“是有些困扰。” 他身后的尾巴尖儿无意识地轻轻拍打了一下草地。
林雪瑶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平静湖面泛起的涟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用你的魔杖,帮你暂时将头发固定起来。我们家族流传着一种很简单的方法,不需要发绳或者发夹,只用一根类似簪子的东西就能完成,清爽又牢固。”她解释道,目光落在莱尔兰纳放在身侧的魔杖上,“魔杖的形状和长度,正好合适。盘起头发后,不会压迫到你的耳朵,应该会更舒适。”
用魔杖盘头发?这个提议着实新奇。莱尔兰纳看了看自己那根陪伴多年的魔杖,又看向林雪瑶。她眼神清澈,态度坦然。周围的其他赫奇帕奇,包括塞德里克,也都好奇地看着。塞德里克更是注意到了莱尔兰纳那微微抖动的猫耳和偶尔扫动草叶的尾巴,心里涌起一股想要帮他做点什么的感觉。
莱尔兰纳只犹豫了一瞬。盘起头发或许真能解决散热和耳朵不适的问题。他再次点了点头,将自己的魔杖递了过去:“好的,麻烦你了。”
他的同意让周围的目光更加专注。林雪瑶接过魔杖,走到莱尔兰纳身后,动作轻柔而沉稳。
“请放松,”她轻声说,“首先,请将头发全部拢到脑后,用手握住,就像准备扎一个高马尾那样,但位置可以稍微低一些,在后脑中央就好。注意避开耳根。”
莱尔兰纳依言照做,小心地将头发从猫耳后方拢过去,冰凉顺滑的银发在他手中如同握不住的月光。当头发被拢起,那对毛茸茸的、尖端带着一点点俏皮灰银色的白色猫耳终于完全显露出来,它们似乎因为突然接触到更多空气和凉意而舒适地轻轻抖了抖,耳廓微微转向后方,捕捉着林雪瑶的声音。
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几个赫奇帕奇学生眼里瞬间冒出被可爱到的光芒,但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出声,生怕惊扰了这过程。
林雪瑶站在他身后,继续说道:“现在,将握住头发的那只手,顺时针方向旋转,把头发拧成一股绳状……对,就是这样,慢慢拧紧,直到发尾。”
莱尔兰纳能感觉到发丝在自己手中逐渐被拧成一股紧密的发束。
“很好,”林雪瑶赞许道,“现在,是关键的一步。保持头发拧紧的状态,将这股发束沿着你拧转的方向,贴着后脑勺,向内卷曲,盘绕成一个扁平的圆形发髻。注意盘绕的位置,不要太高,避免压到耳朵的基部。”
莱尔兰纳尝试着操作,将拧紧的发束卷起来,贴靠在脑后,小心地避开了猫耳生长的区域。一个松散的发髻雏形出现了,而那对白色的猫耳则完全解放出来,立在盘好的发髻上方,显得更加清晰灵动。
“现在,请稳住这个发髻。”林雪瑶说着,举起了他的魔杖。她将魔杖的尖端,像使用一根真正的发簪一样,从发髻右侧边缘、猫耳下方的角度,巧妙地、稳定地横着插了进去。魔杖光滑的木质表面与银发摩擦,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她的手法精准而熟练,魔杖穿透了盘绕紧密的发髻核心,然后从发髻的另一侧探出了一小段杖身,完美地避开了任何可能碰到耳朵的位置。
“好了,”林雪瑶松开手,后退半步,“你可以轻轻放开手,感受一下是否牢固。耳朵感觉怎么样?”
莱尔兰纳依言,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扶着发髻的手。
奇迹般地,那原本只是松散盘绕的银发,被那根横贯其中的魔杖牢牢地固定住了,形成了一个简洁、利落又不失美感的发髻。魔杖本身成为了最独特的装饰。更重要的是,头发被完全提起后,整个头颈和耳根瞬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凉和轻松,空气自由地流通在敏感的耳廓周围,之前那点闷热和不适彻底消失了。他甚至舒适地、几乎微不可察地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头顶那对白色的猫耳也跟着放松地、惬意地抖动了一下。
他试着轻轻晃了晃头,发髻纹丝不动,稳固得惊人。同时,他也感觉到一直被他小心控制着的尾巴,因为上半身的不适感消失,也放松了下来,不再紧绷,只是温顺地环在身侧,尾巴尖儿悠闲地卷了一个小圈。
“感觉如何?”林雪瑶微笑着问。
“很好。”莱尔兰纳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真实的惊讶和赞许,“非常稳固,也很舒服。耳朵……好多了。谢谢你,林。”他这次用了更亲近的称呼,甚至主动侧头,让她能看到自己完全解放出来的、状态放松的猫耳。
“不客气,”林雪瑶浅浅一笑,“这只是一个小技巧。它的原理在于利用拧转产生的摩擦力和魔杖贯穿形成的杠杆支撑,比很多固定咒语更简单直接,也不会影响魔力感应。”她简单解释了一下,目光扫过他此刻显得格外放松的猫耳和尾巴,眼神依旧平和。
周围的赫奇帕奇们这才仿佛回过神来,发出了低低的、充满善意的惊叹和轻笑。
“梅林啊!这太酷了!而且……呃,看起来真不错!”本杰明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语。
“雪瑶,你真是天才!这样盘起来,莱尔兰纳的耳朵好像更可爱了!”一个女生忍不住小声说道。
“而且尾巴也放松了呢,刚才好像一直有点紧张的样子。”另一个细心的女生补充道。
塞德里克看着莱尔兰纳,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盘起头发后,莱尔兰纳整个人的轮廓更加清晰,优美的颈项和线条分明的侧脸完全显露出来,那对白色的猫耳毫无遮挡地立在银发间,随着他的情绪和周围的声音微微转动,显得既灵动又……惹人怜爱。那根属于他自己的魔杖斜插在发髻中,与他独特的兽耳特征形成了一种奇异的、令人移不开视线的和谐。他觉得此刻的莱尔兰纳,仿佛卸下了一层无形的负担,展现出一种更加真实、也更加动人的风貌。他由衷地对林雪瑶说:“谢谢你,雪瑶,这真是……太棒了。”
困扰解除,莱尔兰纳明显放松了许多。他甚至主动伸手,从面前的盘子里取了一颗沾着露珠般的草莓,动作比之前更加自如,那条白色的长尾巴也在身后轻轻摇晃了一下,显示出主人改善的心情。他感受着脑后魔杖传来的、与自己魔力核心隐隐共鸣的熟悉波动,以及耳廓和颈后的清爽,对林雪瑶投去一个真诚表示感谢的眼神。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野餐布上投下晃动的光斑。薰衣草的淡淡香气混合着食物的味道,萦绕在空气中。赫奇帕奇们继续着之前轻松愉快的聊天。莱尔兰纳坐在他们中间,脑后横贯的魔杖和发间灵动的猫耳、身后偶尔悠闲晃动的尾巴,构成了一幅独特而和谐的画面。他安静地听着,偶尔因为某个有趣的话题,那双异色的眼瞳中会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头顶的猫耳也会随之微微向前倾,显得格外专注。
塞德里克几乎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他觉得此刻的莱尔兰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生动,更加真实,也更加让他心动。他小心翼翼地将那盘草莓又往莱尔兰纳那边推了推,声音温柔:“喜欢就多吃点。”
莱尔兰纳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又取了一颗。清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伴随着脑后魔杖传来的安稳感、耳畔微风的清凉,以及尾巴自由舒展的放松,他第一次觉得,或许这种看似平凡的社交,也能带来一丝意想不到的、关乎舒适与新知的愉悦。至少在此刻,黑湖畔的这片薰衣草空地,微风正好,阳光不燥,而他可以暂时不必隐藏任何一部分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