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克斯似乎彻底放松下来,又开始绕着他们两人兴奋地跑动,仿佛要消耗掉之前压抑的精力。它绕着圈子,速度越来越快,黑色的皮毛在阳光下像一道流动的阴影。然而,就在它一次急转弯,试图去追一只被惊飞的蜻蜓时,前爪似乎绊到了草丛里一块隐蔽的、凸起的树根。
只听一声短促的呜咽,诺克斯庞大的身躯失去了平衡,猛地向前栽去,在草地上狼狈地滚了半圈才停下来。它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蜷缩在那里,低着头,急促地舔舐着自己的右前腿。
莱尔兰纳脸色微变,立刻快步上前,蹲下身。“诺克斯?”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塞德里克也紧随其后。
靠近了才看清,诺克斯右前腿的关节下方,被粗糙的树皮或尖锐的石子划开了一道不深但颇长的口子,鲜红的血液正从黑色的毛发间渗出来,染红了周围的一小片草叶。诺克斯舔舐的动作有些急躁,喉咙里发出疼痛的低鸣。
莱尔兰纳的猫耳瞬间向后压,紧贴着头皮,显示出他的担忧和心疼。他的尾巴也僵直地垂在身后,一动不动。他伸出手,想要触碰伤口又不敢,指尖微微发颤。“别舔,”他低声说,语气带着安抚,“会感染的。”他试图用手帕去按住伤口,但诺克斯因为疼痛而微微瑟缩了一下。
“伤得不轻,需要处理一下。”塞德里克蹲在莱尔兰纳旁边,眉头微蹙,仔细查看着伤口,他的声音沉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城堡里有白鲜香精,庞弗雷夫人那里肯定有。我们得带它回去。”
莱尔兰纳点了点头,异色的眼眸里满是担忧。他尝试着扶起诺克斯,但黑狗因为腿疼,不太愿意使力,只是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他的手,发出委屈的呜咽。
“我来帮你。”塞德里克说着,很自然地伸出手,和莱尔兰纳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搀扶起诺克斯的大部分体重。诺克斯似乎明白他们在帮它,勉强用三条腿支撑着,一瘸一拐地跟着他们朝城堡走去。
莱尔兰纳抿着唇,全部注意力都在诺克斯受伤的腿上,他的猫耳依旧耷拉着,尾巴也无精打采地拖在身后。塞德里克偶尔看他一眼,看到他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脸色,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又觉得此刻沉默的陪伴或许更好。
他们搀扶着诺克斯,缓慢地穿过场地,走上石阶,进入城堡阴凉的入口大厅。刚走进来没几步,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旁边的走廊传来。
“出了什么事吗?”
莱尔兰纳和塞德里克同时转头,看到卢平教授正从通往他办公室的走廊拐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叠羊皮纸。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目光依旧温和。
“卢平教授,”塞德里克率先开口,解释道,“莱尔兰纳的狗,诺克斯,在湖边奔跑时不小心摔伤了腿。”
卢平的目光落在被两人搀扶着、耷拉着脑袋、腿上带伤的黑狗身上。他的视线在诺克斯身上停留了几秒,那双总是带着疲惫和善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沉的思绪。自从开学那晚在校长办公室的会面后,他和西里斯已经将自身的经历全盘托出,因此在莱尔兰纳身边看到诺克斯也不感到奇怪。
“看起来伤得不轻,”卢平的声音依旧平稳,他走上前几步,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诺克斯腿上的伤口,动作熟练而轻柔。“需要立刻处理。”他抬起头,看向莱尔兰纳,目光在他担忧的脸上停留,“我办公室里备有白鲜香精和绷带。而且……”他顿了顿,语气带着谨慎的建议,“它现在最好避免移动,以免伤口撕裂。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可以先把它留在我这里,我帮它处理好伤口,让它休息一下。等它稳定些,你再接它回去。”
莱尔兰纳的猫耳警惕地竖了起来,异色的眼眸看向卢平,带着明显的犹豫和不放心。让他把诺克斯单独留下……
塞德里克看出莱尔兰纳的迟疑,轻声劝道:“莱尔兰纳,卢平教授很有经验。诺克斯现在确实不适合走动,教授办公室很近,也很安静。”
卢平也温和地补充:“只是上药和包扎,让它安静待一会儿。我保证会照顾好它。”他的眼神真诚。
看着诺克斯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和腿上不断渗出的血迹,莱尔兰纳内心挣扎着。最终,对诺克斯伤势的担忧占据了上风。他极轻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紧:“……拜托您了,教授。请……请别让它太疼。”
“我会尽力的。”卢平承诺道。
莱尔兰纳蹲下身,摸了摸诺克斯的头,低声对它说:“我很快回来接你,诺克斯,乖一点。”诺克斯用鼻子蹭了蹭他的手,发出依赖的呜咽。
随后,莱尔兰纳和塞德里克看着卢平小心地引导着(或者说半抱着)诺克斯,走进了他的办公室。门在身后轻轻关上。莱尔兰纳站在门外,没有立刻离开,他的尾巴不安地在地面上扫动着,耳朵依旧微微向后撇着,显然依旧挂念着里面的诺克斯。
“别担心,卢平教授很可靠。”塞德里克安慰道,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我们去那边等一下吧?”他指了指走廊尽头的窗户。
莱尔兰纳沉默地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办公室门,才慢慢跟着塞德里克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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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门一关上,卢平脸上的温和表情便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他挥动魔杖,迅速在门上施加了几个静音咒和防护咒语。
几乎在咒语生效的同时,地毯上原本蜷缩着的、受伤的黑狗身体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它的体型拉伸、扭曲,黑色的毛发迅速回缩,四肢变形……几秒钟后,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破旧衣物、瘦削但骨架高大的男人跪坐在地毯上——西里斯·布莱克。
西里斯顾不上自己变回人形后的狼狈,第一时间就去查看自己右腿(对应诺克斯受伤的前腿)的情况。那里有一道与诺克斯身上位置一致的划伤,正在渗血。他嘶了一声,眉头紧皱。
“白鲜在左边第二个抽屉。”卢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心和忧虑。
西里斯依言找到水晶瓶,熟练地给自己上药,动作间带着常年冒险留下的利落。药液接触伤口带来一阵刺痛,他咬紧了牙关。
“怎么回事?”卢平走到他身边,声音压得很低,“你怎么会受伤?还被莱尔兰纳和迪戈里送回来?”这显然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意外。”西里斯简短地回答,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沙哑,“那孩子在湖边散步,我跟着……跑得太急,绊了一下。”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做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但失败了。“迪戈里那小子……哼,倒是挺会献殷勤。”
卢平没有理会他后半句的嘀咕,眉头紧锁:“这太冒险了,西里斯。如果被其他人看到……”
“我知道!”西里斯有些烦躁地打断他,处理好了伤口,他抬起头,灰色的眼睛锐利地看向卢平,“别说这个了。你刚才在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他敏锐地察觉到卢平之前看到他和莱尔兰纳在一起时,眼神里的异样。
卢平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表情变得更加凝重。“是的。前几天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我们面对博格特。”
西里斯立刻坐直了身体,眼神专注。
“轮到莱尔兰纳时,”卢平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博格特变成了一个人。一个非常英俊的年轻男生,黑发,看起来……危险而空洞。”
西里斯的呼吸微微一滞。
卢平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和当年一样,西里斯。和我们五年级时,兰斯·洛伦教授面对博格特时,出现的形象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从卢平这里得到证实,西里斯还是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灰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混乱。“梅林……”他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洛伦教授……和莱尔兰纳……”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卢平的眉头皱得更深,“但我们现在几乎可以确认,莱尔兰纳·邓布利多,和当年那个只教了我们一年的魔法史教授兰斯·洛伦,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深刻的联系。并且他们恐惧着同一个……存在。”
西里斯猛地用手搓了搓脸,试图理清思绪。“洛伦教授……他当年看起来也就比莱尔兰纳大一点,甚至可能更小一点……他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我们当时就觉得他不寻常……”他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恍惚,“而现在,莱尔兰纳他……”他想说莱尔兰纳看起来是那么脆弱,需要保护,怎么会和那个神秘莫测的教授扯上关系?但想起莱尔兰纳偶尔流露出的、远超年龄的冷静和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眸,他又无法肯定。
“邓布利多知道吗?”西里斯猛地抬头,看向卢平,“他一定知道些什么!莱尔兰纳是他的儿子!”
卢平摇了摇头,眼神同样困惑:“我不知道。邓布利多校长……他从未提起过。而莱尔兰纳本人,他似乎完全不知情。他面对博格特时的反应……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冰冷的平静。他轻易就用咒语改变了它,但那种平静……不像一个普通十三岁孩子该有的。”
办公室内陷入了一片沉重的寂静。炉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两个男人凝重而困惑的脸。门外隐约传来莱尔兰纳和塞德里克模糊的交谈声,更衬得门内的秘密如此沉重而诡谲。
“关于他的身体问题,或许我可以去问问斯内普。”一片寂静里,卢平突然开口了。西里斯没有想过他会这么说,正伸向一旁杯子的手顿住了,“你疯了!你忘了我们那时候…”
“怎么对他的?”卢平看向西里斯,“我没有忘,但是我相信,事关洛伦教授的事情他不会不管的。”
室内又陷入了沉默,真相的迷雾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因为新的发现而变得更加浓重,将过去与现在、将那个神秘的教授和银发的少年,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