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城破的烟尘还在身后弥漫,沐天波率着仅存的两百亲卫,护着永历帝往西南方向疾奔。
吴三桂的骑兵在三里外紧追不舍,呐喊清晰传来——“抓活的永历帝!别让他跑了!”
永历帝缩在沐天波身后,看着亲卫惨状。
他想喊“别护着我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既怕亲卫送命,又没勇气直面危局。
此时他还不知道,李定国回朝的消息,已被吴三桂的游骑拦截在落马坡。
“陛下,前面就是哀牢山!再往前就是缅甸边境了!”马吉翔从队伍后赶上来,气喘吁吁地说。
他袖中揣着一封折好的信,这是通过礼部主事马雄飞牵线,从缅甸王那里得来的回信。
三年前缅甸王还接过礼部的安抚旨意,捧着印信叩首谢恩,此刻马吉翔要用这份“藩属情分”做文章。
“缅甸?”沐天波立刻勒住马。
“陛下不可!缅甸王虽受册封,那年送旨时却拖延三日接旨,可见其心不纯!”
“眼下朝廷势微,他定会把陛下当筹码!咱们往川南走,那里有一些朝廷的拥护者!”
“川南?沐将军说得轻松!”马吉翔立刻反驳,从袖中掏出缅王的回信。
“缅甸王愿为大明君臣提供庇护。”
“他还说会派卫队护着您避开吴三桂!马雄飞也说了,缅甸王不敢对藩主国君主无礼!”
永历帝接过信,目光没落在字迹上,而是飘向身后——又一名亲卫被流箭射中,从马上摔下。
那名亲卫瞬间被追兵的马蹄淹没,永历帝浑身一颤,眼泪涌了上来。
“又有人死了……天波,咱们……咱们真的还能撑到哀牢山吗?”
“我不想再有人为我送命了……”永历帝的声音带着哽咽。
“陛下!这不是逃避的理由!”沐天波急得上前一步,语气坚定。
“缅甸是虎狼之地!您若入缅,才是把所有人都推向死路!”
“沐将军!您这是要逼陛下死吗?”马吉翔立刻插话,声音带着刻意的委屈。
“缅甸王愿护驾,咱们只需暂避一时,等李将军的消息来了再做打算。”
“总比现在被吴三桂追上强!陛下不愿有人死,入缅就能让剩下的亲卫活下来啊!”
这句话戳中永历帝的软肋,他看着身边仅剩的几十名亲卫,每个人都疲惫带伤。
心中的愧疚与恐惧交织,他最终选择逃避,不敢想抵抗的代价,也不敢直面吴三桂的刀锋。
他只能抓住“入缅能活”这根稻草,抹了把眼泪,声音微弱却坚定。
“天波,别说了……就听吉翔的,入缅甸。只要能让兄弟们活下来,我……我认了。”
沐天波看着永历帝决绝的眼神,知道再劝无用,只能长叹一声,拨转马头。
“臣护陛下入缅,但臣必须提醒陛下——一旦踏入缅甸,咱们就再无退路了!”
队伍转向磨盘山关口,马吉翔早已通过马雄飞联系好缅甸向导。
那向导穿着大明藩属国的服饰,见了永历帝假意躬身行礼,嘴里说着客套话。
向导说:“国王已在阿瓦城备好住处,恭迎陛下。”
永历帝被这虚假的恭敬安抚,紧绷的神经稍缓,却没注意到向导眼底的冷意。
入缅后的第三日,队伍抵达缅甸王指定的“行宫”——实则是一处偏僻的竹寨。
缅甸王先派使者送来粗茶淡饭,说“中原局势未明,暂请陛下在此安心居住,待局势平缓再议归程”。
随后他以“保护陛下安全”为由,派了两百土兵围住竹寨,禁止任何人出入。
沐天波察觉不对,想带永历帝突围,却发现亲卫的兵器,早已被缅甸人以“入内需卸甲”为由收走。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局势失控,却无计可施。
又过了十日,缅甸王突然派人来请“大明百官议事”,说“有要事与陛下商议,需百官陪同”。
永历帝本不想去,可马吉翔劝“若不去,恐惹缅甸王不满”。
吴贞毓、马雄飞等官员也说“臣等随陛下一同去,定护陛下安全”。
一行人刚到议事的竹楼,就见数百名缅甸土兵持矛冲出,将官员们与永历帝隔开。
“缅甸王!你敢对大明君臣无礼!”沐天波拔出腰间的短剑,想要护住永历帝。
他却被土兵们团团围住,手中短剑寒光闪烁,当场斩杀两名扑来的土兵。
更多土兵涌来,长矛从四面八方向他刺去,沐天波的肩膀、腹部先后中矛。
鲜血浸透衣袍,他仍死死挡在永历帝身前,直到最后一丝力气耗尽,短剑“哐当”落地。
沐天波轰然倒下,眼中还凝着护主的决绝,再也没了声息。
缅甸王从竹楼里走出来,脸上没了往日的恭敬,冷笑道。
“本王本想留你们一条活路,可吴三桂已派人送来金银,要我交出永历帝。”
“你们这些官员,留着也是祸患!”缅甸王的话刚说完,土兵们便举矛刺向其他官员。
吴贞毓想冲过去护驾,被长矛刺穿胸膛,当场倒地。
马雄飞大骂“缅甸蛮夷背信弃义”,却被土兵一刀砍倒。
王维恭、邓凯等官员也纷纷倒在血泊中,马吉翔吓得瘫在地上,仍没逃过一死。
永历帝看着沐天波的尸体,又看着眼前的惨状,吓得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能被土兵们架回竹寨,彻底失去了自由。
而此时的云南边境,李定国率着大军四处打探永历帝的下落,却始终没有消息。
直到这日,一群不愿追随永历帝入缅的朝廷官员,辗转找到李定国的大营。
为首的是翰林院编修任国玺,他们跪在李定国面前哭诉。
“将军!陛下……陛下听了马吉翔的劝,入缅甸了!”
“沐天波将军、吴贞毓、马雄飞他们……全被缅甸王杀了!陛下也被软禁了!”任国玺的声音带着哭腔。
李定国手里的令旗“啪”地掉在地上,他猛地抓住任国玺的衣领,眼神猩红。
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厉声问:“你说什么?!沐将军也死了?陛下糊涂!这是自投罗网!”
“他们跟着陛下出生入死,竟落得这般下场!”
任国玺抹着眼泪,哽咽道:“将军,咱们这些不愿入缅的官员早就劝过陛下,可陛下听不进去啊!”
“现在缅甸王控制着陛下,还不知道要对陛下做什么……”
李定国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树皮碎屑飞溅。
他想立刻率大军入缅救驾,可眼下大军刚整合完毕,粮草未足。
而且缅甸地形复杂,贸然进攻只会打草惊蛇,说不定还会逼缅甸王立刻杀了永历帝。
“传我令!”李定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与焦虑。
“派亲信周官、李国泰乔装成缅甸商人,立刻入缅!”
“务必打探清楚陛下的具体住处、缅甸王的布防,还有吴三桂与缅甸王的交易进展!”
“切记,不可暴露身份,若有任何异动,立刻回报!”
“遵令!”副将立刻应声,转身去安排人手。