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地面踩上去 “嘎吱” 响,像是碎骨在碾磨,刚被雷暴劈过的土块还带着余温,指尖碰一下都烫得缩手。魂花雨落得又急又密,蓝紫色的花瓣粘在焦土上,连半张完整的绒毯都没铺成,就被偶尔窜起的电弧烧得蜷成黑屑。
铁树断桩更吓人,碗口粗的树芯被雷劈成焦炭,边缘还在往下掉蓝色火屑,那火屑邪门得很,一碰空气就 “噼啪” 炸响,淡蓝色的火星子在雷场里织了张光网,网眼刚成形就散,却把周围的温度抬得越来越高,连呼吸都带着灼热感。
白鸢单膝跪在断冠边,膝盖压着块碎铁,硌得生疼也没动。她右胸腔的伤口像张咧开的暗红嘴巴,血肉外翻着,半截银白雷枪斜嵌在骨缝里,枪身裹着的电流不是稳的,每鼓胀一次,就有细密的电针往骨髓里钻,她整个人跟着抽搐,左手死死按在地面,指节抠进焦土,连指甲缝里都塞满了黑灰。
电流顺着脊骨往上爬,过脖子时麻得她头皮发紧,到发梢时凝成细碎的火花,红的蓝的混在一起,像快灭的星子似的闪了闪,又被风吹散。
“咳……” 她忍不住闷咳一声,嘴角溢出血丝,刚才扛第一波雷暴时,内脏就被震伤了,现在雷枪在骨缝里 “跳”,每一下都扯着肺叶疼。
突然,上空的倒计时 “嗡” 地亮了,红得刺眼,像滴在黑布上的血:00:09:00!
这数字一出来,雷场里的空气都像凝固了。
没等白鸢缓口气,八根嵌着雷纹的黑雷柱突然同时低鸣“嗡 ——” 声沉得像闷雷,柱身缠绕的电弧瞬间暴涨,原本细弱的电流变得跟手腕一样粗,青紫色的光把整个雷场照得发亮。
那些电弧像活蛇似的,扭着、缠着,从八根雷柱顶端往中央聚!速度快得吓人,不过两秒,就在雷场正上方凝成了第二根雷枪,枪身比第一根粗一倍,枪尖闪着寒光,直戳下方的魂花核心!
那魂花核心悬在铁树断桩旁,只有拳头大,幽蓝色的光裹着无数细小的影子,是千名童魂!他们蜷缩在里面,偶尔有细碎的哭声从核心裂缝里漏出来,“呜呜” 的,像刚出生的小猫叫,可刚飘到半空,就被雷暴的 “轰隆” 声盖得严严实实,连个响都留不下。
白鸢的指甲又往土里抠了抠,她不能让这根雷枪砸下去,一旦核心碎了,这些童魂就彻底没了。
左边的沈观突然动了动。他左臂的骨盾只展开半幅,青灰色的骨纹在盾面上游动,却只有两道亮着,弱得像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灭。他的指节扣得发白,连手背的青筋都爆起来了,盾边的锯齿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之前扛第一波雷暴时裂的缝还没好,淡金色的血顺着裂缝往下滴,滴在焦土上,瞬间就被蒸成了白雾。
“撑住……” 沈观咬着牙,低声自语。他想往前挪两步,离白鸢再近点,可刚动了一下,左臂的伤口就扯得生疼,刚才为了挡雷,骨盾碎了三块,现在勉强拼起来,根本扛不住第二根雷枪。他只能死死盯着那根雷枪,心里急得像火烧:要是白鸢出事,他怎么对得起……
右边的阿蛮也没闲着。地狱犬的身子比平时缩了一圈,浑身的黑毛被雷劈得焦卷,不少地方露出了粉红色的皮肉,左前爪更是惨,皮肉翻卷着,森白的骨头露在外面,每动一下都往下掉血珠。可它还是死死盯着雷枪的方向,下巴压低,牙间挂着焦黑的血沫,喉咙里滚着 “呼噜呼噜” 的低吼,尾巴绷得像根铁棍,那是地狱犬准备搏命的姿势,只要雷枪敢偏方向,它就会扑上去。
没人说话。
雷场里只剩三种声音:电流 “噼啪” 的炸响、魂花核心里童魂 “呜呜” 的哭声,还有雷枪成形时,金属与电流摩擦的 “刺啦” 声,那声音刺耳得很,像用指甲刮铁皮,听得人头皮发麻。
下一秒,雷枪 “咻” 地一声撕裂空气!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残影,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扑魂花核心!
白鸢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先于大脑动了,她像离弦的箭似的,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横身往魂花核心前扑!
后背先撞上滚烫的铁树断桩“滋啦” 一声,她背后的衣服瞬间被烫出个大洞,皮肉直接贴在焦黑的树桩上,痛感顺着脊椎往天灵盖窜,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扎骨头!她疼得眼前发黑,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却连哼都没哼一声,硬生生把那口血咽了回去,现在不能松,一松,核心就没了。
她整个人像张开的伞,双臂护在魂花核心前,后背死死抵着铁树断桩,连脚趾都抠进了焦土。
雷枪越来越近,空气里的电流味浓得呛人,白鸢甚至能感觉到枪尖散发出的寒气,那寒气不是冷,是能冻裂骨头的 “死意”。
就在雷枪快到跟前时,时间突然像被拉成了细弦,周围的一切都变慢了:沈观伸手想拉她的动作、阿蛮扑过来的残影、甚至雷枪上跳动的电弧,都变得慢悠悠的。
只有白鸢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右手猛地抬起,腕关节处 “咔嗒” 一声脆响,那是刀锯肢弹出的声音。半尺长的锯齿瞬间展开,高速旋转着,边缘泛着冷森森的光,转速快得能看见残影,“嗡” 的一声,空气都被锯得发颤。
可她没冲雷枪去。
反而将刀锯肢猛地转向自己的右胸!
“嗡 ——” 锯齿狠狠咬进皮肉里!
蓝紫色的电弧顺着锯面往上爬,像藤蔓似的,瞬间缠上她的脖颈,“噼啪” 一声炸出一串血珠,血珠刚离开皮肤,就被锯条的高温烤成了淡红色的雾,带着铁锈和焦糊的味道,飘在她身前,把她的脸映得通红。
皮肉撕裂的痛感顺着手臂往心脏窜,白鸢的脸瞬间惨白,冷汗 “唰” 地从额头流下来,浸湿了鬓角的头发。她咬着牙,嘴唇都被自己咬出了血,可手里的刀锯肢没停,她必须把胸腔打开,不然抓不住雷枪核心。
锯齿继续往下切,直到碰到坚硬的肋骨“咯吱” 一声,骨头被锯开的声音听得人牙酸。白鸢深吸一口气,猛地加大力度,“咔” 的一声,肋骨被锯断了半截,鲜血像喷泉似的涌出来,顺着她的腰往下流,染红了她的裤子,滴在地上,汇成一小滩血洼。
“白鸢!” 沈观的声音里满是惊恐,他想冲过来,却被雷枪散发出的电流逼得退了两步,他怕自己一靠近,反而会干扰她。
白鸢没理他,左手毫不犹豫地伸进敞开的胸腔里!
指尖刚碰到雷枪核心,就被一股剧烈的电流烫得 “滋啦” 响,那电流比之前的雷暴强十倍,瞬间就把她的指尖皮肉烫得发黑,黑色的纹路顺着指缝往上爬,像有毒的藤蔓,转眼就爬满了整个手掌。
疼!钻心的疼!白鸢的手指忍不住抽搐,可她攥得更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骨缝里的碎肉都被带了出来,混着鲜血粘在雷枪核心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核心在手里跳动,像颗活的心脏,每跳一下,就有一股电流往她掌心钻。
“给我…… 进去!” 白鸢哑着嗓子,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她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伤口因为吸气而扯得更疼,可她不管不顾,猛地将雷枪核心往自己的心口按,那感觉,就像把一颗滚烫的太阳塞进脆生生的骨头里!
核心撞上心脏的瞬间,“轰隆” 一声,电流顺着血管窜遍了全身!
白鸢的身体 “唰” 地一下绷直,头发根根竖起,像被电打了似的,瞳孔里全是跳动的蓝紫色电弧,连眼白都布满了血丝。她的手指死死抠着雷枪核心,指甲嵌进核心的金属壳里,划出一道道白痕。
血雾裹着铁锈和焦糊的味道,在她身前弥漫开来,把她整个人都罩在里面,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绷直的身影。
突然,一道冰冷的电子音从虚空中响起,没有任何感情,像在念报告:
「检测到高能雷击,木质神经替换率即将突破临界值 49.9%,是否终止替换程序?」
这声音像一盆冷水,浇在沸腾的雷场里。
沈观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 “临界值” 意味着什么,一旦突破,白鸢可能就不是 “白鸢” 了。他张嘴想喊 “终止”,却被白鸢的声音抢了先。
白鸢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痛苦的颤抖,却又坚定得吓人,像淬了火的钢:
“那就…… 突破!”
话音刚落,她猛地加大力气,将雷枪核心又往心口按了按,直到核心彻底嵌进心脏旁边,与她的心跳同步跳动。
血雾里,她的身体开始微微发光,淡褐色的纹路从胸腔往四肢蔓延,像藤蔓似的,缠上她的手腕、脚踝,最后爬上脖颈,那是木质神经开始生长的征兆。
胸腔里,刚嵌进去的雷枪核心突然 “咔” 地一声脆响,紧接着,整个核心碎成了无数银白色的细沙!
那些银沙很轻,却带着极强的能量,刚一接触到白鸢骨缝里的铁树心核粉末,就 “嗡” 地一声炸起了剧烈的共振!
“啊 ——” 白鸢忍不住闷哼一声,额头上的冷汗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那共振的感觉太疼了,像有千万把小锤子,在她的骨头里疯狂敲打,每一下都精准地砸在骨缝上,疼得她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把掌心抠出了血。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断裂的肋骨正在慢慢拼接,不是靠皮肉,是靠那些银沙和铁树心核粉末。碎骨的断口处传来 “痒丝丝” 的感觉,紧接着,淡褐色的木髓从骨缝里渗出来,像粘稠的蜂蜜,顺着血管慢慢流动,在她的胸腔里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那网很软,却很坚韧,每一根丝线都在跳动,与她的心脏同步,“咚、咚、咚”,节奏稳得很。
没过多久,新的肋骨长出来了。
可这肋骨根本不是平时的骨头,不是泛着冷光的钙,而是铁树心核混着雷纹,共同凝结而成的 “木质神经”!淡褐色的枝干上,缠绕着亮蓝色的雷纹,每一道雷纹都在轻轻跳动,像活着的小蛇,枝干的表面还带着细微的纹路,摸上去糙糙的,像树皮。
更神奇的是,这木质神经一长出来,白鸢就感觉到了三种全新的 “本事”,第一种,是能感知植物情绪。
刚一睁眼,她就听见了 “声音”,不是耳朵听见的,是木质神经 “传” 过来的:铁树断桩传来一阵清晰的哀嚎,那哀嚎不是声音,是一种剧烈的震颤,顺着她的后背传到木质神经里,像无数根细针在戳她的太阳穴,疼得她忍不住皱紧眉头。
“别…… 别锯了……” 那震颤里还带着求饶的意味,是铁树在疼,刚才她用刀锯肢锯树桩时,伤到了树的根本。
紧接着,地面下传来一阵微弱的 “颤抖”,是藤蔓!那些藏在焦土下的藤蔓,正在疯狂地往远处躲,同时传递出 “害怕”“求饶” 的情绪,还带着潮湿的土腥气,混着松香的味道,顺着她的脚底钻进鼻腔,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最让她心疼的,是魂花雨里的花粉。那些细小的蓝紫色花粉,每一颗都在 “哭”,不是大声哭,是细弱的、委屈的 “呜咽”,像受了欺负的小孩子,顺着她的呼吸钻进肺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淡淡的痛感。
“你们…… 别怕……” 白鸢轻声说,声音很轻,却带着安抚的意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话音刚落,铁树的哀嚎就轻了点,藤蔓的颤抖也缓了些。
第二种本事,是能跟沈观的骨盾共振。
她刚想抬手摸摸自己的新肋骨,左边的沈观突然 “嘶” 了一声,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左臂。
白鸢转头看他,只见沈观低头盯着自己的骨盾,眼神里满是惊讶,他左臂的骨盾上,原本只亮着两道的青灰骨纹,现在竟然跟白鸢胸腔里的木质神经,以同样的频率跳动着!“咚、咚、咚”,节奏一模一样。
“这是……” 沈观愣住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变慢,最后竟然跟白鸢的心跳锁在了一起,都是 127 次 \/ 分!
更奇怪的是,他还能感觉到白鸢的疼。
不是那种模糊的疼,是清晰的、具体的疼,胸腔里木质神经生长的痒痛、后背被烫伤的灼痛、手指被电流烫黑的刺痛,大约 30% 的痛苦,顺着骨盾的共振,完完整整地传到了他的左臂上!
“唔……” 沈观忍不住闷哼一声,左臂的伤口被这股痛感扯得更疼了,他却没躲开,能分担一点白鸢的疼,总比看着她一个人扛好。
白鸢也愣住了,她能感觉到沈观的心跳,能感觉到他左臂的痛感,甚至能感觉到他想保护自己的心思,这种 “连在一起” 的感觉,很陌生,却很温暖。
第三种本事,是能当 “容器接口”。
白鸢低头看自己的胸腔,透过半透明的木髓网,能清楚地看到木质神经上的雷纹,一半是亮的,一半是暗的。那些没亮的雷纹,被淡褐色的木髓紧紧裹着,像被保护起来的种子,每一处没亮的地方都在微微发烫,温度不高,却很明显,像是在 “盼着” 什么。
她瞬间明白了,这些没亮的雷纹,是在等下一次雷罚填充能量。一旦填满,她的替换率会更高,本事也会更强。
可这 “强”,是要付出代价的,她能感觉到,木质神经正在慢慢 “同化” 她的身体,后背的皮肤已经开始变糙,像树皮一样。
“白鸢,你怎么样?” 沈观终于能靠近了,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扶她,却又怕碰疼她。
白鸢缓缓睁开眼,沈观这才发现,她的瞳孔变了,不再是黑色,而是变成了年轮的形状:一圈深褐色的树纹,一圈亮蓝色的雷纹,像两枚互相咬合的齿轮,慢慢转动着,里面还映着雷场的光,显得格外诡异。
“我没事……” 白鸢轻声说,刚想抬手,沈观的指尖就碰到了她的胳膊。
“嗯?” 沈观愣了一下,赶紧缩回手,他的指尖被一种半透明的液体粘住了。那液体有点像树汁,却比树汁稠,里面还混着细小的电流,摸上去麻麻的,带着松香和金属混合的苦味,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流,滴在地上,瞬间就凝成了小小的晶体。
“这是……” 沈观看着指尖的液体,眼神里满是疑惑。
“是木质神经的汁液……” 白鸢解释道,她能感觉到,这汁液是保护她的,只要有汁液在,外界的电流就伤不到她的内脏。
就在这时,雷场中央的高台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白鸢和沈观同时抬头,看向雷场中央的高台。
高台上站着个人,是阿赦。
他之前一直低着头,背对着他们,黑色的长袍垂在地上,像一团化不开的墨,整个人一动不动,像一尊冰冷的金属雕像,没有任何生气。
可现在,他缓缓抬起了头。
白鸢第一次看清他的脸,阿赦的脸很白,是那种没有血色的苍白,眼睛是空洞的黑色,没有瞳孔,也没有眼白,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他的嘴角总是平的,没有任何表情,哪怕现在抬头,也像是在看一件物品,而不是人。
可这一次,阿赦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 “人” 的表情,是讶异。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空洞的眼底闪过一丝裂痕,那裂痕是淡蓝色的,像电流划过,快得像错觉,没等白鸢看清,就又恢复成了冷硬的金属光泽。
他为什么会讶异?白鸢心里犯嘀咕,难道自己突破临界值,超出了他的预期?
阿赦缓缓伸出手,指尖对着白鸢的胸口,动作很慢,却很精准,像在检查一件刚出厂的商品,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 “评估” 的意味。
过了几秒,他才开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像机器在播报:
“半人半植,合格容器。”
“容器” 两个字,像根刺,扎进了白鸢的心里,她就知道,幽都抓她,根本不是为了别的,是想把她改造成 “容器”,改造成能装能量的工具。
话音刚落,虚空里突然闪过一道淡蓝色的光,一枚 “雷罚标记” 凭空出现!那标记的形状跟雷场边缘的雷柱一模一样,却只有硬币大小,边缘缠绕着细小的电弧,像活的一样。
没等白鸢反应过来,标记就 “咻” 地一下,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她的锁骨处!
“滋啦 ——” 一声,皮肉被烫熟的声音刺耳得很。白鸢疼得浑身一哆嗦,锁骨处的皮肤瞬间红肿起来,电流顺着锁骨往肩膀窜,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却被沈观扶住了。
“别碰!” 沈观赶紧按住她想摸标记的手,“这标记有电流,碰了更疼。”
白鸢点点头,咬着牙忍住疼,她能感觉到,这标记正在往她的身体里钻,不是物理上的钻,是 “意识” 上的:它像个监听器,能实时监测她的替换率,还能把她的情况传给幽都。
她低头看向锁骨处的标记,借着雷场的光,隐约看到标记的背面,有一串银色的小字,是专利号:LF-000-bEtA。
“LF-000-bEtA……” 沈观念出了这串数字,脸色瞬间变了,“这是幽都没公开的‘活体电站’模板!他们把你当成‘活体电站’了!”
活体电站,就是把人的痛苦、生命,都转化成能量的工具。白鸢的心沉了下去,原来幽都想要的,比她想的更残忍。
阿赦收回手,动作很慢,像完成了一件任务。他转身朝着雷场出口走去,黑色的长袍在风中飘动,露出了袍子下摆的幽都标志,那是一个银色的齿轮,里面裹着一颗红色的心脏,代表着 “机械掌控生命”。
他身后的雷轮缓缓收拢,那些原本缠绕在雷柱上的电弧,也慢慢消失了,八根雷柱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不再散发电流。
上空的倒计时,突然 “叮” 地一声,停在了 00:08:00,红色的数字像钉子一样,钉在半空中,提醒着他们:时间不多了。
阿赦走到雷场边缘时,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回头,声音却顺着风传了过来,那声音很软,像情人间的低语,却淬着冰,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八分钟后,我来收货。”
“收货”,他把她当成了可以买卖的货物。
白鸢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疼痛感让她更清醒:八分钟,她必须在八分钟内想办法,不能让阿赦把自己带走,更不能让魂花核心里的童魂出事。
沈观扶住她的肩膀,声音很沉:“别怕,我会想办法的,我们一起扛。”
阿蛮也凑了过来,用没受伤的右前爪轻轻碰了碰白鸢的腿,喉咙里的低吼变成了 “呜呜” 的轻响,那是在安慰她。
白鸢看着身边的两人一兽,心里暖了点,可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右腿传来。
白鸢撑着铁树断桩,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刚站稳,右腿突然 “咔嗒” 一声脆响,是刀锯肢!
她的刀锯肢竟然自动弹出了 “高频模式”!半尺长的锯齿瞬间加速旋转,“嗡” 的一声,转速快得能看见模糊的光圈,边缘的冷光更亮了,空气都被锯得发颤。
“不好!” 白鸢心里一紧,赶紧想控制刀锯肢收回去,可她的大脑发出了指令,身体却没反应!木质神经像在跟她抢控制权,右腿僵硬得很,根本不听使唤。
锯齿没了控制,开始无差别地切割地面,“滋啦、滋啦”,碎石和铁屑被高速旋转的锯条带起,像暴雨似的四处飞溅,有的溅到了白鸢的腿上,划出一道道细小的伤口,血珠瞬间就渗了出来。
“快停下!” 沈观赶紧扑过来,想按住她的右腿,却被白鸢推开了,她怕锯齿伤到他。
“别过来!” 白鸢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想掰动右腿,可木质神经的力量太强了,她的手指刚碰到刀锯肢,就被电流麻得缩了回去。
更糟的是,她发现自己连手指都握不拢了,淡褐色的木质纹路正在顺着她的左臂往上爬,速度很快,转眼就爬过了手肘,开始覆盖她的手掌。那些纹路像有生命似的,钻进她的指尖,让她的手指变得僵硬,连弯曲都困难。
“这是…… 副作用?” 沈观的声音里满是担忧,他之前听幽都的俘虏说过,改造人突破临界值后,会有很严重的副作用,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白鸢点点头,她能感觉到,木质神经正在慢慢 “吞噬” 她的身体,从骨骼到皮肉,都在被改造成 “植物” 的形态,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彻底变成没有意识的 “杀戮植体”。
还没等她缓过来,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记忆开始乱了。
她盯着自己的手,突然觉得很陌生,这是谁的手?为什么上面有褐色的纹路?她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像被擦过的黑板,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个字,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回荡 ——“沈”。
“沈…… 什么?” 白鸢皱着眉头,拼命想回忆,可越想,头越疼,太阳穴 “突突” 地跳,像有小锤子在里面敲,疼得她忍不住扶住了额头。
她转头看向沈观,眼神先是变得柔软,她觉得眼前的人很熟悉,很亲切,像小时候保护她的人。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抓沈观的袖子,声音里带着依赖的颤抖:“哥哥……”
沈观的心猛地一揪,他知道,白鸢的记忆出问题了。
可下一秒,白鸢的眼神突然变了!柔软的眼神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没有感情的目光,像在看一个 “目标”。她的手指蜷缩成爪,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也变得冷硬:“目标……”
“白鸢,你看着我!我是沈观!” 沈观赶紧抓住她的手,想唤醒她的记忆。
白鸢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眼神又变了,冰冷消失了,又变回了之前的柔软,她看着沈观,眼眶突然红了,声音带着委屈的颤音:“哥哥…… 我好疼……”
就这样,“哥哥”→“目标”→“哥哥”,循环了三次。
每一次转变,白鸢的身体都会剧烈抽搐,额头的冷汗像流水似的往下掉,脸色也越来越白,那是记忆混乱带来的痛苦,比皮肉疼更难熬。
“不能再等了!” 沈观咬咬牙,突然伸手解自己左臂的骨盾,骨盾是他的本命武器,解下来会让他失去防御力,可现在,他只能赌一把。
“沈观,你干什么?” 白鸢愣住了,她虽然记忆乱了,却知道骨盾对沈观很重要。
沈观没说话,双手抓住骨盾,猛地一扯,“咔” 的一声,骨盾从他的左臂上脱了下来,淡金色的血瞬间从伤口涌出来。他疼得皱紧眉头,却没停,赶紧绕到白鸢身后,将骨盾狠狠扣在她的背上!
“嗡 ——” 骨盾刚贴上白鸢的后背,盾背中央的 “赎” 字突然亮起耀眼的金光!金色的纹路顺着盾面蔓延,像一张网,紧紧贴在白鸢的后背上,瞬间就把她包裹住了。
白鸢突然觉得浑身一暖,那金光带着温和的能量,顺着她的后背钻进身体里,木质神经的瘙痒感减轻了,右腿的刀锯肢也慢慢停止了旋转,“咔嗒” 一声收了回去。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臂,那些褐色的纹路,竟然慢慢退回去了一点!
“这是……” 白鸢惊讶地看着沈观。
“我父亲留给我的骨盾,有锁住改造率的能力。” 沈观喘着气,伸手扶住她晃悠的身体,“现在你的替换率被锁在 50.0% 了,暂时安全。”
“那你……” 白鸢看着他左臂的伤口,心里很过意不去,沈观为了她,连本命武器都卸了。
“我没事。” 沈观笑了笑,可脸色却很苍白,“不过这效果只能撑三十分钟,三十分钟后,金光会消失,替换率还会涨。”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发紧:“还有个副作用…… 你可能会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别被影响。”
话音刚落,白鸢的耳边突然炸起一道刺耳的广告声,那声音像从生锈的喇叭里传出来的,还带着电流的杂音,吵得人耳膜疼:
“牛坑牌杀戮植体,限时升级,错过等一年!”
“什么东西?” 白鸢赶紧捂住耳朵,可那声音像是直接钻进了她的脑子里,根本挡不住。
沈观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这是幽都的广告,是专门用来刺激改造人的,目的是让他们主动接受 “升级”,彻底变成杀戮机器。
“别听!” 沈观赶紧按住她的肩膀,“这是幽都的诡计,别被它影响!”
白鸢点点头,可那广告声像魔咒似的,每过一分钟就响一次,第一次响时,她只是觉得吵;第二次响时,她的眼神开始变得迷茫;第三次响时,她的右手竟然下意识地抬了起来,像在准备攻击!
“白鸢!清醒点!” 沈观赶紧喊她的名字,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白鸢猛地回过神,眼神恢复了清明,可心里却很慌,她怕自己下一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就在这时,她的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痒意。
白鸢低头,能清晰地感觉到胸腔里的魂花核心在轻轻跳动,比刚才更烫了点,温度像温水,不冷不热,却很舒服。它的跳动频率,跟木质神经的震颤完美地叠在一起,“咚、咚、咚”,像第二颗心脏,在她的身体里鲜活地存在着。
她能感觉到核心里的童魂,他们好像不那么害怕了,哭声轻了很多,甚至有几个细小的影子,轻轻碰了碰她的木质神经,像在感谢她。
“我会保护你们的。” 白鸢轻声说,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的决心。
她慢慢抬头,透过雷云的裂缝,看向远处,那里有一片灯火,是幽都数据港。
那些灯火密密麻麻的,全是冷白色的,像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死死盯着她,看得人心里发毛。更让她心脏紧缩的是,数据港的门口,竟然排着长长的队,不是人,是一排排透明的童魂胶囊!
那些胶囊跟魂花核心差不多大,每个胶囊里,都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是童魂!他们有的在哭,有的在睡觉,有的在拍打着胶囊壁,想出来,可胶囊是密封的,根本打不开。
机械臂在胶囊之间穿梭,把它们一个个往数据港里送,白鸢能猜到,这些童魂,最终都会变成幽都的 “能量”,像魂花核心里的一样。
“太过分了……” 白鸢的拳头攥得更紧了,指甲嵌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流,幽都怎么能这么残忍?这些都是孩子啊!
就在这时,她的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痒意,很轻,像有小虫子在爬。
她低头一看,眼睛瞬间亮了,她的指尖上,竟然冒出了一枚淡白色的木质芽!那芽很小,只有指甲盖大,芽瓣是淡白色的,芽尖却带着一点嫩绿,像黑暗里开出的第一朵花,格外显眼。
那是木质神经长出来的芽!白鸢能感觉到,这芽里带着温和的能量,没有攻击性,只有生命力。
她轻轻捏住那枚芽,动作很轻,怕把它弄坏。然后,她抬头看向沈观,伸手把芽别在了他的耳后,木质芽的叶片轻轻蹭了蹭沈观的耳垂,留下了一点淡淡的松香痕迹,很好闻。
“这是……” 沈观愣住了,他轻轻碰了碰那枚芽,觉得很神奇。
“广告词是假的。” 白鸢的声音很轻,却像钉子一样,扎进了沈观的心里。她的瞳孔里,年轮状的纹路突然停止了转动,眼神清明得很,像拨开了云雾:“痛苦≠能源,痛苦=记得我。”
她怕自己忘了,忘了沈观,忘了阿蛮,忘了这些童魂,所以她要把这枚芽留给沈观,让他提醒自己,她是谁。
沈观的眼眶突然红了,他知道白鸢的意思,她是在怕,怕自己彻底变成没有意识的机器。
“我会记得你,一直记得。” 沈观轻声说,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就在这时,上空的倒计时突然 “跳” 了一下,红色的数字变了,红得更刺眼:00:07:59!
八分钟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分钟了!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雷场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八根雷柱重新开始收拢,黑色的柱身缠绕上比之前更粗的电弧!这次的电弧不是青紫色,是深黑色的,带着 “死意”,每跳动一下,空气就冷一分。
无数金属碎片从地上飘了起来,在半空中旋转着,慢慢汇聚在一起,它们要凝成一把巨剑!那巨剑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剑身闪着寒光,剑刃上还缠绕着黑色的电弧,一看就有毁天灭地的威力。
远处的刀山也开始动了,“嘎吱、嘎吱”,刺耳的摩擦声听得人头皮发麻。整座刀山慢慢倾斜,锋利的刀刃朝着雷场中央落下来,像一座会移动的地狱,随时可能把他们碾碎。
白鸢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木质神经突然亮了起来,淡褐色的枝干上,蓝色的雷纹开始跳动,一圈圈的,像加载进度条,正在往 100% 逼近!
她知道,接下来的七分钟,会是一场恶战,阿赦会带着更多的人来,雷场会变成屠宰场,她可能会死,可能会被带走。
可她不怕。
她缓缓抬起右手,刀锯肢 “咔嗒” 一声弹出,这次不是高频模式,而是稳定的防御模式,她的眼神里没有了痛苦,没有了迷茫,只有死磕到底的坚定。
沈观也做好了准备,他虽然没了骨盾,却还是握紧了拳头,左臂的伤口还在流血,可他的眼神却很亮:“一起拼。”
阿蛮也压低了身体,喉咙里的低吼变成了咆哮,左前爪的骨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它要跟白鸢一起,跟幽都拼了!
雷场里的空气越来越紧张,黑色的电弧、旋转的金属碎片、倾斜的刀山,还有上空刺眼的倒计时,都在预示着:一场大战,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