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晨光带着暖意,透过女贞路三号的窗纱,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莱尔兰纳站在门厅里,显得有些雀跃,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他穿着一件轻薄的浅蓝色短袖衬衫,银色的长发被一条深蓝色的发带仔细地束在脑后,但那对白色的猫耳依旧无法隐藏,在发间敏感地微微颤动,身后的长尾也不安地轻轻摆动。莫法正在最后一次检查施加在他身上的防护和忽略咒语,确保它们足够牢固。
“真的要去吗?”莱尔兰纳轻声问,异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既期待又忐忑的光芒。他很少去如此嘈杂、人群密集的麻瓜场所。
“当然,”芙蓉从楼梯上轻盈地走下来,她穿着一身飘逸的鹅黄色连衣裙,银金色的长发编成优雅复杂的法式发辫,在晨光中闪闪发光,“我和莫法都说好了,今天要带你好好玩一天。”她朝莱尔兰纳眨了眨那双迷人的蓝眼睛,语气轻快,“麻瓜的游乐园有很多奇妙的玩意儿,没有魔法,却同样充满乐趣,你会喜欢的。”
莫法点点头,她今天少见地换下了严谨的袍子,穿着一条舒适的米色亚麻长裤和一件简单的白色棉质t恤,火焰般的红发扎成利落的马尾,显得比平日随和许多。“防护咒语都加固过了,只要不遇到特别敏锐的巫师或带有魔法血脉的麻瓜,不会被注意到。”她轻轻替莱尔兰纳整理了一下其实已经很平整的衣领,动作细致而温柔,“别担心,我们都在。”
他们选择了麻瓜的交通工具——地铁。对于莱尔兰纳来说,这是一次新奇的体验。他紧紧挨着莫法坐在晃动的车厢里,猫耳不受控制地捕捉着周遭一切陌生而强烈的声响——列车轮轨摩擦的轰鸣、人群嗡嗡的交谈声、某个孩子的哭闹、广播里模糊的报站……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他的感官。他下意识地往莫法身边靠了靠。芙蓉坐在对面,一直用温和悦耳的法语低声为他介绍沿途看到的风景,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当列车突然刹车时,莱尔兰纳的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莫法的手立刻轻轻覆上他放在膝盖的手背,无声地传递着安抚的力量。
走出地铁站,巨大的游乐场大门赫然出现在眼前,仿佛一个色彩斑斓的梦幻世界。彩旗在微风中飘扬,欢快的音乐从四面八方涌来,空气中混合着甜腻的、焦香的爆米花和夏日阳光的味道。莱尔兰纳仰起头,看着高耸入云的摩天轮缓缓转动,听着过山车呼啸而过时游客们兴奋的尖叫,异色的眼眸因惊奇而睁得大大的,猫耳警觉地竖立着,尾巴在身后不安地卷曲。
“我们先从温和的开始,”莫法敏锐地察觉到弟弟的紧张,指向不远处装饰着华丽彩灯和镜子的旋转木马,“这个速度很慢,也很安全。”
旋转木马确实是个完美的开端。莱尔兰纳小心翼翼地挑选了一匹纯白色的、鬃毛飞扬的木马,有些笨拙地爬上去坐好。当悠扬的管风琴音乐响起,木马开始上下起伏、伴随着音乐缓缓旋转时,他起初身体有些僵硬,双手紧紧抓着面前的杆子。但很快,周围孩子们纯真欢快的笑声,木马柔和规律的摆动,以及莫法和芙蓉始终追随着他的、带着鼓励的目光,让他渐渐放松下来。他微微眯起眼,感受着微风拂过面颊,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清浅却真实的弧度。莫法和芙蓉站在围栏外看着他,芙蓉拿出一个麻瓜的拍立得相机,悄悄对准他,捕捉下了这难得轻松的一刻。
接着,他们来到了碰碰车场地。芙蓉笑着拉住莫法的手,跳上了一辆红色的碰碰车。莱尔兰纳则自己坐进一辆蓝色的车里。一开始他有些手忙脚乱,方向盘打得毫无章法,车子在原地打转。但很快,他那惊人的学习天赋
发挥了作用,开始灵活地操控小车,在场地里穿梭,巧妙地躲避着其他车辆的碰撞。当他不小心被莫法和芙蓉驾驶的红色小车从侧面轻轻撞上时,车身一震,他先是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带着惊喜的笑声,这笑声瞬间淹没在场内嘈杂的音乐和砰砰的碰撞声中。莫法看着弟弟脸上那罕见的、毫无阴霾的开怀笑容,异色的眼眸里漾开温柔的涟漪,连一向清冷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
中午时分,他们在乐园一棵大树的荫凉下的长椅上休息,分享着芙蓉买来的各种麻瓜小吃——外壳酥脆、内里冰凉的巧克力脆皮冰淇淋,撒满雪白糖粉、热气腾腾的漏斗蛋糕,夹着香肠和芥末酱的热狗,以及蓬松得像云朵一样的粉色。莱尔兰纳小口小口地吃着冰淇淋,神情专注而满足,白色的奶油不小心沾到了鼻尖上,他自己却浑然不觉。芙蓉见状,忍不住轻笑出声,拿出一块绣着精致花纹的手帕,动作轻柔地帮他擦掉。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缝隙洒下,在三人的笑脸上跳跃,勾勒出温馨宁静的画面。
“想去试试那个吗?”芙蓉指着远处一个装饰着骷髅头和海盗旗标志的巨大木船项目问道。那艘“海盗船”会像钟摆一样,带着乘客从一侧高高荡起,划破天际,再冲向另一侧。
莱尔兰纳看着那艘在空中划出骇人弧度的船体,听着上面传来的阵阵尖叫,猫耳本能地向后贴了贴,显示出他的犹豫。但他看了看身边兴致勃勃的芙蓉和一如既往沉静的莫法,还是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事实证明,海盗船带来的失重感远比看起来要刺激得多。当船体荡到最高点时,强烈的离心力让莱尔兰纳感觉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他忍不住轻轻惊呼,下意识地抓住了旁边莫法坚实的手臂。莫法稳稳地扶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说:“别怕,看着我。”她的声音有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而坐在另一侧的芙蓉则完全享受着这份刺激,她开心地张开双臂,银金色的发辫在疾风中肆意飞扬,发出畅快而迷人的笑声。从海盗船上下来时,莱尔兰纳的脸色有些发白,脚步虚浮,但那双异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里面闪烁着尝试并征服了恐惧后的兴奋与成就感。
他们还去玩了一个射击游戏摊位。芙蓉似乎对麻瓜的玩具枪也很有天赋,她姿势标准,眼神专注,几乎弹无虚发,轻松地打中了所有移动的目标,赢得了摊位上最大的奖品——一只毛茸茸、憨态可掬的白色企鹅玩偶,几乎有半个莱尔兰纳那么高。她转身,毫不犹豫地将这只巨大的企鹅塞进了莱尔兰纳怀里。“送给你的,小莱尔。”她笑着说,蓝眼睛里满是温柔。
抱着几乎要挡住自己视线的企鹅玩偶,莱尔兰纳有些不好意思,但脸上愉悦的红晕泄露了他的开心。他们继续在乐园里漫步,莱尔兰纳特殊的“装扮”———那对时不时会因外界声响而敏感抖动的猫耳和身后那条无法完全掩饰的、偶尔会随着心情轻轻摆动的长尾——开始引起一些注意。大多数成年人只是投来好奇的一瞥,或许以为这是某种特别的coSpLAY,但孩子们的目光则直接得多。
在一个卖气球的小丑附近,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指着莱尔兰纳,用清脆响亮的声音对她的妈妈说:“妈妈你看!那个姐姐的耳朵和尾巴好漂亮!是猫咪仙子吗?”
周围几个路人也顺着小女孩指的方向看了过来。莱尔兰纳的身体瞬间僵住了,脸颊迅速染上绯红,抱着企鹅玩偶的手臂收紧,下意识地想躲到莫法身后。莫法微微蹙眉,上前半步,正要开口。
莱尔兰纳却轻轻拉住了姐姐的衣角。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从巨大的企鹅玩偶后面微微探出头,看向那个小女孩,用虽然轻但足够清晰的声音纠正道:“我……我是哥哥。”
小女孩眨了眨大眼睛,似乎有些困惑,但很快又笑了起来:“哦!猫咪哥哥也好漂亮!”
这一次,莱尔兰纳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对小女孩露出了一个有些羞涩的微笑。莫法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和心疼。芙蓉则适时地蹲下身,用魔法变出了一朵闪着微光的小花(巧妙地掩饰了魔杖的动作),递给了小女孩,成功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心情,反而让莱尔兰纳觉得,似乎……直面这些好奇的目光,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夕阳开始西沉,将天空渲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游乐场的彩灯逐一亮起,像是突然洒落人间的繁星,与天边最后的霞光交相辉映。玩了一整天的三人都感到了疲惫,但心中充满了轻松与愉悦。他们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走向地铁站。莱尔兰纳怀里抱着那个巨大的、几乎要把他淹没的企鹅玩偶,脚步因为疲惫而有些蹒跚,脸上却始终带着一种满足而平和的微笑。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选择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作为近路。巷子两旁是高大的砖墙,隔绝了主街上喧嚣的余音,显得格外安静。就在他们快要走到巷子尽头时,一直安静待在莱尔兰纳特意为它准备的、施加了无痕伸展咒的宠物包里的莱奥,突然不安地躁动起来,它从包里探出头,朝着巷子深处一堆废弃的纸箱和杂物方向,发出了低低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呜咽声,浑身的毛都有些炸起。
“怎么了,莱奥?”莱尔兰纳停下脚步,顺着猫狸子警惕的目光望去。
在堆满废弃纸箱的阴暗角落深处,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着的、庞大的黑色身影。那是一只体型相当巨大的黑狗,毛发脏污不堪,沾满了泥土和不明污渍,多处打结,看起来落魄极了。它瘦得可怜,肋骨在皮毛下清晰可见,一条后腿不自然地蜷缩着,似乎受了不轻的伤。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动静,它警觉地抬起头,露出一双在渐暗暮色中显得异常明亮的深褐色眼睛。那眼神复杂极了,充满了野性的警惕、难以掩饰的痛苦与疲惫,但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智慧?甚至可以说是人性化的光芒。它的目光缓缓地、带着审视般地扫过三人,最后,定格在了莱尔兰纳身上。
莫法立刻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莱尔兰纳和芙蓉护在身后,她的手已经按在了隐藏在腰后的魔杖上,身体处于戒备状态。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只黑狗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的意图。它只是静静地、深深地凝视着他们,尤其是莱尔兰纳。那眼神里的情绪太过复杂,痛苦、疲惫、警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它的目光在莱尔兰纳的脸上,特别是那双独特的异色眼眸和银色的头发上停留了格外长的时间,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几乎不可闻的,像是哽咽又像是叹息的声音。
莱尔兰纳与那双深褐色的、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对视着,心头莫名地一紧,泛起一阵强烈的酸楚和同情。他能感觉到这只狗的不同寻常,不仅仅是它狼狈受伤的外表,更是它眼神中那种超越了动物本能、近乎人类的复杂情感和那瞬间流露出的、仿佛认出了什么似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一种强烈的、想要靠近它、帮助它的冲动涌上心头,压过了最初的惊讶。
“它……它受伤了,很严重。”莱尔兰纳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不容错辨的担忧,抱着企鹅玩偶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别靠近,莱尔,”莫法谨慎地提醒,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只黑狗,“流浪动物可能携带病菌,或者因为伤痛而产生攻击性。而且……它看起来有点不寻常。”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只狗身上似乎萦绕着一种极淡的、难以捕捉的魔法波动。
芙蓉也微微蹙起秀丽的眉毛,仔细观察着:“它看起来状态非常糟糕,而且……它的眼神,不太像普通的狗。”
然而,莱尔兰纳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轻轻将怀里巨大的企鹅玩偶放在地上,然后不顾莫法不赞同的目光,向前迈了一小步。他异色的眼眸紧紧锁住那只黑狗,而黑狗也回望着他,眼神中的警惕似乎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探究、悲伤和一丝……希冀的光芒?它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尾巴尖。
莱尔兰纳慢慢蹲下身,尽量不引起对方的恐慌,他对着黑狗,非常轻柔地伸出手,掌心向上,做出一个毫无威胁的姿势。
“没事的,”他用一种安抚的、近乎耳语般温柔的声音说道,仿佛在对待一个受惊的孩子,“我们不会伤害你。你需要帮助,对吗?”
黑狗警惕地嗅了嗅空气,深褐色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莱尔兰纳的脸,尤其是那双蓝金异色的眼眸。它犹豫着,喉咙里再次发出低低的、仿佛在压抑着巨大情绪的呜咽声,似乎在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挣扎。最终,它拖着那条受伤严重的后腿,极其缓慢地、一瘸一拐地、忍受着痛苦向莱尔兰纳挪近了一小步。然后,它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带着某种虔诚般地,低下头,用冰凉湿润的鼻子,轻轻地、短暂地碰了碰莱尔兰纳的指尖。
那一瞬间的触感,冰凉而潮湿,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穿透了莱尔兰纳的皮肤。
莱尔兰纳抬起头,看向莫法和芙蓉,异色的眼眸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恳求与决心:“姐姐,芙蓉姐姐……我们带它回家,好不好?它伤得很重,不能把它丢在这里。它需要治疗,需要一个家。”
莫法看着弟弟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怜悯和坚定,又看了看那只虽然狼狈不堪、眼神却异常清澈聪慧、甚至带着某种熟悉感(这感觉让她心生疑惑)的黑狗,内心挣扎着。她再次与芙蓉交换了一个眼神,芙蓉看着莱尔兰纳恳切的样子,又看了看那只莫名让人觉得不忍抛弃的黑狗,最终微微点了点头。
“好吧,”莫法最终妥协了,但她挥动魔杖,悄无声息地给黑狗施加了几个更细致的清洁咒和探测咒,更加仔细地确认它没有携带危险的魔法诅咒或传染性疾病,同时低声对莱尔兰纳说,“但我们需要先带它去看兽医——找一家可靠的麻瓜宠物医院,处理一下它腿上的伤,以及做全面的检查。而且,”她强调道,“它必须经过爸爸和父亲的同意,才能正式留在家里。在这之前,它只能算是暂时的客人。”
莱尔兰纳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明亮而纯粹的光彩,仿佛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他用力地点着头:“谢谢姐姐!我一定会照顾好它,也会好好跟爸爸和父亲说的!”
他重新转向黑狗,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轻声说:“你听到了吗?你要跟我们回家吗?”
黑狗仿佛真的听懂了每一个字。它深褐色的眼睛深深地看了看莱尔兰纳,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碎,里面有感激,有难以置信,还有一丝仿佛跨越了漫长时光的疲惫与慰藉。它的目光又缓缓扫过莫法和芙蓉,最后,它极其缓慢而郑重地、清晰地点了点头。
这个拟人化程度极高的反应,让莫法和芙蓉再次感到一丝诧异,但看着莱尔兰纳欣喜的样子,她们将这份疑惑暂时压在了心底。
于是,返程的队伍多了一位沉默而神秘的新成员。莫法用魔法巧妙地引导和辅助着黑狗,让它能勉强跟随他们的步伐,减轻它腿部的负担。莱尔兰纳坚持要走在黑狗旁边,不时担忧地看着它艰难跛行的后腿,小声地鼓励着它。芙蓉则抱着那个巨大的、与此刻氛围有些格格不入的企鹅玩偶,看着眼前这奇妙的一幕,美丽的唇角始终带着一抹温柔而若有所思的笑意。
夜幕彻底笼罩了伦敦,华灯初上,为城市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他们带着游乐园的欢声笑语、珍贵的记忆,和一只来历不明、眼神却异常深邃复杂、仿佛承载着无数故事的黑狗,踏上了归途。女贞路三号,这个临时的避风港,似乎即将迎来一位新的、神秘的、或许会彻底改变某些轨迹的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