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萨利斯发出了一声夸张的、足以让路过休息室门口的皮皮鬼都侧目的哀嚎,金色的脑袋耷拉下来,像只被雨淋湿的大狗。他不情不愿地、一步三挪地走到莫法指定的位置,重重地坐下,拿起羽毛笔,对着空白的羊皮纸露出了仿佛面对匈牙利树蜂般的痛苦表情。
莫法没有理会弟弟的表演,她的目光转向了还站在原地的莱尔兰纳。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空位,眼神里的严厉褪去,换上了属于姐姐的、带着关切的柔和。
莱尔兰纳乖乖地走过去坐下,将那本犬种册子放在膝上。
“莱尔,”莫法的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你……还好吗?关于诺克斯……”她知道莱尔兰纳有多喜欢那只大狗,也隐约知道一些背后的复杂情况。
莱尔兰纳摇了摇头,银色的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放在册子上的手指,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我没事,姐姐。诺克斯……它回到了它自己的家。这是……好事。”他像是在说服自己,白色的猫耳却无精打采地抿向脑后,尾巴也安静地垂在沙发边缘,不再摆动。
莫法看着他这副强装镇定却难掩失落的模样,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没有再多问细节,只是伸出胳膊,轻轻地将莱尔兰纳揽进了自己怀里。
莱尔兰纳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莫法姐姐虽然关心他,但很少会有这样直接的身体接触,她更习惯于用行动和言语来表达。他猝不及防地陷入一个带着淡淡冷香、却又异常柔软的怀抱里,鼻尖萦绕着姐姐身上那种干净又沉稳的气息。
他愣了几秒,才慢慢放松下来,将下巴轻轻抵在姐姐的肩膀上。莫法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略显生疏却足够温柔地拍着他的背,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嗯,回到了它自己的家,是好事。”莫法重复着他的话,声音低沉而肯定,“它会有它自己的生活,你也会有的。”她没有说太多安慰的空话,只是用行动和简短的语言传递着支持。
过了一会儿,莫法松开了他,目光落在了他膝头那本精美的册子上。“这是什么?”她有些好奇地问。
莱尔兰纳将册子递给她:“是父亲给的,一些……狗狗的资料。”
莫法接过册子,饶有兴致地翻看起来。她翻页的速度不慢,对那些毛茸茸、可爱的狗狗只是投去欣赏的目光,直到某一页,她的手指停顿了下来。
莱尔兰纳注意到姐姐的异样,侧头看去。那一页上介绍的是一种名为捷克狼犬的犬种。照片上的狗狗拥有着如同野狼般俊逸冷峻的外形,身形流畅而充满力量感,毛色是灰白相间,眼神锐利、冷静,带着一种天生的疏离和高傲,与前面那些看起来憨厚可亲的犬种截然不同。
莫法的目光在那张照片上停留了比之前任何一页都要长的时间,她异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类似于欣赏和……共鸣的情绪?莱尔兰纳默默地将这一幕记在了心里。他想起姐姐在入学前并没有购买宠物,一直以来的理由是“没必要”和“照顾起来麻烦”,但现在看来,或许只是没有遇到真正合眼缘的。
就在这时,旁边正在与论文搏斗的阿萨利斯似乎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他大概是写累了,或者单纯想找机会偷懒,探过头来,脑袋几乎要凑到莫法手里的册子上。
“哇哦,这么多狗!”阿萨利斯夸张地感叹道,目光在册子上扫过,最后手指点在了之前莱尔兰纳也觉得笑容很像他们的那只金毛寻回犬照片上,“这只看起来傻乎乎的,一看就不太聪明。”他嘴上嫌弃着,但莱尔兰纳却没有错过,哥哥在说这话时,那双蓝瞳里,飞快地掠过了一抹如同阳光般明亮、带着跃跃欲试光彩的亮光。那是一种被纯粹的热情和喜爱点燃的光芒,尽管他试图用嫌弃的语气掩盖。
莱尔兰纳再次默默记下。哥哥虽然总是看起来大大咧咧、热爱魁地奇和一切刺激的事物,但他对那种看起来温暖、忠诚、充满活力的生物,似乎有着天然的好感。
“阿萨利斯!”莫法被他打扰,不悦地蹙起眉,合上册子,用书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弟弟凑过来的脑袋,“你的论文写完了吗?”
“哎哟!马上!马上就好!”阿萨利斯捂着脑袋,龇牙咧嘴地缩了回去,重新拿起羽毛笔,对着羊皮纸愁眉苦脸,但眼神还时不时地瞟向那本合起来的册子。
莫法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册子递还给莱尔兰纳,然后起身,走到阿萨利斯身边,开始履行她作为级长和姐姐的职责——监督(并偶尔指点)弟弟完成那篇被他拖延已久的魔法史论文。
莱尔兰纳接过册子,看着哥哥在姐姐的“高压”下奋笔疾书(偶尔试图讨价还价被无情驳回),又看了看手中这本承载了父亲心意、也似乎隐隐牵动着兄姐目光的册子。
他自己已经有了莱奥(猫狸子),父亲也承诺会为他寻找那只陨石边牧。但哥哥和姐姐……他们似乎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可以完全信赖和陪伴的魔法宠物。莫法姐姐总是独立而冷静,阿萨利斯哥哥则看似开朗外向,但他们或许……也需要一个毛茸茸的、不会说话的伙伴,在需要的时候,给予他们纯粹的陪伴和慰藉。
这不公平。莱尔兰纳心里冒出这个念头。他拥有得似乎总是比哥哥姐姐多一些,无论是家人关注的焦点,还是因为身体原因而得到的额外照顾。
一个想法在他心中悄然成型。
他拿起那本册子,小心翼翼地翻到印有捷克狼犬的那一页,学着父亲之前的样子,在页角轻轻折了一个不起眼的小三角。然后,他又翻到那只笑容灿烂的金毛寻回犬的照片,同样折了一个角。
做完这一切,他将册子抱在怀里,看着还在“奋战”的哥哥和一旁监督的姐姐,异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他打算,晚饭后再去找一趟爸爸。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哥哥和姐姐。他要问问爸爸,能不能也帮哥哥和姐姐,找到他们心中可能未曾言说、却隐隐期待的,那个特殊的伙伴。
壁炉的火光温暖地跳跃着,映照着一室静谧(除了阿萨利斯偶尔的小声抱怨和莫法冷静的提醒)。莱尔兰纳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怀抱着那个小小的、承载了更多期许的册子,白色的猫耳微微动着,聆听着家人的声音,尾巴尖无意识地轻轻点着沙发面,心中充满了为家人做点什么的、温暖而坚定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