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尔几乎是在塞德里克目光的注视下,艰难地熬过了整个早餐时间。他能感觉到那道来自赫奇帕奇长桌的视线,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探究,像阳光下的放大镜,聚焦在他身上,让他坐立难安。每一次抬眼,似乎都能撞进那双灰色的、此刻写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里。他只能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燕麦粥,用勺子无意识地搅动着,希望自己能像隐形兽一样消失。莫法显然注意到了弟弟的不对劲,以及那个赫奇帕奇级长过于频繁投来的目光,她微微蹙眉,但碍于场合,并没有多问。
就在早餐接近尾声,学生们开始陆续离开礼堂时,一个低沉、丝滑,却让所有斯莱特林学生下意识挺直脊背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帕金森小姐,伯斯德小姐,布尔斯特罗德小姐……”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如同蝙蝠般悄无声息地滑行到斯莱特林长桌旁,他那双黑色的眼睛如同冰冷的隧道,缓缓扫过被点名的几个女生,最后在莱尔和莫法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幽深,“还有……格林德沃小姐。早餐后,立刻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潘西·帕金森的脸色瞬间变得和她手边的牛奶一样白,米里森·伯斯德和另一个参与其中的女生也瑟缩了一下。莫法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表情恢复了作为级长的沉稳,但紧抿的嘴唇透露了她的紧张。
莱尔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阿不思爸爸或许选择了温和的引导,但斯内普教授,他们的院长,绝不会对发生在自己学院内部,尤其是涉及级长和……嗯……他这样的学生的愚蠢行为姑息。
他默默地跟着姐姐和那几个女生,离开了喧闹的礼堂,走向位于地下更深层、更加阴冷的魔药学办公室。走廊上,潘西几次想开口对莫法说些什么,但在斯内普那仿佛能冻结空气的背影后,都悻悻地闭上了嘴。
斯内普的办公室和它的主人一样,充满了阴森、冰冷的气息。墙壁边的架子上摆放着无数浸泡着各种诡异生物标本的玻璃罐,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草药和魔药材料混合的古怪味道。一张巨大的、布满划痕和不明污渍的木桌占据了大半空间,上面堆满了羊皮纸、书籍和一些看起来就很危险的魔法器具。
斯内普走到桌子后面,并没有坐下。他转过身,黑色的长袍划过一个凌厉的弧度,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逐一扫过站在他面前的五个女孩,以及站在稍后位置的莱尔。
室内一片死寂,只能听到壁炉里火焰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潘西因为紧张而略显粗重的呼吸。
“那么,”斯内普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像地窖里的回响,“谁能告诉我,昨晚在女生盥洗室里,上演了怎样一出……令人叹为观止的闹剧?”他的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充满嘲讽的弧度,“或者说,斯莱特林什么时候,将‘装扮玩偶’列为了一项新的……课外活动?并且,挑选了邓布利多先生作为你们的……模特?”
他的每一个词都像浸过冰水,砸在几个女孩的心上。潘西的脸更白了,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莫法上前一步,垂着头,声音清晰却带着愧疚:“教授,是我的错。作为级长,我没有阻止,甚至参与了这件事。我错误地判断了情况,忽略了莱尔的感受,我愿意承担主要责任。”
斯内普的目光转向莫法,带着一种审视:“级长……是的,格林德沃小姐。你的职责是维持秩序,保护学院内的学生,尤其是那些……更需要关照的。”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莱尔,“而不是带领她们,将你的弟弟,变成满足你们无聊虚荣心和可笑装扮欲的牺牲品。”
“我们不是……”潘西忍不住小声辩解,但在斯内普骤然锐利的目光下,声音戛然而止。
“不是?”斯内普的声音轻柔得可怕,他向前微微倾身,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潘西,“帕金森小姐,告诉我,强迫一个明确表示拒绝的男生穿上女装,并且试图将他拉到公共场合‘展示’,这种行为,在你这被马尔福家族和帕金森家族共同熏陶出的大脑中,被定义为什么?友好的玩笑?还是……蓄意的羞辱?”
潘西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米里森和其他女生也深深地低下了头。
“斯莱特林崇尚野心与精明,”斯内普的声音重新变得平缓,却更具压迫感,“但绝不意味着可以丢掉最基本的审慎、尊重,以及……脑子。”他冷冷地说,“你们的行为,不仅愚蠢、幼稚,而且极其短视。你们羞辱的,不仅仅是邓布利多先生个人。”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所有人,包括莱尔:“他的身份,他的身体状况,以及他与校长和……格雷夫教授的关系,这些因素,难道在你们那被芨芨草塞满的颅骨里,没有激起哪怕一丝一毫关于‘后果’的考量吗?还是说,你们天真地以为,邓布利多的宽容和格雷夫教授的……‘低调’,等同于他们对发生在自己孩子身上的事情漠不关心?”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彻底浇醒了潘西等人。她们之前完全被兴奋和一种扭曲的“创造欲”冲昏了头脑,此刻被斯内普赤裸裸地点明,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寒意。她们不仅仅是在欺负一个同学,而是在挑衅霍格沃茨最高权力者的底线,尽管那两位通常并不以权势压人。
“我假设,”斯内普看着她们惨白的脸色,慢条斯理地继续说,“你们现在能够稍微理解,你们那‘无伤大雅的游戏’,可能带来的……潜在风险了?不仅仅是对你们自己,更是对整个斯莱特林学院声誉的影响。”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几个女孩连大气都不敢喘。
良久,斯内普才重新开口,语气依旧冰冷:“每个人,劳动服务一个月。地点,魔药准备教室,负责清洗、处理最令人不快的材料,时间由我来定。另外,扣除斯莱特林学院五十分——为你们的愚蠢、缺乏尊重和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
五十分!潘西等人几乎要晕过去。这足以让斯莱特林在学院杯的竞争中立时陷入劣势。
“至于你,格林德沃小姐,”斯内普看向莫法,“你的级长职责暂停两周,以作反省。我希望你能真正理解,‘责任’二字的重量。”
莫法低着头,声音艰涩:“是,教授。”
最后,斯内普的目光落在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莱尔身上。莱尔感觉到那目光,下意识地挺直了背,猫尾紧张地贴紧腿侧。
“邓布利多先生,”斯内普的声音似乎……没有那么冷了?或许只是对比产生的错觉,“你是这次事件中唯一的受害者。我希望……类似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如果再有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你可以直接向我报告。”他顿了一下,补充道,“我相信,无论是邓布利多校长,还是格雷夫教授,都会支持你这么做。”
这是一种明确的、来自院长的庇护。莱尔点了点头,小声回答:“谢谢您,教授。”
“现在,”斯内普挥了挥手,像是要驱散空气中令人不快的味道,“帕金森,伯斯德,布尔斯特罗德……向邓布利多先生道歉。我希望这是真诚的,并且是最后一次。”
三个女生互相看了一眼,最终,潘西深吸一口气,率先转向莱尔。她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傲慢和刻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羞愧、后怕和一丝残余不甘的复杂表情。
“莱尔,”她的声音有些干涩,“我……我很抱歉。为昨天发生的一切。我不该强迫你穿那条裙子,更不该……想把拉你出去展示。我……我当时一定是疯了,被那该死的裙子冲昏了头……我……”她似乎想找更多借口,但在斯内普冰冷的注视下,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对不起。我知道这无法弥补,但我真的……很抱歉。对你的伤害。”
米里森·伯斯德和另一个女生也紧接着开口,她们的道歉更加笨拙,但同样充满了悔意。
“对不起,莱尔,我们不该跟着起哄……”
“我们没想伤害你,真的……我们只是觉得……唉,对不起!”
莱尔看着面前这三个昨天还兴致勃勃摆弄他的女生,此刻一个个灰头土脸,眼眶泛红。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并没有完全消失,斯内普教授的训斥和她们的道歉,像是一把梳子,将那些杂乱的情绪稍稍理顺了一些。他想起爸爸关于“放下灼热炭火”的话。
他沉默了几秒钟,那双蓝金异色的眼瞳依次看过她们的脸,然后,用他特有的、带着一点柔软腔调的声音,平静地开口:
“我接受你们的道歉。”
他没有说“没关系”,因为这件事确实有关系,确实伤害了他。但他选择了接受道歉,这是一种姿态,也是为了让自己从持续的愤怒中解脱。
潘西等人明显松了一口气,但莱尔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们,连同旁边的莫法,都愣了一下。
小男生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向上弯了一个极小的、带着点狡黠的弧度,像一只终于找到了机会伸出软垫爪子轻轻挠人一下的小猫,他补充道:
“不过,希望你们清洗非洲树蛇皮或者挤压巴波块茎脓水的时候,能更深刻地记住这次教训。”
他的语气很乖巧,甚至带着点天真,但话里的内容却让潘西等人的脸瞬间绿了。非洲树蛇皮恶臭难闻,巴波块茎的脓水腐蚀性强且极其恶心——这些都是魔药课上最令人头疼的材料。
斯内普教授的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那几乎不能称之为笑意,更像是一种……对这份隐藏在乖巧下的、恰到好处的“回敬”的……默认?
莫法有些惊讶地看着弟弟,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无奈的笑意。她这个弟弟,从来都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潘西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悻悻地点了点头。
“很好。”斯内普似乎对这场道歉的结果还算满意,或者说,对莱尔最后的那句“提醒”感到一丝隐秘的愉悦?他挥了挥手,“现在,离开我的办公室。记住今天的教训,以及你们未来的……劳动服务。”
一行人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阴冷的地窖办公室。
走在返回公共休息室的昏暗走廊上,气氛依旧有些沉闷。莫法几次看向莱尔,欲言又止。最终,在靠近公共休息室入口时,她再次开口,声音低了很多:“莱尔……那条裙子,我会处理掉。或者……如果你不想再看到它,我可以……”
“不用了。”莱尔打断了她,语气平静,“请把它给我吧。”他顿了顿,异色瞳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我想……自己处理。”
潘西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好……我晚点拿给你。”
回到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绿光莹莹,壁炉里的火噼啪作响。其他学生投来好奇的目光,但看到莫法严肃的脸色和潘西等人难看的表情,都明智地没有上前询问。
莱尔径直走向他常坐的那个靠窗的角落,蜷缩进扶手椅里,拿起那本厚重的《高级魔文溯源》,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猫尾巴无意识地轻轻拍打着椅面。
事情似乎告一段落。他得到了道歉,斯内普教授给予了惩戒和庇护。但是,黑湖边那个名叫塞德里克·迪戈里的赫奇帕奇学长,和他那句“非常美”的赞叹,以及今早在礼堂那确认般的凝视……这些,又该如何“处理”呢?
莱尔轻轻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窗外幽暗的湖底。成长的烦恼,似乎总是一件接着一件,从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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